第18章
护在怀里
夜风徐徐，吹动街道上边的盏盏彩灯，也吹动了顾枝枝的衣裳上的飘带和裙摆，光晕朦胧，带动着跳跃的浮光，如梦似幻。
“这是苏绣。”她说。
清脆淡雅的嗓音混合在光影中，明明更像是清冷的月辉，却又因为一袭如火的红装增添艳色，衬得顾枝枝好似天上来的牡丹仙子。
小姑娘们看着顾枝枝看得痴痴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会儿，目不转睛的她们更加好奇这件衣服的来历了。
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其中一个小姑娘支棱起来先行问道：“姑娘，苏绣是什么？”
“苏绣就是我身上这件衣裳刺绣的绣法，也只有这种绣法可以绣出这样的效果。”顾枝枝回答。
“我就说你好眼熟，你是顾枝枝！”其中有一个仔细的看了好几眼顾枝枝，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一拍手喊道。
“顾枝枝？是那个天机阁阁主？所以这个衣裳天机阁接下去也会卖吗？”
“嗯。”既然被认出来，顾枝枝也就不卖关子了，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
本来青馆女子来光临的就多，再加上婉清阁也整改了，大家也都没有避讳，从要去的青馆来了这里。再加上，还有一些是单纯好奇要来看剧的女子，一时间，这条街上的女子便格外的多。
而女子之间的往来大多也都是讨论首饰讨论衣裳，不止是几个小姑娘看到了顾枝枝身上流光溢彩的裙子，还有一个二楼廊下的、一楼街边的等等也都看到了，只不过她们更多的观望并没有上前。
毕竟今日人这么多，就算没及时问道，第二日打听打听也能知道。
现在小姑娘一句“她是顾枝枝”传入耳边，大家都听得一个激灵，心下纷纷有了底。
——明日就去天机阁问问去。
她们才刚决定明天才去，那边顾枝枝就说话了。因为都想得到第一手衣裳的来源信息，所以大家立马调整了姿态，以便更好支起耳朵在人海之中捕捉她的声音。
“天机绣坊下月才会出成品衣裳和布料，因为苏绣对绣娘技艺的要求较高，因此这些衣裳布料花色一样，数量有限。但是…。。”顾枝枝停顿了一下。瞬间，许多听她说话的人都将心吊了起来，纷纷睁圆了眼睛，好奇她的下一句话。
“但是如果是明日一早就去天机绣坊预定的，前一百个人可以各自定制一套衣裳，自第一百个到第五百个人，可以定制布料。定制的时间会比较久，需要三个月才能出成品。其中定金是全额的一半，尾金是成品拿到手才需要付的。如果后续不要了，定金是不退不换的。”趁着大家注意力都靠了过来，顾枝枝才这把预定的方法抛出去。
说早了的话大家可能不一定愿意听，可有可能一个人两个人传，到最后就变了个模样。现在这个时候说，相对好的一点是大家接受的心理比之前要好一些，另一点就是让她们认准了天机绣坊，而不是后面冒出来的滥竽充数的冒牌货。
“明天我一定第一个到！”小姑娘就站在顾枝枝边上，高高举起一只手。
“不可能，你家太远了。天机绣坊离我家最近了，我要一大早起来马上赶过去，我才是第一个。”姐妹堆里，另一个人调笑她。
“那我就让我家的下人帮我去排队。”小姑娘比了个鬼脸，长得玉雪可爱的，偏偏净想着些鬼点子。
“不可以哦，一定要本人来才行。”顾枝枝人还没走进去，刚好听到了这句话，适时的回过头，竖起一只手指头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悠悠说道。
“那……那我晚上住你家了！比较近，你说的。”小姑娘很听话，被顾枝枝的话哄住了，直接就抱住了小姐妹的胳膊肘，撒娇似的嚎着。
“好好好，你快放开，大夏天的，你不热我还热呢。”
“嘿嘿嘿，你真好。”
两个人一个作势要推开对方，一个却越拥越紧，引得其他姐妹们都笑了起来。也正是这一小打小闹，让几个本还犹豫不决的小姑娘们心里那点微小的火苗瞬间被点燃，立马下定了决心要去买一件这样的衣裳。
顾枝枝这边把今夜第一件事落实后进去里边身体瞬间轻了一半。只是她步伐轻盈的走着走着，这才忽然发现好像自己带来的人少了一个。
“凝露，慕行之什么时候走开的？”顾枝枝侧了侧脑袋，问一旁的凝露。
“慕庄主不见了？”凝露的眼睛一直粘在自家小姐身上，这下听顾枝枝的问话才反应过来，左右看看后知后觉。
“今夜人多，也不知道他走去了哪里，要是出事了就不好了。你去喊来婉姨，我寻她借几个人。”顾枝枝斟酌了一下，还是不放心生性天真的慕行之一个人在外边，便吩咐了一下凝露。
只是凝露才应下还没行动呢，人群忽然就开始躁动了起来。你挤我我挤你的，就像是赶赴什么场子一样，着急得不行。
“小姐，是场景剧要开始了，外边的人都涌了进来。小姐你先往二楼走，不然这么多人等会伤到你了。”凝露双手护着顾枝枝，一边说一边往婉清阁原本设计给达官贵人走的楼梯那边过去。
虽说现在婉清阁不做那种营生，但是这条楼梯倒是没有拆掉。主要还是因为这个楼梯上去的两边各三件厢房是独立的，用主楼梯上不来，顾枝枝这边银钱打紧也就没有修整布局，因此这个设计现在还留着。
六间厢房俯观下方，视线绝佳，就干脆贴出了高价，如今能上去的人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因此凝露才带着顾枝枝往这边走。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被人群冲散了去，你推我挤之间，顾枝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了。
