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第72章 :心虚
离开急诊室,祝鸢回到祝青华的病房,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进了她的脑中。
林兰还是没有回来。
她拿出手机,刚才给林兰打的那个电话她没有接,而且也没有再给她打回来。
她有些焦急地去护士站问了一下,护士也不知道林兰的行踪。
祝鸢心里更加紧张,一边拿出手机拨打林兰的电话,一边往旁边的外科大楼走去。
林兰没有接电话,她只能一层楼一层楼地找,问了好几个护士,都说刚才还看见林兰在打扫卫生,只是现在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忽然,祝鸢眼尖地看见一个人。
她上前叫住他,“请问是周医生吗?”
她认识这个医生,林兰以前远远地给她指过,说这个医生就是以后父亲的临床试验负责人之一,所以林兰在每天打扫的时候都会在周医生的办公室多打扫一会儿,想着弄得更干净一些,辛苦周医生对祝青华的病情费心。
周医生回过头来,看见祝鸢,礼貌回道,“我是,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祝鸢强扯嘴角笑了笑,语气很客气,“我妈应该是在这层楼打扫卫生,可是我没有找到她,请问您今天看见她了吗?”
“你妈妈……?”周医生看见她的脸,似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林兰的女儿?”
祝鸢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对,就是林兰,请问您看见她了吗?”
不知为何,祝鸢觉得自己从周医生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心虚。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觉得从周医生得知自己的身份开始,看向她的眼神就有一些闪躲,没有了方才的从容。
他微微“咳”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过道处。
“她应该已经下班了……只是今天有点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和你说吧,你多给她打几个电话,她现在可能情绪不太好。”
说罢,不等祝鸢继续问询,周医生便寻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
祝鸢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兰一向很乐观,即便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一直笑呵呵的,努力生活,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什么事情让她情绪失控?
祝鸢心里一阵咯噔,回想起方才周医生的话,定了定神,走向了一旁的楼梯过道。
她从下往上一层楼一层楼地找,最后终于在最顶层天台旁边的楼梯过道上看见了林兰的身影。
她蹲坐在最上面的阶梯上,双手环在膝间,把头埋在里面。
她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所以祝鸢也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在哭。
走了这么一路,祝鸢累得气喘吁吁,却还是强行忍住急促的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平静。
“妈,”她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喘息,满脸焦急,走上台阶,“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啊?我找了你这么久。”
林兰猛的抬起头来,一瞬间,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祝鸢的心像是被什么撕掉一样,疼得生硬。
她三步跨两步地走上去,强扯笑容一把抱住林兰。
“妈,出什么事儿了?你和我说啊,一个人躲在这里哭什么?你告诉我,没事的,没有我不能解决的事情,你放心好了……”
她的声音佯装轻快,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林兰。
“鸢鸢,”林兰的声音带着很严重的哭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医院欺负人,明明给了你爸爸的名额,忽然就因为什么不符合评选要求就没了,怎么就不符合了……明明先前都已经通过了……肯定是有什么人走后门把你爸爸的名额占了,我去找他们理论,却没有一个人肯听我讲话……”
说着说着,林兰忽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我说什么都没用,做什么都没用……”
“我好担心青华……青华要怎么办呐……鸢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林兰的哭声让祝鸢心如刀绞一般疼痛。
这么久了,林兰伪装了这么久的坚强在这一刻悉数瓦解,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彻底垮下去了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祝鸢强忍心疼,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紧紧握住林兰的手。
“妈,你别哭,你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是谁跟你说爸爸的名额被取消的,既然他们说我们不符合规定,那有没有什么文件作为支撑?或者有没有提供顶替爸爸的那个人的资料,来证明他比爸爸更合适?”
林兰摇了摇头,哭着说,“没有,他们就说不符合,其余的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多问了两句就让保安来赶我……”
“保安?”祝鸢紧紧皱眉,声音也高了几度,上下仔细打量了林兰一阵,声音紧张,“他们有没有伤害你?有没有对你动粗什么的?”
