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你们该出的,要怪就怪你婆婆,谁叫她忤逆不孝,把你奶奶气病了呢?”
江氏反驳道:“你胡说!我没有气娘,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只是不愿给你家翻地罢了!”
傅二婶看向她,嘴角歪了歪,“翻地是小事,你不愿去没人逼你,但娘却是因此被你气病的,郎中都说了,若不是娘气怒伤身……”
她忽然住了嘴,冷哼道:“大嫂,反正起因是你,你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江氏一脸的悲愤,想解释却又无从辩驳,傅老太的确是跟她吵完回去才病倒的……这一点她认,可她们张口就要五两银子和两只鸡,这不是讹人吗?
而且三个人一来就到处搜刮抢夺,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傅玖忽然道:“二婶,既然你认定奶奶是被我娘气病的,想叫我们认下也行,昨日你请的是哪家郎中?我们再去确认一番,若郎中证实你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五两银子和两只鸡我绝不赖账,反之,你得给我们赔偿五两银子。”
傅二婶当即不乐意了,反问道:“凭什么我还得给你银子?”
傅玖眼神里一片冷意,虽然是坐着说话,但却让人不敢忽视,“二婶,你进我家门,殴打我娘,这事儿难道不应有个说法?”
“而且我说的是,如果奶奶不是被我娘气病的,你们才用给这五两银子,二婶这么急着反驳,难道是承认奶奶的病跟我娘没有关系?”
傅二婶怒道:“怎么可能没有关系!郎中亲口所说,你奶奶是被气病的!”
程令仪整理了下衣袖,“那咱们就走一趟,想来奶奶和二婶也不惧,但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我们总得证实一下。”
傅二婶皱了皱眉,郎中的确说过,傅老太的病跟生气有关系,但却不全是被气病的,生气只是诱因,让病势早些发了出来,如果没有江氏气傅老太这一茬,她过几天还是会发病,病势甚至更重,郎中还说,早些发病还能少受些罪。
只是她们不听因果,光记得这事跟江氏有关系,便一股脑把所有过错都怪到江氏头上。
可这话绝不能让大房的人听到,要是他们知道傅老太的病跟江氏关系不大,甚至还有好处,岂不是会立马赖账?
那她们的算盘可就落空了!
傅老太也想到了这一层,扶着墙找了把椅子坐下,虚弱地道:“我这把老骨头都这样了,你们还要争论些没用的。”
她看向江氏,“老大媳妇,不管我是不是被你气病的,我是你婆母,你难道不该奉养我?二房已经出钱又出力,大房没有照料过我,更应该多出点钱才是!”
傅玖声音冷淡,“奶奶,分家时您把家里大半田地都分给了二房,二叔二婶赡养你是本分,逢年过节,我们该孝敬您的也从没少过……”
他话还没说完,傅老太便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住嘴,你个孙辈也敢说教起我了?”
傅玖被她脸上的那抹厌恶刺痛,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
傅二婶忽然凑到傅老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傅老太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冲着苏青麦指挥道:“青麦,快些把鸡抓了,我们走!”
苏青麦推开傅瑶,去鸡圈抓了一只母鸡,见圈里只剩鸡崽,便又抓了一只鸭子。
三人正要走,江氏不知想起什么,急急冲进屋里,从屋里出来后追上去拦住了傅二婶。
“把钱袋子还给我!”
傅二婶白她一眼,“什么还给你,这是你该出的补偿!”
江氏急道:“那你也不能全拿走!”
傅二婶刚才在屋里搜刮时,竟然找到了她藏起来的钱袋子,那可是她攒的全部家当。
傅二婶没理她,正想打开钱袋看看里面有多少,胳膊却蓦地被人拽住。
程令仪笑吟吟地问:“二婶,你确定是要这一袋钱,而不是跟我们走一遭医馆证实?”
傅二婶想抽回胳膊却没成功,冷哼道:“没错!医馆在城里,去一趟多麻烦,这事儿本就该你们负责,你便是找再多的借口都没用。”
程令仪又看向傅老太,“奶奶,你想清楚了,这钱袋里的钱,可未必有五两银子。”
第48章 你耍我?
听到她这样说,傅老太有一丝犹豫。
迟疑片刻,她问道:“程氏,我问你,你们摘了椿树叶子是不是拿到城里去卖了?”
程令仪点了点头,“算是吧。”
“赚到钱了?”
“勉强赚了些。”
苏青麦忽然道:“奶奶,别听她骗你,我都打听过了,堂嫂在城里开了个食摊,日日客人都是满座,这何止是勉强赚了钱,简直是赚得盆满钵满!”
她语气里有恨意,也有妒意。
知道程令仪在府城做买卖之后,她远远去看过那食摊,那里的客人就没断过,银子流水一般往进收,她想不明白,凭什么程令仪能在府城做成买卖?
