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氏沉喝，“废太子之死是咎由自取，还要哀家提醒吗？”
“可是……”
“够了！”蒙氏不再看姚氏，吩咐道，“让你的人都出去，只要皇帝不发话，任何人都不准动顾娇娘。”
有了蒙氏的话，那些嬷嬷和宫女自然不敢再动，姚氏心底生出怨怼，可现在她都是仰天后鼻息活命，自然不敢违抗，只能忍怒听命。
“是，臣妾听太后的。”
等姚氏带着人离开，蒙氏看着顾娇娘淡淡道，“哀家知道皇后的人伤不了你，但你杀了皇后，便真的是死罪。”
顾娇娘方才的确想过杀姚氏，她迎着蒙氏的目光问，“太后为何救我？”
蒙氏看着顾娇娘那双同顾盈一模一样的眼睛，心中一抖，急忙移开视线，好一会儿才叹息道，“就当是哀家心软一次吧。”
她害过顾家，也害过顾盈，便是顾盈之死也是因为她当年对顾盈下的毒。
“就当是哀家为当年恕赎罪，哀家对不起顾盈，今日救你便当是为了顾盈吧。”
蒙氏不敢看顾娇娘，只低垂着眉眼，似乎真的是在为当年之事赎罪。
身旁的嬷嬷急忙扶住蒙氏，光影中，只见蒙氏身体佝偻，一段时日过去，蒙氏似乎更瘦了些，面色看上去也愈发青灰。
“娇娘，你可否答应哀家一件事？”蒙氏道。
顾娇娘静静看着蒙氏，“太后想说什么？”
蒙氏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出声，“哀家知道皇帝是赢不了的，他不是先帝，他有野心，却没有先帝的魄力，他看不透萧璃，更看不透安王，所以他这帝位也坐不长。”
“哀家活了几十年，也看透生死，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哀家只求你，等到将来有一日皇帝败了，求你让萧璃为宴氏一族留一个后人。”
蒙氏低着头，看不清她面上表情，只能感受到她周身那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她知道元贞帝赢不了萧璃，这宴氏皇朝只怕很快就会更迭，但这些已经不重要，她只求能为宴氏一族留下后人，莫要让宴氏一族灭族。
“娇娘，看在哀家今日帮过你，你可否答应哀家？”蒙氏深吸口气，终于抬眼看向顾娇娘，眼中满是哀求。
顾娇娘和蒙氏对视着，淡淡道，“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我无法替别人答应你任何事。”
宴氏杀了潇王，害了萧氏一族，要不要留情，全看萧璃，她不会为萧璃承诺任何事。
蒙氏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最终叹息道，“罢了，或许这就是天命。”
谁让先帝曾对不起潇王，对不起萧家和顾家，今日宴氏一族走到今天，或许真的是报应。
蒙氏带着人离开，回到殿中，姚氏便疾步赶来。
“太后为何要帮顾娇娘？”姚氏眼中难掩怨气，“你莫要忘了，她是顾家人，太后害死顾盈，顾娇娘只会恨你，不会感激你！”
蒙氏病了多日，今日也是接到消息提着一口气赶去，此刻虚弱地倒在榻上，虚弱斥道，“哀家是在救你！”
姚氏冷笑，“太后莫不是糊涂了？”
蒙氏看着姚氏摇了摇头，低声道，“顾娇娘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柳家女，她身后有殇王，还有顾家暗兵，你若动她必死无疑。”
姚氏嗤笑，只觉得蒙氏是病太久脑子糊涂了。
“殇王不过是个乱臣贼子的后人，顾家暗兵也已经是皇上的囊中之物，顾娇娘的生死只是皇上的一句话，太后救顾娇娘究竟是为本宫好，还是想留下那贱人来勾引皇上？”
蒙氏看着姚氏的目中满是失望，她最了解姚氏，野心大聪明不多，这也是她当初选中姚氏成为皇后的原因，好控制。
