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食摊黄了?
傅二婶听了那人的话,心里满是恼火,一脚把筐子踢翻。
“晦气玩意儿,忙活这么久,天天早出晚归采回来的,他一句不能吃,咱们的辛苦就白费了!”
“都怪那死肥婆,又耍了咱们一遭!”
傅二婶见苏青麦不说话,顿时又把怒气撒到她身上,“你哑巴了?”
“不是你说椿树叶子能赚钱吗,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早说?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忙了这些天,赚的还不如在城里买饭食花的多,都怪你个败家蹄子,我一早叫你带吃食你不带,非说赚的钱够在城里吃喝,我问你,钱呢?小蹄子,谎话张口就来,看我不掐死你!”
苏青麦被她掐得胳膊上满是淤青,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等傅二婶撒完气了,才敢道:“娘,那肥婆的食摊现在不知是个什么情形,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傅二婶心里也恨得厉害,咬牙道:“走,看我不砸了那肥婆的摊子!”
狠话是撂下了,但到了地方她却只躲在墙角观望,根本不敢上前。
两人远远瞧着对街的食摊,只见小小的食摊里人气鼎盛,一副十分热闹的情形。
傅二婶眼力不好,隔得远看不清,便问:“青麦,她们现在卖的又是什么,怎么生意还是这般好?”
苏青麦摇了摇头,“碗里白花花的,我也不知道是何物。”
两人看着程令仪迎来送来,将大把大把的钱收进囊中,心里的嫉恨简直犹如火烧。
傅二婶磨着牙道:“也不知这肥婆在吃食里下了什么迷魂汤,一个破食摊子,生意怎么就这般好?”
两人都想不通,但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招惹程令仪,看了一会儿,便悻悻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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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程令仪回家把工钱分别交给傅珊和江氏,两人都喜出望外。
傅珊还是头一次靠自己赚到这么多银子,从拿到钱那一刻,嘴巴就没合拢过。
江氏没想到她也有份,本不想要,但程令仪态度坚决,她只好收下,想着日后做事要更加上心,好让儿媳少劳累些,不然也对不起她拿的这些银子。
程令仪今日大赚了一笔,给家里添置了好些东西。
入夏了,天气热起来,她给每人都买了一双轻便的鞋子,还裁了布,由江氏给大家做新衣裳。
她还给傅瑶买了一大堆零嘴,给傅玖买了一杆笔。
傅瑶抱着一堆吃食,高兴得直转圈。
傅玖拿到程令仪送给自己的礼物,心里也有些意外,目光温和地瞧着她。
程令仪笑道:“你惯常用的那支笔都快秃了,我便给你买了新的,快试试好不好用,店家说这支笔用的是兼毫,什么五紫五羊的,我也不懂,你试试看,若是不好了,我再给你买别的。”
傅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笔,微笑着点头,“只要是你买的,都好。”
他说这句话时,看她的目光太过缱绻,程令仪心头猛地一跳,连忙转移话题。
她将傅玖的裤腿掀起来,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伤口。
“卧床静养的这一个月,伤势恢复得不错,可以试着下床走动走动了。”
即便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傅玖眼中还是浮出一抹喜色。
程令仪也笑了,手伸向他,“我扶你。”
那只手洁白微胖,一看就很好捏的样子,傅玖毫不犹豫把她的手握进掌心,借力慢慢站了起来。
程令仪本是想拉他一把,然后再扶他出去,可傅玖握着她不松手,她又怕他站不稳,只好和他牵着手一起走出屋子。
院里玩耍的傅瑶最先看见他们,惊喜地叫了一声,“大哥哥,你能下地了!”
灶房里的江氏和傅珊听到声音,也紧忙跑出来。
傅玖被程令仪搀着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脚步虽然还是不稳,但比起以前瘸腿的时候,却是好了太多。
程令仪观察了一下他的伤腿,笑道:“你现在走不稳,是因为伤腿还不敢太过受力,慢慢适应几天,应该就会越来越稳当,直到恢复成和正常人一样。”
江氏喜不自禁,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傅玖握紧程令仪的手,含笑看着她,“若不是你,我还以为见不到这一天。”
程令仪得意昂首,“那是,遇到我算你走运。”
傅玖点头,“的确走运。”
程令仪今日买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傅玖能下地了,江氏一高兴,便又加了两个菜,所以饭菜十分丰盛。
众人都吃了个肚圆,就连一直克制饮食的程令仪,也险些吃撑了。
饭后,她盘了一下手上的钱数,加上今天这笔入账,她已经攒了近六十两银子,便想把二房的欠债先还了,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
哪知,江氏听了却不同意。
第60章 永宁府首富
江氏道:“令仪,这钱是在你进门前就欠下的,不能让你来还,而且,你现在还给我开着工钱,我也算是有一门进项,珊儿手上的钱我也能先拿来用,我们略攒攒就够了,没必要再花你的私房钱。”
程令仪倒是不在意,笑着道:“之前就说好了,这笔债我会赚钱来还,早些还了也省得他们多生是非。”
江氏还是摇头,“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无非是早还迟还的事,反正大房二房已经彻底撕破脸,她们再闹起来我也不怕。”
傅玖也点了点头道:“有欠据为凭,只要不超了期限,咱们就占理,太早给他们还钱,恐怕还招人惦记。”
程令仪一想也是,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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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府城某处院落。
叶茵茵双手捧着一个黄梨锦盒,献宝似的给一个妇人递过去。
“娘,这是我给您买的簪子,您快试试好不好看?”
