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是没有，让我知道你在军营里头胡说八道的，我……”许安安下意识地拿出飞镖冲着齐昱举了举，以示威胁的意思。
“哎，安安，你带着了？”齐昱都没来得及害怕，先一步看见了许安安手中的飞镖正是自己送给她的，当下眼中的欢喜溢于言表，平白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你不是说不喜欢，还说孩子气的？这不是带着了吗？口是心非的，每次都是这样。”
许安安一愣，当即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了习惯，猛地又收起飞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地转身往前走，齐昱也不在意，咧着嘴角连忙往上跟。
“不许笑。”许安安瞪了一旁齐昱一眼，愈发觉得他那明晃晃的两排大牙很是显眼。
“我没笑。”齐昱咧得更开怀了些。
“没笑我怎么能瞧见你那牙的？”许安安咬牙切齿，就差直接上手给他给掰下来。
“我牙大。”齐昱照旧，毫不掩饰。
许安安哭笑不得，索性也不搭理他，背着手扬起下巴，绕开他径直走了开去。
“我是高兴嘛，你不知道，我还当你不喜欢，都预备着画别的样子了，没成想你竟当真用着。你是不是喜欢来着？我让人再给你做些别的花样的可好？”齐昱越说越高兴，丝毫不顾及许安安的步子更快了几分，总归他很能追得上：“小老虎好不好？鱼呢？狐狸也可以的吧，我再给你做个乌龟的，乌龟的好。”
许安安没言语，显然齐昱也并不在意她是否说了些什么，可她却也没阻止齐昱，甚至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很是觉得安心，于是这一路过来也就没有那么难捱。
这处是笪礼给司徒褚选的安葬之地，离军营并不算远。
司徒褚回来的那一日，笪礼想是问过许忠的意思，曾派人来请，只是许安安道是禁足之人很不好坏了规矩，以此便就躲过了这一回，但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许安安知晓那日的葬礼很是盛大，军营里所有的兵士都去送了他，这是极大的礼节。
齐昱见到许安安把他带到一处坟墓前时也是一愣，但转而看着许安安的神情，却下意识地止了话头。
“司徒褚，我来看你了。他们按照答应我的把你送回齐国了，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带你回京城，因为他们说只有在这里，所有人才会知道你是个英雄。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当英雄，可是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很厉害的事情，你配得上，是理所应当的。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还会让你能够回京城，光明正大的。”许安安缓缓蹲下身坐在司徒褚墓前的石阶上，语气就像是老友闲谈一般：“还有，西境的太子殿下按照答应我们的，带了好些羊腿来，我叫他们都烤了吃了，你看见了吧？我让笪礼告诉他们，这是司徒褚给他们带的。那些兵士，无论职位高低，他们先前有的人知道你，有的人不知道你，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了，也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才能吃到那么好吃的羊腿，他们应该都很感谢你。”
许安安缓缓说着，转而看向一旁一直站着的齐昱，拍了拍身边的石阶道：“你也坐。”
齐昱本能地看向墓碑上的名字，自己印象中并不认得，但许安安开口，还是坐了下来，与许安安并肩。
许安安指了指齐昱，回头看向墓碑道：“这是齐昱，六王爷齐昱，是皇帝陛下的亲儿子。今儿我把他也来送你了，怎么样，这个规格很高吧？你别不信，这可是我能找到地位最高的了，现在他也知道你是英雄了，这真的是件特别厉害的事情。所以，你就不要为我那日没来送你而生气了。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很容易生气的人。”
齐昱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墓碑的主人究竟跟许安安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的信任让他笑了笑道：“是，本王是六王爷齐昱，从安安口中听说了你的事情，当真觉得你是个英雄，很是勇敢无畏，不亏是我齐国的兵士，故而跟着前来看一看你。”
许安安闻言笑了，她知晓司徒褚听不见，人死了怎么可能听得见自己的歉意和不安，可为了心安理得，她还是说了。可这世上除了眼前的这个人，应当也没有旁人愿意与自己一般。
“齐昱，他是因为我而死的人，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许安安缓缓开口，眼泪当即也顺着眼角掉落。
齐昱有些意外，在那一刹那他想到许安安昨日里告诉他，她在这里很安全，什么危险都没有。那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她而死，甚至从许安安的神情来看，很是不安。
只是齐昱并未开口去问，走上前，冲着墓碑缓缓俯身。
这一次，比起方才，愈发真诚许多。
许安安看着齐昱的动作，眼眶又是一热，别过脸哭得更凶。她一直没有办法面对这件事情，可是在那一刻，她觉得有齐昱在，总归要安心许多，所以她领着齐昱一道来了，他也什么都没有问得跟了，这样就足够了。