可事到如今，姚氏这般愚蠢，只会害人害己。
“哀家累了，你回去吧。”蒙氏挥了挥手，不愿同姚氏多说。
姚氏目光一转，看到有宫女端来参汤，便过去接过参汤来到蒙氏身边伺候。
“太后息怒，让臣妾伺候喝完这碗参汤吧。”姚氏软了语气求道。
她捏着汤匙舀起参汤，喂到蒙氏嘴里，边道，“太后对臣妾有知遇之恩，此次又替臣妾在皇上面前说话，臣妾感激不尽。”
蒙氏喝了几口汤，混浊的双目看着姚氏叹息道，“皇后，你终究是哀家一手提拔的人，于情于理，哀家当然希望你好。”
姚氏拿着帕子为蒙氏擦嘴角汤渍，“臣妾当然相信太后是为了本宫好。”
蒙氏还要在说话，忽觉胸口一阵闷疼，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
姚氏早有防备侧身，避开这口血，她冷眼看着蒙氏瞪大双目倒在榻上，鲜血自口中涌出，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笑。
“你，你竟敢……”
“本宫为何不敢？”姚氏搁下汤碗，用帕子擦了擦自己手指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慢悠悠道，“太后将本宫当做自己人，却终究比不上您的亲生儿子，可是本宫得为本宫的儿子报仇啊。”
姚氏眼中有恨，她恨元贞帝，恨蒙氏，恨顾娇娘，恨萧璃，也恨宴行离。
是他们害死自己的儿子，所以她一定会向这些人报仇！
“太后便安心去吧，等安王弑君后，本宫便会杀了安王为皇上报仇，太后也可以安心。”
蒙氏瞪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姚氏，虚弱地抬起手分离道，“你，你和安王勾结……”
“是。”姚氏并不否认，她满眼怨恨怒道，“本宫为何不可以和宴行离合作？他要的是皇位，而本宫要的是为裕儿报仇！”
“你会后悔的，安王不会放过你！”
“本宫当然知道，所以本宫得替安王除去太后，让安王知道本宫真的为他办事，等到事成，本宫便会杀了安王。”
姚氏眼中满是疯狂之色，只一心为宴行裕报仇。
第339章 幻想
蒙氏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抓姚氏，身体也从榻上滚下来，她想张口说什么，但鲜血不断涌出，让她无法出声，只能不甘地瞪着姚氏，直至气息渐弱，眼睛涣散，身体变得冰冷。
姚氏见蒙氏没了气息，便冷淡地收回视线，出了大殿对外面的宫女道，“告诉安王，本宫已经为他扫除后宫障碍，让他莫要忘记答应本宫的事。”
宫女道，“皇后娘娘放心，安王已经安排人去顾娇娘身边，她必死无疑。”
太后蒙氏暴毙，此消息一出，后宫众人惊惶不已，不少人想来探情况，却被姚氏的人拦下，命她们留在自己宫中不能出入。
有人不满对姚氏出言不逊，被姚氏的人当场斩杀，这一下后宫诸妃嫔才知道，后宫没了太后，掌权人便是姚氏，再无人敢反抗。
顾娇娘并不知道这些，蒙氏走后没多久，便有一名蒙面宫女前来送膳食。
顾娇娘看了宫女一眼，宫女连忙跪下道，“求姑娘莫要赶奴婢走，奴婢做完值夜时不慎被老鼠咬了脸，可又不敢告诉姑姑，只能蒙面来伺候姑娘，姑娘若是看着碍眼，奴婢摆好膳食便出去。”
顾娇娘并未多言，只道，“出去吧，我暂时不想吃。”
宫女看了一眼膳食，犹豫道，“姑娘还是用一些吧，若是皇上问起来，奴婢不好交代。”
顾娇娘仍旧没有动筷，她垂眸沉思，姚氏能来见她，可见她这里已经不安全，膳食同样不能动。
“姑娘若是不喜欢这些，奴婢便再去换一些膳食？”
顾娇娘摇头，淡淡道，“放着吧。”
见顾娇娘不动筷，那宫女缓缓抬头，看着顾娇娘的背影，面纱上的一双眼睛渐渐浮现戾气。