这肥婆以前不是光卖鱼吗,才过了多久,她竟然又开起了一个食摊?
苏青麦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复程令仪,这下总算是有了发泄口。
“奶奶,娘,要我说,堂嫂既然赚了大钱,不单要把五两银子给咱们,还应该把欠下的钱一并还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着没钱还债,却能在府城里开食摊做买卖,这不是骗你们吗?”
十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不信程令仪做了短短几天买卖,便一下就能拿出这么多钱,要是能把食摊抢过来才好。
傅老太又惊又怒,原本就生病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更加泛着青黑。
“青麦,你说的是真的?”
苏青麦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程令仪笑了笑,“青麦妹妹,你倒打听得清楚。”
苏青麦剜了她一眼,“是你阴险卑鄙,欠债不还。”
程令仪冷笑一声,赶在傅老太和傅二婶开口之前道:“奶奶,二婶,欠条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秋收后还钱,你们若是又想逼债,那咱们就府学门口见。”
傅二婶见她如此不留余地,恼怒道:“可你明明赚了钱,凭什么不还?”
程令仪好笑地道:“我才做了几天买卖,就能赚到十五两银子?二婶未免太高看我了,行了,别被无关紧要的人带偏了正事,你们现在该考虑的,是要这个钱袋,还是去医馆证实后拿五两银子?”
苏青麦见她两句话就化解了自己挑起来的矛盾,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她心里忍不住疑惑,为什么娘和奶奶这么要强的性子,一听到府学却都惧了?
傅二婶拿不定主意,看向了傅老太。
傅老太也有些犹豫不决,去了医馆,郎中的话不清不楚,她们未必能要到五两银子,但是,钱袋子却是已经到手的。
程氏既然在府城做买卖,就算一下拿不出十五两银子,几两银子总该还是有的,哪怕不够五两,也总比没有强。
这钱袋她们拿了,应该不亏。
想定之后,傅老太点了点头,“要钱袋。”
傅二婶颠了颠钱袋的重量,也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好,听娘的。”
程令仪道:“选了钱袋子,去医馆的事也就作罢,既然无法证实奶奶的病跟娘有关系,五两银子我们便不会再出。”
她让傅老太和傅二婶拿走钱袋子,看似是被她们逼迫得退让了一步。
但其实,她做买卖至今,从来没有把钱交到江氏手上过,一直是她自己拿着,存放在手术室里的。
江氏这些天一直在帮她摘香椿,她原想着等食摊满一月,拿到利润分红之后,再给江氏一些酬劳留作她零用,但现在还没到那一天。
傅家以前的情况她很清楚,江氏手里的钱压根不会超过一两银子,甚至只会更少。
所以这钱袋子,她们拿了也无关紧要。
傅老太不耐烦地道:“知道了,里嗦!”
傅二婶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意,知晓程令仪开食摊之前,她对这钱袋还没报多大希望,可听苏青麦说那买卖很赚钱,而且钱袋里沉甸甸的,想必有不少银子。
她一把甩开程令仪的手,迫不及待将钱袋子打开。
钱袋打开以后,傅二婶脸上的神情从惊喜期待,变成了难以置信,最后又是一副恼怒憎恨的模样。
她怒瞪着程令仪,“你耍我?”
傅老太见她这个反应,心里也咯噔一下,忙抢过钱袋子来看。
只见,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里面竟只有零星一些铜板,还有一些石子,连块碎银子都没有!
她也气得不轻,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苏青麦忙过来扶着她,看清钱袋里的东西之后也吓了一跳,惊愕道:“钱呢?”
傅老太一把将钱袋砸在地上,喘了两口气,恨恨道:“你们竟敢戏耍我?”
程令仪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奶奶,二婶,我给了你们选择,是你们宁可不要五两银子,也要拿走我娘的钱袋,怎么能说是耍你们?”
傅老太怒气冲天,“钱袋里怎么会有石头?还有那几个破铜板,谁稀罕!”
江氏捡起地上的钱袋,仔细拍了拍灰尘才收进怀里,冷声道:“大房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娘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上能有几个钱?这已经是我攒的全部了!”
“这些石头是孩他爹在世时,在河滩给我捡的,说好看,像玉石,我没处收纳,便就放进了钱袋里,也是留个念想,这有什么不妥?”
傅二婶气得几欲吐血,她就是以为这些石头都是银子,才决定要钱袋的,谁料到竟然是一把破石头?
傅老太也脚步踉跄,若不是苏青麦扶着,险些站不住。
她扭身怒视着程令仪,咬牙切齿地问:“你做买卖赚的钱呢?”
既然江氏这里没有,定然就在她身上。
傅二婶也明白过来,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向程令仪,口中喊道:“青麦,过来按住她搜身!”