林兰还是摇头,“没有……他们就把我从办公室赶了出去……”
祝鸢稍稍松下一口气,林兰握住她的手,哭得声音断断续续。
“鸢鸢,你说……我们要怎么办啊……如果我们要自己去治疗的话,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林兰已经想好了几个后果,和祝鸢商量,“要不我们把老家的房子卖了……”
祝鸢却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周医生的反应。
从周医生得知她的身份开始,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本来就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综合来看,这件事情一定有猫腻。
就算爸爸的名额真的被更适合的病人顶替了,她即便认了,也一定要理清前因后果。
她拍了拍林兰的肩,强装镇定。
“妈,你先回爸爸的病房里去,这里交给我,好吗?别坐在这里,这里冷,万一你感冒了,我更顾不上来。”
和林兰一起坐电梯下去,祝鸢在三楼下了电梯,叮嘱林兰。
“妈,你先回去,放心吧。”
电梯门关闭,祝鸢屏息凝神,抿了抿唇,向周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去。
第73章 :谋私
周医生办公室门口等着许多人,祝鸢看着病人家属们脸上的表情,几乎能够感同身受他们内心的感受。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一旁安静等候。
终于等到快要下班时,护士喊完了最后一个号,祝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办公室门口。
护士拦住她,“你是多少号?今天的号已经取完了,有事明天再来。”
“我找周仁心。”
早在等待的这几个小时,祝鸢已经在网上查好了周医生的资料。
年轻有为,医术了得,年纪轻轻便开始负责专家会诊等级的临床试验,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祝鸢直呼他的名字,让坐在里面的周医生一怔,抬起眼来,神情还是有些心虚。
祝鸢开门见山,“周医生,我想请问我爸爸的试验名额为什么会失效?有什么凭证吗?”
周医生垂头整理资料,并没有看她的表情,只是说,“医院有医院的规定,有比你父亲更适合的人。”
“天底下病情严重的人多的是,我想知道那个人凭什么可以顶替我爸的名额?有没有什么文件支撑?或者请你给我看看那个人的病历,是不是真的比我爸更适合。”
周医生皱眉抬起眼来。
“病人的资料怎么可以随便让你看?那是个人隐私。”
祝鸢怒极反笑,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着。
“个人隐私?那你利用职权擅自剥夺病人的权利,算不算是以权谋私?”祝鸢死死盯着他,“要是您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去找您的上级,一层一层找上去,一定要给我爸爸一个交代!”
祝鸢态度强硬,周医生也有些冒火了。
“是吗?”他冷笑道,“你可以去举报,只是举报结束之后,你看看第一医院还有没有医生愿意给你爸看病?”
祝鸢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医院这样的地方,最忌讳的便是病人家属找事。
无论占不占理,医生们总是会本能地先保护自己的利益,一旦某位病人家属有过有什么过激行为,医院里的医生都会统一战线,祝青华日后在这家医院,想必是没有人再接手。
眼看着祝鸢哑口无言,周医生拿起手中的资料,绕过她打算离开。
祝鸢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
一旁的护士见状,连忙拿出手机按了几下,随即上前来阻止。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不要动手,否则我们会严肃处理!”
祝鸢却死死抓住周医生的胳膊,语带请求。
“周医生……”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神情真挚地看着他,“我不是要质疑你,至少,你要给我们病人家属一个交代,我爸爸是走正常程序申请到的名额,为什么说换就换?”
周医生没有直视她的视线,只是语气冰冷地说道,“这是医院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祝鸢正欲继续说话,办公室外忽然进来几个保安模样的人,一看见祝鸢的动作,便立马大声呵斥她让她放手,随后几个大男人冲上来按住祝鸢的肩膀,将她往外拖!
她原本在刚才的医闹事故中,因为躲闪那个失控的家属而扭伤了胳膊,现在被人狠狠扯着,祝鸢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快要散架一般,疼得她脸色惨白,大脑一阵眩晕。
几个男人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刚刚才发生过医闹,保安小组对于家属找事这件事如临大敌,很快便将祝鸢拖到了医院大门口,才用力推了她一把,恶狠狠地警告她。
“这位家属,你要是继续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后就别想再跨进医院一步!”