“齐昱，你会对我失望吗？如果我做得不够好，没达到你的一些期待。会吗？”许安安轻声问道。
齐昱回过头，缓步走到许安安的面前蹲了下来，挑眉问道：“你要做什么？是上天摘月亮还是下地捉土地公？我不要月亮也不要土地公，你觉得我有什么期待？”
许安安愣了愣，红着眼睛瞪了齐昱一眼：“没正经……”
第201章 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
“许安安，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你就是许安安，长这个样子是这个性子，与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无关，与你什么样的喜好无关，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好，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也可能有的时候一开始没有那么支持，可是我能想得明白，所以最后结果也是一样的，不用你知晓什么过程。但如果说一定有什么期待的话，我希望你平安，仅此而已。所以你只要好好活着，在喘气儿，能看着我跟我说话，对于我来说已经达到了我全部的期待。”齐昱眼神很是真诚，静静的看着许安安：“所以许安安，为什么要担心，为什么会害怕？”
许安安摇了摇头：“可是我做了错事儿，我用了你给我的飞镖，我杀了人。那么好看的飞镖，都是你的心意，你那样善良的人，用最善良的心思做出那些东西，你只是为了让我有一样女儿家有的武器，可是我拿来杀人了。齐昱，我错了。”
在那一刻，齐昱忽然明白了许安安从见到他之后所有的不安。
齐昱的讶异在下一刻猛地伸手抱住了许安安，他企图用缓缓按住她后背的力道给她一些微弱的力量。“许安安，你保护自己了，或者说保护了想要保护的人了，是不是？”
许安安点了点头。
齐昱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是我给你飞镖的意义。你不知道我在京城的时候每天提心吊胆的，我怕你出事儿，怕再也见不到你。我这一路每天都在想，如果你出了事儿我该怎么办，那谁伤害了你，我一定拿起刀跟他拼命，虽然我也不大会用刀。所以安安，你活着就好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许安安失笑，鼻子被齐昱怼得发酸，闷声道：“可能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那不是刚好？要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还得了。”齐昱试图抱得更紧一些，却被许安安抹了把眼泪推了开来，但自觉自己方才的肩膀很是宽厚，故而也有了几分底气：“怎么样，现在你该说实话了吧？”
“什么实话？”许安安愣了愣。
“你别以为我忘了刚刚的事情了。那个太子殿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认识他的，他怎么会想要娶你的，他之前跟你说过吗，你没给他一巴掌拒绝吗？”齐昱上下仔细打量了许安安一眼，蹙眉问道：“安安，你是喜欢当太子的吗？还是喜欢以后能当皇帝的？”
许安安知晓齐昱这般原是为了转移话题，他总也这样，原先她还为了这事儿很是生气，搞不懂齐昱为什么总是做那火上浇油的事情，但如今确也明白，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就借坡下驴的起身要走。
“许安安你别急着走啊，我跟你说，当太子的人以后很有可能是要当皇帝的，你看到我父皇了吧？那脑袋都秃了，你都不知道他以前头发还是很多的，就是因为当皇帝，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每天都得提着小心。你瞧着他好像挺厉害的吧，杀伐决断人人都听他的，那是你没见过那些言官谏言的时候，烦人得很。所以最好的根本不是皇帝，你知道是什么吗？”齐昱一个健步冲到许安安跟前儿挡住她的去路，一字一顿道：“是当王爷，就像我这样。要钱也有钱，要闲也有闲，每天逍遥自在，这才是最好的。”
“齐昱，你有梦想吗？”许安安虽然被迫顿了步子，但还是极认真地看着齐昱。
齐昱被许安安问得有些懵：“什么意思？”
许安安微微笑了笑，轻声解释道：“我是说，除了当王爷，您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做的事情？比较持久的。”
齐昱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道：“有，还真有。”
许安安亦是欢喜：“那你说说看。”
“许安安，你觉得我做一个点心师傅怎么样？或者说，我开个专门做点心的。”齐昱背着手长长叹了口气：“最近到了西境之后吧，我忽然发现这边大多都是些粗粮面食，做法极为简单，不如京城那处的有趣儿，归根结底吧，主要是货物流通不够顺畅，再加之这边的天气不适合……”
“王爷。”许安安咬牙开口打断道：“这事儿不大急的，要不然您再好好儿想想，我等着您，您想好了记得告诉我。”
“这个梦想不好吗？”齐昱看着许安安的背影很是不解，连步跟了上去一面道：“安安你好生听我解释，这个货物流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只要形成了一个流程，那也很是容易。就好比路上的驿站，是不是很方便？一站一个，它……”
那日，齐昱自觉很是仔细描绘了一番自己日后若是在边境开个点心铺子的盛况，可惜许安安没听下去几句，倒是叫一道用午膳的许忠听得愈发忍不住点头。