程令仪知道她们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没动,任由两人搜查。
傅二婶搜了程令仪,搜了傅珊,竟是只摸出来五个铜板。
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问:“钱呢,你把钱藏哪了?”
程令仪忽然一指傅玖的腿,“赚的钱都给我相公治腿了,二婶搜过屋子,也搜过我们身上,这下总该相信我们是真的没钱了吧?”
第49章 他不是废人
傅二婶看向傅玖,神色变得极其复杂,“你把钱都给那个废人用了?”
程令仪脸一冷,“二婶,我相公是有些伤残,可他不是废人。”
“有什么区别?”傅二婶忽然发怒,“一个肩不能挑背不能扛的读书人,又考不成功名,不是废人是什么?你竟然在他身上浪费钱!”
傅老太也从震惊中回过神,嫌恶地瞪着傅玖。
“方才看你走不成路,我还当你是病情加重了,心里对你还有几分可怜,可你竟然这般戏耍我们,当真是可恶!”
傅玖神情虽然平静,眸子里却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色,有些冷,有些痛。
他缓缓道:“奶奶,从头到尾,都是你和二婶在我家打砸抢夺,何来我戏耍你们?”
傅老太冷哼一声,“你把钱花在治腿,就是在戏耍我们!”
“你这瘸腿还有什么好治的,郎中早说了治不好,再怎么折腾也是白白浪费钱,不愿意孝敬我,倒是舍得自己瞎折腾,要我说你就别再心气高傲,只想着怎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都是白搭,我看你不如认清现实,早些把农活拾起来,种点田地也一样能养活自己,而不是当个拖累。”
“哼,你不是把钱都拿来治伤了吗,怎么还越治越残,连路都走不了?真是个废物!”
她似乎格外不喜欢傅玖,说的话十分难听。
傅玖脸色虽没有多大变化,但他紧紧抓着衣袖的拳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程令仪心头火起,质问道:“奶奶,你身为长辈,是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我相公是你长孙,他受了罪,你没有宽慰帮衬就罢了,竟然还这样侮辱他,你配当人祖母吗?”
傅老太阴冷的目光瞪着她。
“我配不配,也不是你个肥婆娘可以说道的,再说了,我宁可没有他这个大孙!”
她语气嘲讽,“从小到大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点也不似我大儿,磊儿和超儿都知道孝顺我,哄我高兴,可他呢,自小就不跟我亲近,跟个白眼狼似的,到现在还处处指责我这个做奶奶的不对,你说说,我要这样的孙子做什么?”
傅二婶也酸溜溜地道:“就是,玖儿身为大哥,却从不肯让着弟弟,处处掐尖要强,害得磊儿小时候被先生责骂过许多次。”
程令仪气笑了,“我相公虽然看着不易亲近,但却最是明白事理,他心里敬重你们是长辈,可你们呢?奶奶,他指责你难道是没有缘由的吗,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如果你是一个公正慈爱的长辈,大房和二房何至于闹到这般?”
她又扭头看向傅二婶。
“还有二婶,我相公小时候被先生夸赞,是他自己学识好品行好,得到了先生的青睐,如果这也算掐尖要强,那各方翘楚是不是都成了卑劣之人?磊堂弟自己不思吸取他人之长,反倒暗恨嫉妒别人,这能怪到旁人头上?”
两人被她说的哑口无言,都一脸愤恨地瞪着她。
傅老太眼中射出恨意,“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肥婆娘,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程令仪冷哼,“谁黑谁白,谁是谁非,公道自在人心。”
傅老太气不过,干脆冷笑着说:“随你怎么掰扯,反正我就是看不惯他,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呢,我偏心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程令仪还要再说,却见傅玖抬手阻止了她。
傅玖清冷的声音响起,“奶奶,我只问你一句,如果病弱伤残的人是阿磊,你可会这样对他?”
傅老太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竟然冲他笑了笑。
先前被程令仪戏耍打压的愤怒和不甘,此刻都化作了一股报复的快意。
她苍老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冷漠。
“你怎配跟磊儿比?若伤的是磊儿,我会倾尽所有为他请郎中诊治,如果治不好也没关系,我所有的棺材本都留给他,而且磊儿是秀才,他就算做不成大官,也能当个教书先生,一辈子受人尊敬,哪会像你这般没用?”
傅玖神色哀伤,“可是,奶奶,我也是你的亲孙子……”
他知道奶奶一直都不待见他,小时候奶奶对着二房的两个堂弟都是一脸慈爱,唯独对他极为厌恶,他也有过亲近奶奶的举动,可都被她一把推开,他隐忍到现在,自以为已经不会因傅老太的话所波动。
可今日听到这些诛心之言,心里还是会被话里的冷漠恶毒而刺痛。
但他始终不明白,同样是孙子,奶奶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
傅老太冷冷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我说了,我宁可没有你这个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