宫女的手缓缓探入袖中，手中摸出一柄匕首。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顾娇娘急忙抬头，宫女急忙将匕首塞回去，垂首恭敬站立。
“外面发生何事？”顾娇娘蹙眉问。
宫中规矩森严，绝不可能出现如此大的骚乱。
柳墨娘不敢抬头，只能捏着嗓子说，“奴婢不知……”
顾娇娘起身去看，正巧这时一名小太监疾步赶来，看到顾娇娘就惊慌道，“顾姑娘，安王带兵逼宫，他们杀了好些宫人，您快跟奴才走！”
顾娇娘认识这小太监，正是秦大送她来此那日留下的人。
听到安王逼宫，顾娇娘并不意外。
“好。”顾娇娘毫不犹豫点头。
彼时宫中已经乱作一团，后宫诸妃嫔得知宫中出事想要打探情况，却被姚氏的人逼回去，至于宫女太监更是四散逃散，惊惶不已。
顾娇娘跟着小太监出了奉天殿，便看到不远处地上倒着几具尸体，可见安王的人已经杀过来。
“顾姑娘随奴才走这里！”小太监道。
顾娇娘跟着小太监抄小路朝前方逃跑，发现身后跟着那蒙面宫女，顾娇娘看了一眼并未出言。
不知跑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已经听不到远处的叫喊声。
“顾姑娘这里是宫中偏僻之地，那些人应该还找不到这里，只是要委屈您钻狗洞，从这里出去沿着宫道往前跑半个时辰，就是太医院，那些人不会对太医下手，顾姑娘可以暂时藏在太医院。”
古往今来出现宫变，士兵都不会杀太医，毕竟士兵受伤都需要太医诊治，是因逃到太医院才能保命。
“那小公公呢？”顾娇娘问。
小太监道，“秦公公是奴才干爹，奴才当然是要去找干爹。”
顾娇娘看着小太监鞠躬道，“替我谢谢秦公公。”
不管她和秦大之前发生什么事情，此刻秦大的人救她，便是她的恩人。
“顾姑娘快走吧。”
顾娇娘不再犹豫，她弯下身钻进狗洞，很快从狗洞爬出来，谁知那蒙面宫女也紧跟身后。
宫女似乎吓坏了，瘦弱的身体一直打着哆嗦，出了狗洞她便跪在顾娇娘面前祈求，“姑娘求您让奴婢跟着您，奴婢不想死……”
顾娇娘沉默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宫女也踉跄起身紧紧跟上去。
宫道狭窄，地面也不平整，一看便是宫人不经常走的路，顾娇娘按着小太监的指示，沿着宫道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不远处的太医院。
那宫女却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她脚下一歪，整个人栽在地上，抬头戚慌叫道，“姑娘帮帮奴婢……”
顾娇娘脚下却没有好停顿，径直朝太医院的方向跑。
宫女见顾娇娘如此无情，含泪的眼中顿时变得阴戾，她迅速起身突然加快速度整个人扑向顾娇娘。
顾娇娘跑了这么久体力已经透支，加上没有用膳，被宫女这么突然一下扑，身体也重重倒下去。
但倒下去的瞬间，她迅速出掌将身上的人推开，谁知那宫女双手死死拉着顾娇娘的衣襟，二人撕扯间宫女的面纱脱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柳墨娘！”
柳墨娘冷笑连连，恨声道，“顾娇娘你害了柳家，害了爹娘，我要杀了你！！”
说着她从袖中抽出匕首就朝顾娇娘的心脏刺去，顾娇娘屈膝猛地朝柳墨娘腹部踹过去，接着一手扣住柳墨娘的手腕，用力一震，将匕首震开。
柳墨娘惨叫一声，被顾娇娘一脚踢开。
她趴在地上，眼看顾娇娘要反抗焦急大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顾娇娘这才发现此处早有包围，不过瞬间她便被几名士兵围起来。
傅东走出来盯着顾娇娘幽幽道，“顾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柳墨娘从地上爬起来，啐了口恨恨瞪着顾娇娘，“我要杀了你！”