次日，齐国皇帝一道密旨便送到了边境。
言下之意一来慰问许忠，二来慰问许安安，三来慰问众将士，四来让人将齐昱抓回京城。不过想来皇帝还是为齐昱保了几分面子，说的是六王爷代皇帝前去慰劳众将士的缘故，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到底还是存了几分老父亲的心思，也不知其中有多少几位皇子的助力。
总归出京的事情败露，齐昱很是灰溜溜的，尤其是在许忠的面前，但一到了许安安这处，便抱着柱子赖皮下来，不肯动弹。
许安安则是松了一口气，想来皇帝也是早已习惯齐昱这三天两头的闯祸，故而还算冷静，简简单单几句话，就保了齐昱这条小命。而皇帝似乎也很了解齐昱的性子，甚至遣了王府里头的人跟着来劝。
但是齐昱显然并不领情。
“我不回去，我要跟安安一起回去，你们别想把我骗回去。”齐昱抱着柱子的动作很是熟练。
顾荣领着一旁的小厮则是满满跪了一地，也不敢出声，只有顾荣开口道：“王爷，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了，府中众人此次都有罪责，便是为了主子也不该欺上瞒下。所以这次我们过来也是戴罪立功，若是我们这次没能把您带回去，陛下那边怕是要降罪的。”
第202章 没得传出去了叫我脸面没处放
齐昱闻言倒也很会为他们考量，甚至试图将他们几个人一并留下来，连忙道：“那你们便都一块儿在这儿就是了，总归到时候咱们一道回去，父皇也不知你们路上如何，只说耽误了些时候，父皇一看本王人都被你们好生带回来了，父皇想降罪也降不了不是。”
顾荣一愣，着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当下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齐昱见状愈发笑了，只当是自己的话他们听得进去，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们难得过来不知道，这儿除了吃的不方便以外都极好，尤其是这个风景，跟京城很不一样。就那个山上，还有野兽呢，那狗熊爪子听说都比京城的大些，而且还有安…”
“顾叔留下就是，你们也都留下，总归从王爷的那份儿口粮里头分出去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您不知道，往日里王爷吃得多，分给你们绰绰有余，到时候叫王爷先回去了，我也好带您好好在这处走一走。”许安安推开帐子步入，眼神冲着齐昱的方向微微一定：“总归王爷都发话了，顾叔您这么些年辛苦，得王爷感念，很不该推辞才是。”
齐昱见到许安安进来，刚要开口，一听这话当即又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许安安微微挑眉：“难不成是我方才听错了，王爷您不是这样想的？”
齐昱这回彻底没了话儿，也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应了自己就得心甘情愿地回京城，不应就好像个白眼狼儿似的在众人面前没脸，低下头去想来许安安的意思已然很是明白，也是要让他跟着回去。
顾荣在旁一看许安安，难免打量了一番，见她笑眯眯的样子，随即宽心地笑了笑俯身道：“见过王妃。”
许安安点了点头侧身看了过去：“顾叔好些日子不见，身子可还安好？头疼的毛病近日里可有再犯了？”
“这几月已然好些了，想是上回王妃给荐的那大夫极好的缘故。”顾荣又是一垂首：“如此还要多谢王妃关怀才是。”
“顾叔客气了，原是应当的，先前在王府时也托您多加照顾。”许安安摆了摆手。
“老奴瞧着王妃也比上回见时精神了许多，先前没见到时还有些担心，如今可是安定了。”顾荣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是因着知晓齐昱和许安安二人从头到尾的缘故，故而此时说来并非寒暄，更是多了几分长辈看顾晚辈的意思。
“当日咱们不是说好的，日后若是见了，叫许姑娘就是，顾叔怎么给忘了？”许安安有意在说这话时看向一旁装作没听见二人寒暄似的齐昱。
顾荣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并不知晓齐昱这些日子在边境与许安安的关系如何，此时一听还以为二人还在冷战。先前见过齐昱刚刚与许安安和离时的模样儿，生怕许安安这会儿火上浇油，难免使了个眼色示意，叫许安安也好劝劝齐昱。
齐昱听了这话却猛地抬起头来，总算有了几分反应：“什么许姑娘？就叫王妃。”
许安安轻哼了一声自是知晓顾荣的意思，但这会儿偏就没瞧见一般扬声看了过去：“王妃？什么王妃？我可不嫁给那遇到事情就抱着柱子耍赖皮的，没得传出去了叫我脸面没处放。”
顾荣和一众小厮都是齐昱身边的老人，虽那些个小厮不如顾荣知晓得多，也正是如此，见到曾经唯唯诺诺的王妃与往日里毫不顾忌的王爷这般说话时，还是忍不住屏住呼吸。
“我没有。”齐昱当即松开了柱子，手上勒得通红。
许安安瞧着他手上便忍不住微微蹙眉，愈发觉得先前跟齐昱斗智斗勇的还能看出他几分气节，所以很能狠狠心，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儿都敢做，反正结果与自己无关，但如今到了这样要清楚不清楚的时候，就跟哄小孩子似的，一看他这副模样儿，那是嘴巴也被堵住了，手上也被束住了。
一时有些无奈，但许安安还是走了上前在齐昱的面前站定，全然没有方才连讽刺带挖苦的样子，尽可能的让自己耐心的柔声道：“这边的事情快结束了，所以我过几日也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