说罢,几个保安转身离开了。
凛冽的冬风中,祝鸢独自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行人们来去匆匆,表情或是麻木,或是焦急,路过祝鸢身旁时,都会侧过脸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随后继续匆匆往前走。
祝鸢只觉得周身都疼痛得很,刺骨的寒风灌进身体里,冷得她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忽然,一件有些厚重的大衣外套被人从身后披在了她的身上。
祝鸢味道了一股淡淡的、有些熟悉的味道。
她转过身去,果然见到了那个人。
她冷冷地笑着,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刺眼的恨意。
“贺屿,看我这样,你满意得很,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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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贺屿,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医院门口,祝鸢也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他到底欣赏了多久,才会走上前来“施舍”给她一件外套。
贺屿垂眸看着她冻得腥红的脸,嘴唇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乌紫,原本就消瘦的身子在厚大的外套下显得更加单薄。
他的心里划过一丝心疼,伸出手将她拉进了医院里。
祝鸢挣脱不开,身体僵硬地跟着他走,终于在一个过道处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
“别碰我,”她哑着嗓音,即便看上去如此狼狈,她也依然挺直了背脊,抬了抬下巴,眼神淡淡地睨着他,“你不用在我这里惺惺作态,怎么,自以为换了个方式来折磨我,我就要向你妥协?”
贺屿看着她,像看着一直残破却依旧骄傲的天鹅。
他点了一支烟,呼出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疲惫。
“祝鸢,我值得你这么恨我吗?”
他轻笑了一声,“你说得没错,我有很多割舍不下的东西,但是难道你不懂吗?”
透过烟雾,他看向她的眼睛。
“你才是那个我最割舍不下的人。”
佛口蛇心。
祝鸢被他恶心得想吐,原本就难受的身子此刻更是烦躁至极,她冷笑着反问他,“你割舍不下我的表现就是无所不用极其地折磨我?贺屿,你要是个男人,你就老实承认,爸爸的事情,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她刚才用手机查过了,周医生上半年参加的一个研讨会,主办方正是贺屿的公司。
她就不信这么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爸爸的事情会出岔子!
面对她的质问,贺屿很快便承认了。
“是我做的,可是鸢鸢,你知道你有很多种让我回心转意的方式,是你把我逼上这条路的,我只是想爱你而已。”
可是因为她拒绝了他的爱意,他就要将她的人生搅得四分五裂,才能显得她非他不可。
祝鸢怒火攻心,想也不想,抬起手便一巴掌扇了过去!
第74章 :有钱
这一巴掌并没有打到贺屿的脸上。
贺屿并没有阻止她,丝毫没有躲闪,反倒是眼神平静地看着祝鸢,眼底情绪深沉。
“你可以打我,可以去告诉尹漫我们之间的一切,可以让我一无所有。”
“那你呢?祝鸢,”他面色平静地问她,“我有失去现在所有一切的勇气,你敢和我赌一把吗?用你爸爸的命来做赌注。”
这句话就像几根坚硬的钢针,将祝鸢狠狠钉住,让她动弹不得。
祝鸢的手停在半空中,用力颤抖着,却终究没有落下去。
她愤怒,痛苦,崩溃,但是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
她不能用父亲的性命去冒险。
良久,祝鸢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似乎就连呼吸,都带着微微颤抖的痕迹。
贺屿上前一步,似乎是有些着急。
他强迫自己放缓声音,温和地引诱她。
“一个名额而已,鸢鸢,没什么大不了的,”贺屿看着她说,“祝老师还是可以继续治疗,不过是花钱而已,我有钱,鸢鸢,我有钱。”
祝鸢抬眼看着他。
贺屿微微睁大了眼睛,里面散发着盈盈的光亮,像是在和她邀功。
“只要你想,我可以给很多很多钱给你,只要有钱,什么都不是问题。”
祝鸢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很奇怪地笑了。
她笑起来很好看,眼尾上挑,眼睛弯弯的,再加上晶莹的泪痕在她的眼底流转,将贺屿迷得移不开眼睛。
但他明显能感觉到,祝鸢的笑容没这么简单。
她呵气如兰,笑得越发张扬。
“是啊,贺屿,有钱能解决很多问题,”她笑着说,“我差点儿就忘了,池景行很有钱。”
贺屿脸色一变。
祝鸢笑得更加妩媚,欣赏般地看着他有些惨白的脸色。
“池景行很喜欢我呢,只要我开口,他就会给我很多钱呢……”祝鸢说,“多谢贺先生提醒,那就先不奉陪了,我得回家等着池景行,才能给我爸爸治病,不是吗?”
贺屿整个人僵在原地。
祝鸢明白,就如同父母亲是她的命门一样,池景行这个名字,对贺屿来说,也是不敢触碰和挑战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