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冷冷地看了贺屿一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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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鸢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她不想回到医院病房,不想面对母亲期盼的眼神,不想看到躺在床上平静的父亲。
这一切都在彰显着她的无能,她的无奈。
她沿着马路走了好一会儿,路上行人匆匆,偶尔传来的车鸣声,不远处有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亲把小女孩的手塞进自己厚大的衣兜里。
祝鸢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有多冷。
一道鸣笛声从耳边响起,祝鸢没有理会,垂头继续往前走。
直到她听见时麦的声音:“鸢鸢!你去哪?!”
她猛地回过头,才看见时麦的脸在车窗后面,原本笑意盈盈的时麦在看见祝鸢的脸的一瞬间便神情严肃起来。
后面还有车在催促,时麦靠边停下,下车搀扶着祝鸢。
“鸢鸢,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了?”
祝鸢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来真的是眼泪。
她都没有意识到有眼泪从自己的皮肤上划过。
也许是因为太冷了吧。
她无声讽刺地苦笑了两声。
时麦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担心得不行,连忙抱紧她往前走。
“先上车鸢鸢,别哭,先上车。”
回到车里,祝鸢才觉得自己的身子一点点回暖。
时麦很懂事的什么也没问,等待着祝鸢的情绪平静下来。
忽然,祝鸢声音沙哑着开口:“陪我去喝点酒吧。”
时麦打了一下方向盘:“好。”
祝鸢像是想起什么,提醒着她:“别去音色。”
她怕遇到霍与川。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霍与川和医院领导发生什么争执,他才刚刚因为自己受了伤,本来就很耽误他的前程了。
时麦回应了一声之后,祝鸢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酒吧,祝鸢直接就叫了一件百利甜。
这样漂亮的女人,喝酒又很爽快,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眼神不断地往祝鸢身上瞟,却都被时麦一一用眼神怼了回去。
时麦有些担心:“鸢鸢,我们两个女生,你喝多了我怕……”
“没事,”祝鸢嫣然一笑,在漆黑的酒吧里,她的笑容明媚得胜过舞台上的闪光灯,“谁敢来,谁就吃我一瓶子!”
时麦皱眉看着祝鸢,内心担心得很。
像祝鸢这样的人,能让她说出这句话,是真的心里窝着一团火气。
趁着上酒的空隙,她凑近祝鸢问:“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得先跟我说啊!”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时麦气得破口大骂,几乎都快要把贺屿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一遍。
她拿起一瓶酒,瓶口放在桌角,扬起手一巴掌劈了下去,瓶盖应声掉落。
祝鸢的眼里闪着泪花,却还是大笑着给她鼓掌:“好!”
时麦将酒递给她:“鸢鸢,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就在姐妹二人拿着酒瓶互诉衷肠、互相辱骂着贺屿那个贱人的时候,一道有些疑惑的女声从旁边响起:“祝鸢……?时麦?”
祝鸢和时麦两个人齐齐回过头,随后一怔,眼神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鄙夷和淡漠。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式她们以前的大学室友,许乔。
也是祝鸢大学时候最不对付的人。
许乔出身不好,但长得很不错,从小到大都很受男生的追捧,也习惯了享受众星捧月的日子。
直到上了大学以后遇见祝鸢。
许乔的美是属于古典风格的小家碧玉,但祝鸢的美是张扬的,不可忽略的,人群中一眼就被锁定的。
站在祝鸢身边,许乔就这样泯然众人。
她嫉妒祝鸢的长相,嫉妒家境优渥的时麦。
此时此刻,多年未见,这两个人还是一见到她就用那种她格外受不了的眼神看着她,许乔一瞬间便怒从心起。
许乔冷冷地嘲讽道:
“不是吧?来个酒吧连个男人也没有?”
第75章 :假货
许乔话音落下,带着嘲讽的意味,眼神明显有些嫉妒地看着祝鸢。
过去这么多年,她依然很美,美到即便在有些昏暗的夜场,她的容色也轻易惹人瞩目,吸引周围的男性不断看过来。
不过让她有些痛快的是,她感觉到,祝鸢似乎有些不如意。
她盈盈一笑:“当初被人排着队追求的校花,不会现在混得这么惨吧?”
祝鸢抬眼看了她一眼,并不想和这样的人搭话,漠视一般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垂眸喝酒。
收到忽视的许乔有些气,正想说话,一旁的时麦却嘲讽地笑了起来。
“不是吧许乔,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能让你引以为傲的,还只是身边有没有男人啊?”时麦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没男人会死啊?也只有你才觉得,被人追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吧?”
许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时麦“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阴阳怪气地笑道:“我想起来了,好像你大学时那个男朋友,在见到我们鸢鸢之后当天晚上就把你甩了,然后开始疯狂追求我们鸢鸢?啧啧啧,那样的渣男你还当个宝,把鸢鸢当做假想敌,许乔,你真是女性之中的失败者。”
“我说了很多遍,是我甩了他!那样一个男人,我才不稀罕!”许乔气得有些脸红。
时麦嗤笑了一声,也懒得和她狡辩,自顾自的喝酒。
只是这份沉默,更让许乔觉得难堪。
旧事被重提,许乔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屈辱。
那也是她恨上祝鸢的来源。
因为那个男生曾经是她深深爱过的人,她虽然不甘,但依然不忍心真的恨他。
于是她把恨意转嫁到了祝鸢的身上。
此刻,她渐渐平复心绪,双手抱胸,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祝鸢。
“毕业这些年,怎么都没听到你的消息?当初全校闻名的美女学霸,如今在哪里高就?”