刚要动手，却被傅东拦下。
“你做什么？”柳墨娘愤怒道，“王爷将我送进宫不就是让我杀顾娇娘吗？”
傅东皱眉道，“但你失败了。”
“我现在可以杀了她！”柳墨娘疯狂叫喊。
“王爷改主意了，留下顾娇娘还有用处。”傅东道。
柳墨娘实在不甘心，就差一点她就能杀了顾娇娘，宴行离竟要留顾娇娘一命，难道宴行离也看上顾娇娘了？
想到此，柳墨娘瞪着顾娇娘的目光更加狰狞扭曲。
“若非是我向你们报信，你们怎能这么快抓到顾娇娘？”柳墨娘怒道。
傅东不屑，“没有你我们同样可以抓到顾娇娘，让你进宫不过是顺手而为。”
柳墨娘不可置信，咬牙道，“明明是王爷让我进宫，她还问我怕不怕，我告诉王爷不怕，只要能杀了顾娇娘，为王爷做些事情，我什么都不怕！”
柳家败了，她嫁废太子无望，就只能依附安王，好不容易等到安王和魏莹退婚，她觉得自己终于要成为王妃，很快她就是如此梦中一样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
但傅东打破柳墨娘的幻想。
“王爷愿意理你，不过是看在你是柳家人，对顾娇娘有些了解罢了，既然你要进宫送死，王爷自然不拦着。”
第340章 永不
柳墨娘如遭雷击，她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安王，安王竟只是因为她和顾娇娘曾是姐妹？
傅东不再看柳墨娘，他转身盯着顾娇娘吩咐，“顾姑娘随我们去见王爷吧。”
顾娇娘自知自己逃不了，便也不再挣扎。
傅东带着顾娇娘要离开，柳墨娘哪里甘心，她面色一狠，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朝顾娇娘扑过去刺杀。
可不等她接近顾娇娘，傅东已然抽剑刺进柳墨娘胸膛。
柳墨娘僵在原地，她低头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剑，又看向傅东，张嘴想要质问，可傅东用力抽剑，她吐了一口血，身体直直倒下去，身体也忍不住抽动起来。
顾娇娘看了傅东一眼，心下震惊，傅东出剑如此之快，只怕她不是对手。
傅东收剑看也不看地上的柳墨娘，冷声道，“走！”
顾娇娘垂眸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柳墨娘，转身便要走。
“长……长姐……”柳墨娘虚弱出声，满是绝望的眼中满是祈求，“救我……”
顾娇娘顿了片刻，回头看向柳墨娘。
柳墨娘奋力伸出手，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嘶哑着祈求，“长姐救救我……我们是姐妹……”
是啊，她们曾是姐妹，在孟氏生下柳泽玉无暇照顾柳墨娘时，都是幼小的顾娇娘在照顾柳柳墨娘。
柳墨娘还记得自己三岁时，不慎打碎屋中的花瓶，她吓坏了，是顾娇娘顶替她受罚，挨了孟氏一顿罚。
那时顾娇娘会抚摸着她的头说，“墨儿别怕，姐姐会护你。”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顾娇娘就变了，她怎么就不再像幼时一样一直护着她？
“长姐，我们是姐妹，你说过会护着我的……”柳墨娘挣扎着想去抓顾娇娘，可胸口的伤口太深，她一动，鲜血泊泊流出，她气息越来越多，可眼中却满是绝望和不甘心。
她死死瞪着顾娇娘嘶声问，“你为何要变……”
如果顾娇娘不变，她就还是以前的长姐，她会按照父母的意思成为宁王的妾室，而她也能靠着宁王见到太子，成为太子侧妃，就像梦中一样最后成为皇贵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