她过来这段时间做到了准时用膳，也不忧思抑郁，身体渐渐好起来了。但是她并没有锻炼身体，原身也不习武，平日里没什么，现下人多拥挤的时候，她就显得愈发柔弱，谁也推不动，只能被迫跟着走动。
不过好在大家只是挤一挤，还是有点道德心的，并没有发生恶劣的踩踏事件。
顾枝枝在习惯了人潮涌流后发现自己真的推不动其他人，就自己环住自己不动了。她像一条放了若干年的咸鱼似站在原地，被挤到哪里算哪里，反正过一会儿人潮就会停下来。
她似乎没什么事了，已经靠大力出奇迹冲出人群外站在楼梯上的凝露却着急得不行，一双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就在找顾枝枝人在哪里。
眼神一瞥，看到了刚刚消失不见现在又出现的慕行之，连喊带跳的，“慕庄主，阁主走丢了，她在那里。”
慕行之习武，耳根子灵，很快就听到凝露的声音，二话不说就朝着她指的那个方向靠过去。
顾枝枝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只有路人一推，她才跟着走动两步，等这边人少了，她才自己挪动两步。
人潮之中，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也不知是不是该说两人运气好，凝露在上边还没继续喊呢，就看到两人相遇了。
只不过慕行之是抬起头四处张望寻找的，顾枝枝的低着脑袋蒙头乱走的，前者胸膛空空一往直前，后者想只没有脑袋的不聪明的小猫蹿来蹿去，一下就撞上了前者的胸膛。
都不知道慕行之是吃了什么长大的，顾枝枝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撞到了一堵墙，下意识就发出了低低的轻吟，手也不抱头了，在那面墙上摸着，打算找到边沿走过去。
顾枝枝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慕行之还是听了出来。对方的动作生硬又旖旎，偏偏人群中没有人去关注他们，慕行之最终还是闷哼一声，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的手。
他低头，正好撞上认出自己的顾枝枝抬起脑袋，声线低哑暗沉，“枝枝，别动。”
热气一下就扑在了顾枝枝的脸颊上，连带着她的脸上都跟着热了起来，急忙就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越抓越紧。
直接告诉她慕行之现在这样不太对劲，但是耳朵边吵吵闹闹的，脑子也被热成了一片浆糊，整个人一下子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跟我来。”还好慕行之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系太久，低着头牵着顾枝枝，把人往自己怀里护着，带着她往外走。
转身的那一霎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枝枝觉得自己额头好像被什么柔软湿漉的东西碰了一下。只是还不等她多想，自己那滚烫滚烫的脸颊就被按入柔顺冰凉的锦缎中，好似刚刚那一刻是不曾发生过的一样。
整个人埋在慕行之怀里，耳边的吵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清淡的香，顾枝枝对香没有什么见解，只知道很好闻。这个味道像是初冬的一抹暖阳，像是冰山上的一株雪莲，令人心旷神怡愈加向往。
虽然好闻，但好像和慕行之憨憨的表面不太搭的感觉。只是顾枝枝现在脑子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想到这里来。她只感觉到热气从自己脸颊上已经转接到了自己的耳根上，压根一动也不敢动，就怕被人看见她满脸红晕的样子。
人潮涌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但是博物馆里的文物却看得津津有味，一瞬不眨。
第19章
铃铛
【一千多年的小朋友不可以看这种事情，请唐三彩闭上眼睛。】
【两千多年的秦王剑也还没成年，你快说说他。】
不同于几个文物你推我你推你却都还偷偷睁着眼睛看得十分活跃的样子，几本古籍动都不带动的，坐在玻璃柜子里进行点评。
【馆长眼光不错，这男的还挺善良的，可以交往。】
【《本草纲目》你什么时候学会识人跟我说一声。这男的明明就很会伪装，他真面目绝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唐三彩的位置距离古籍最近，同时也把古籍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它腾起马蹄就反驳。
【《伤寒杂病论》你不要把人类想得这么坏，我觉得他就是和表面上一样善良，和馆长最搭了。】
文物这里看似聊得热火朝天，实际上怕打扰到顾枝枝声音小到她根本听不见，因此她自然也不知道文物们已经在帮她策划两个人的未来了。
往人海的方向逆流，她的耳边却不是人□□谈的嗡嗡声，而是有力的心跳声。顾枝枝的脑袋被一双白皙干净的大手捂着，整个人都像是被搂在怀里一样。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了凝露的声音。
“小姐，你没事吧？刚刚你都不见了，凝露可担心了。”