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了一支造型别致的嵌宝花行簪,妇人拿起来瞧了瞧,又放下。
摇摇头道:“好看是好看,可材质却有些普通,戴这样的簪子出去,只怕会失了身份,你怎么买了它?”
听了妇人的评价,叶茵茵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
“娘,这可是我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的,花了二十两银子呢,您就这么瞧不上吗?”
听她这么说,妇人一愣,这才又重新拿起那簪子,让丫鬟簪在了自己头上。
她对镜左右瞧了瞧,“这个簪子若是你用份例银子买的,我会觉得不值,但既是你自己赚钱买的,茵儿,娘很高兴。”
听到这么说,叶茵茵这才又展开笑颜,可她还没说什么,又被妇人的下一句话堵住。
妇人是叶茵茵的母亲周氏,她问:“茵儿,你在外面玩够了吗,是否该收心了?”
叶茵茵脸一垮,不满道:“娘,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玩。”
周氏不以为意道:“我承认,你靠着卖菜摆摊一个月赚二十两银子,的确是了不起,可这有什么用?”
“你爹爹是永宁府首富,手里的买卖多的是,钱庄、金玉银楼、布行、粮铺……家里哪一门生意不比你现在体面?你做为叶家的女儿,却整日在外面做些卖菜、伺候客人的活计,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叶茵茵眼里渐渐噙着一包泪,有些失望地道:“娘,我原本以为,你才是最懂我的……”
周氏面露愁容,“娘也不想干涉你,可家里现在这个情形,已经不容许你再任性了……你早些接管几门生意,日后待你出嫁,这些便都是你傍身的东西。”
“出嫁?”叶茵茵含着泪,声音也变得有些尖利,“我不要!”
“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出嫁?爹爹病了,哥哥伤残,我若再嫁出去,你们还不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她越说越伤心,抹着泪道:“什么永宁府首富,爹爹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块闪着光的香饽饽,他一倒下,那些叔伯们就蠢蠢欲动起来,煽动爹爹从族里过继嗣子,可哥哥他只是受伤,又不是死了,凭什么过继他们的孩子?想让爹爹把打拼半生的家产拱手让人,我绝不同意!”
“他们见明着不行,便趁爹爹生病乏力,无暇管理琐事,又在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只我知道的,就有三间酒楼、两间书铺、两间茶楼无故亏损关张,而这些不盈利的铺子留着也没用,按例都要转卖出去,他们又低价来收购,企图以此蚕食我家的产业……呵,这哪里是同宗亲戚,我看分明是些饿狼!”
周氏听她说了这么一堆,眼中也泛着水光。
“茵儿,原来你都明白,可娘更不理解了,如今这个家里能正经主事的只有你,你既然知道咱家的危机,为何不赶紧趁此机会接掌家里的生意,断了那些人的心思?”
“你自小是被你爹爹和哥哥教导长大的,经商能力绝不次于他们,你为何要成日待在外面,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叶茵茵面色悲戚,摇了摇头。
“娘,我越是堕落放纵,他们反而还更放松警惕些……”
周氏神色一紧,“茵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茵茵扑向母亲怀里,哀恸大哭,“娘,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知道吗,他们……他们对哥哥下手了,那次我跟哥哥说完话以后,心里难过,便坐在他屋子后窗下的台阶上没走,那个位置挨着一片竹林,不转过来根本发现不了我,我看见有人在哥哥的药里动了手脚……而那次,正是爹爹让我接管生意的第二天。”
周氏瞳孔缩紧,惊恐而愤怒地道:“以你舅舅在府城的身份,他们,他们怎么敢!”
叶茵茵长叹一口气,“那人不是普通人,轻功迅捷,被我发现后,还没等我叫来家丁,就已经爬墙逃了。”
周氏拳头紧握,重重砸在月牙桌面上。
“当真可恨至极!”
叶茵茵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背,示意香云去沏茶。
她接着道:“不止如此,娘,咱们家的生意能做到府城第一,一是爹爹经营的好,二是他手底下的人管理得当,可那日我接管生意,去巡查铺子,那些个管事对我竟然阳奉阴违,连给我看的账目都是假的!”
周氏闻言怒不可遏,豁然站起身道:“反了天了,我这就找他们算账!”
叶茵茵拉住她,“娘,您消消气,您现在去找他们,除了和我一样看一堆假账本,被他们假意奉承,还能做什么?他们的心思我猜得到,无非就是看爹爹和哥哥不管事了,瞧不上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觉得跟着我没前途,怕是早早就被那几家收买了。”
她从香云手里接过茶水,亲自给周氏捧过去。
“咱们家的生意,十有五六恐怕都被那几家渗透了……所以我索性甩开买卖不管,跑到外面瞎混,一是麻痹他们,叫他们不敢贸然对爹爹和哥哥下手,二是我必须另辟出路,不受任何人制裁地盘活家里的生意。”
她笑了笑,“娘,我觉得这一天快到了,如果我成功了,我一定要守住爹爹的心血,替哥哥延请名医治伤,您愿意相信我吗?”
第61章 一个让我嫉妒的人
周氏泪盈于眶,女儿脸上的笑容仿佛给她增添了无限信心,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徐徐落下,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娘相信。”
叶茵茵握住母亲的手,“娘,您也不能灰心,爹爹的病是因哥哥而起,只要咱们把哥哥治好,爹爹自然也会好。”
提起卧病的丈夫和儿子,周氏眉头又紧紧锁在了一起,她神情凄楚,摇了摇头。
“茵儿,道理娘都明白,可……可你哥哥卧病这两年,瞧的郎中不下百余名,都没人有把握能治好,娘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叶茵茵手上用了些力,重重点头道:“哥哥和爹爹一定会好的,永宁府的郎中不成,咱们就去别的州府找,哪怕寻到京城,我也一定要治好他们!”
她态度坚决,周氏心里也犹如注入了一股力量。
“好,娘不会灰心,娘会在家好好照看着你爹爹和哥哥,茵儿,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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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入夏以后,温度一日高过一日,到处暑气蒸腾,各行各业都不算太景气,但凉粉生意依旧火爆,甚至犹有过之。
程令仪还照着前世的记忆,在回春堂配出了酸梅汤的方子,熬好后在食摊售卖。
诚惠十文一碗,童叟无欺。
烈日炎炎,众人都喜欢在寻味食摊点上一碗冰凉爽辣的凉粉,再配着消暑生津的酸梅汤,一口下肚,那叫一个痛快。
程令仪比常人更怕热些,但食摊打烊恰是晌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哪怕坐牛车也又热又晒。
她便常常去回春堂蹭茶喝,待到下午阴凉时才走,又或是见谢东不忙,将他收买一番,让他送自己回去。
钱郎中对她来倒是没有意见,只是来了就得干活。
程令仪在回春堂泡了半个月,也将里面的药材摸得七七八八了,但药材太多,有好些她还是分辨不清。
这日,钱郎中送走病患,悠悠然躺在摇椅里,手边抱一杯酸梅汤时不时呷一口。
他咂了几口,胡子抖了抖道:“你这丫头还有点悟性,误打误撞下,竟然把这等宫廷秘方都配出来了。”
“宫廷秘方?”程令仪不解。
不就普普通通一酸梅汤吗?
钱郎中点头,“对啊,你别看这东西用料简单,但配比却不好掌控,这可是御医研制出来,给宫里娘娘降暑喝的,民间虽然也有,但却不似这般甜润生津,或多或少都带些药味儿。”
程令仪面露惋惜,“若早知道是宫廷秘方,我就该标价高些了……”
钱郎中翻了个白眼,“市侩!”
正说着话,又有人进门求医。
钱郎中神色一肃,立马恢复严谨的样子,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凝神给人诊脉。
他还要求程令仪在一旁观看,最后给病患抓药。
天气炎热,病患看诊只要不是急症,也大多是下午才出门,程令仪一直忙到傍晚才得以抽身。
忙完后,钱郎中让谢东送她走。
谢东也很乐意跑这一趟,因为程令仪在时,不但分担了他抓药的活儿,出手也大方,每每坐车都会给钱。
天将黑时,程令仪才到家,江氏早已做好饭等着她。
以前傅家都是吃两餐饭,现在日子好了,晚上又加了一顿。
傅玖本是坐在窗前认真书写,听见她的声音,便抬起头看她,眼里漾着浅浅的笑意。
程令仪走到窗边,伸手进去把他的笔取走,放在了笔搁上。
她摇摇头,“不是跟你说了吗,光暗伤眼,日落时就要点灯,屋子里都快看不清了,当心将眼睛熬坏。”
傅玖温和一笑,“写得入神,一时就忘了时间,今日你回来的比昨日更晚,累吗?”
程令仪摇头,“不累,倒是饿了,快出来吃饭吧。”
傅玖依言走了出来,他现在走路已经很稳,除了伤腿还是有点不太敢使力,别的看起来都和正常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