被引上来左右仔细翻看检查的顾枝枝彼时脑子还没恢复转动，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凝露一听对方没回应，再一看，自家小姐一动不动的，以为对方第一次遇上这么多人还走丢了从而吓到，她急忙轻声的喊，“小姐？”
“小姐？”
“小姐？”
凝露一边喊一边把手放在顾枝枝眼前挥舞，直到喊了三次，顾枝枝才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见凝露也细问就回道：“没事，刚刚发呆呢。走吧，我们先上去。”
凝露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去前面带路。顾枝枝顺着她的步伐走在后边，一双大而晶亮的眼睛一直没有去看后方的慕行之，也就不知道慕行之看着她那晦暗不明的眼神变化。
二楼的视野广阔，将一楼的大平台尽收眼底。
等到顾枝枝坐下来后，底下热热闹闹的人群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原本吵杂的脚步声也慢慢的平息了下来。
倏地，婉清阁阁内的灯光暗了下来，底下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纷纷尖叫起来。没过一会儿，一盏接连一盏的灯被点亮起来，每盏灯的位置各有偏差，然而不论从前后哪个角度来看，都能看出这是一排字。
首先是前边的观众看清了蜡烛彩灯组成的这一场景剧的剧名，然后顶上的丝线调转，后边的观众也看清了上面组成的字体。
很快，灯再次一盏盏暗了下去，只是这次没有向上次那样引起群众的叫喊，大家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而烛光再一次点亮，映照出了两个人影。人影被投影在屏风上，朦胧模糊，但却仍可以看出女子的婀娜和服装的华丽。
场上传来几声交谈后，忽地一下惊雷响起，伴随着丝竹管弦的声响，屏风从两边被拉开，两个女子出现了众人眼前。场上的人物和着旁白的解说，自此，婉清阁的第一场场景剧开始了。
群众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惊喜，情绪纷纷被调动了起来。时而鼓掌时而哀叹，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观看的，丝毫没有大吼大叫，仿佛怕惊扰了场上的人。
今天演出的内容，是顾枝枝从《聊斋》中特意选出的狐女故事。这个故事被分为了上下场，上场是今夜的剧，讲诉了狐女来人间行善遇上心上人，中间波折不断最终相守。
剧的结尾却在相守后出现了老道来抓妖，并指认狐女是妖精，引得狐女的丈夫怀疑狐女，还根据老道给的方法，要让狐女显出原型。上场的内容便是卡在了这里，而下场则是在三日后。
看着目前众人的反应，顾枝枝觉得不出意外，三日后来观看的人数会更加的多，她得考虑一下需不需要加场次的事情。
“小姐，你看对面窗边的那个人，好像是你上次送去医馆的男人。”思虑间，凝露的话将顾枝枝拉了回来。
二楼两边的厢房是面对面的，此时顾枝枝若是及时抬头，就会看到那道熟悉的人影。只是她慢了一步，抬头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人。
看没看到人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她这才想起来，上次凝露带回来的信她还没拆开呢。
等会晚间回去再拆吧。顾枝枝想着顺便吧视线转移，这一转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凝露，看对面4号厢房。”
凝露把对面的人看清楚后，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信林的，他怎么也来了？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应该不是。”林忠为这个时候过来，顾枝枝觉得更有可能是来看看她的能耐的。
不过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他不会来找事。林忠为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开始有继续打压天机阁的想法了。想到这里，顾枝枝脑海中的警钟被敲响了去，直接把博物馆里的文物给震得抖了抖。
【馆长，要不我去听听他们在谈论什么？】
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秦王剑转了下剑身稳住剑形后，第一时间提出请求。
顾枝枝左右看了看，一边是凝露一边是慕行之，虽然对秦王剑的想法心动但实在不方便放秦王剑出来，只能应到：“没事，暂且不用。”
不过自己能看到对面，那对面自然也就能看到自己。顾枝枝再一次看向一边的慕行之，心下有了较量。
林忠为定然是看得到慕行之的，他在天机阁当了那么久的长老，自然也知道铸剑山庄的人会在这里呆多久。目前来说，他要出手还是要掂量几分的。就是不知道，他能憋多久再出招了。
一边的慕行之自然是注意到了顾枝枝的视线，只是他并没有什么动作，表面上全心全意的投入观看之中，实际上对顾枝枝的疑虑越发的加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