提起这个,祝鸢的动作有短暂的停顿。
毕业之后杳无音讯,当然是因为,她进了监狱。
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贺屿对这件事保密,留给了她最后一丝体面?
祝鸢抬起眼来,淡漠的眼神冷冷扫过许乔,歪了歪头,语气里有一丝挑衅。
“在池氏集团,”她笑了笑,说,“听说过吗?”
许乔一怔,随即脸色更加不好看。
海市谁不知道池氏集团,在里面上班的人,几乎都是海市的人中龙凤。
“那你呢?”祝鸢抬了抬下巴,和时麦对视一眼,笑道,“老同学,你在哪里高就?”
许乔抿了抿唇。
她现在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事务所名气还不错,但她也不过只是一个会计助理而已,工资不高,只是看上去体面。
再加上她格外要面子,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基本上每个月都是工资一发下来就还信用卡,然后又继续用信用卡支撑她的开销。
除此之外,她也会用一些手段,让几个男人为她的消费买单。
许乔冷笑一声:“我当然比不上你了,不过是在浦华事务所而已。”
无论如何,浦华会计事务所也算是国内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当初能进入这家事务所的人,整个专业也寥寥无几。
祝鸢和时麦对视一眼。
她们可算知道许乔这么有底气来挑衅的原因是什么了。
不过,祝鸢今日实在是没有心情和她继续浪费时间,给时麦递了一个眼神。
时麦秒懂,拿起酒杯站起来,微笑着看向许乔。
“既然混得这么好,那就对自己好一点,别买假货了。”
时麦说完,许乔脸色一僵。
“你现在挎着的这个fake包,是上周巴黎时装周刚出的走秀款,现在还没有开始对外发售,”时麦欣赏着许乔的脸色,慢悠悠道,“不得不说啊,还是我们国内的义乌小商场更牛逼,领先巴黎好几个level呢。”
说罢,时麦冷冷地看了一眼许乔惨白的脸色,拉着祝鸢一起离开。
祝鸢和时麦走后,许乔紧紧攥着掌心。
手里那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包,此刻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让许乔觉得羞愧。
“刚才那个人是祝鸢吗?”
一个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许乔一怔:“你认识祝鸢?”
男生点了点头:“她好像是我之前轮值过的那个监区里的,当时整个监狱的人都认识她,没办法,太漂亮了嘛……”
这是许乔第一次没有在别人夸祝鸢漂亮时生气。
因为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你说什么?”许乔瞪大了眼睛,“祝鸢?坐过牢?”
第76章 :心理
因为被许乔败了兴致,时麦和祝鸢打算换到了里面的包房。
可因为她们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大堂经理并不是认识她们两位,听到她们的诉求,那个有些胖胖的大堂经理斜着眼睛睨着时麦。
“有预约吗?”
时麦皱了皱眉:“没有。”
“我们的包房是只留给预约的vip客人的,你们没有预约,只能坐在大厅。”
时麦心里有些窝火,但她看了看站在身边有些摇摇欲坠的祝鸢,强忍着耐心说道:“麻烦你通融一下,我们可以加钱。”
男人嗤笑了一声。
“这位小姐,”他刻意咬重了“小姐”两个字,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时麦几眼,看出她穿的衣服首饰有几样牌子,但也不是很金贵的,语气越发敷衍,“我们这里可不是有几个小钱就能为所欲为的,来我们这里的客人,谁不是非富即贵,万一给您留一个包间,耽误了别人,我们得罪不起啊。”
时麦的脸色变了变,正要出声,却看见男人的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影。
竟然是程牧。
他看了时麦一眼,皱了皱眉,散漫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啊。”
听见这道声音,面前的男人立马变了脸色,回过头去笑得一脸谄媚,脸上的横肉挤成一团,看上去有些恶心。
“程大少爷,”男人笑道,“不好意思,这里有位有些不讲理的小姐,都这个时间了,非要我腾出一间包房来,你也知道的,咱们这个地方,没有预约的话……”
“你说谁不讲理?!”
时麦今晚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此刻看见程牧撞见自己的窘迫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前去揪住大堂经理的衣领。
“你说谁不讲理?我只是和你商量一下,谁叫你狗眼看人低?!”
男人伸出双手摊开,一边嫌恶地看着时麦,一边让程牧给自己作证。
“程少爷,您可替我看见了啊,这位小姐大庭广众之下动粗,一会儿警察来了,烦请您帮我做个证人啊。”
程牧斜着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又慢悠悠地看向时麦,轻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扒开时麦的手。
“好了,闹什么。”
时麦瞪着眼睛看着他:“是我闹还是他不讲理?要是扰了你程大少爷的眼睛,你就别管这事儿!犯不着帮着一个外人来欺负我!”
听见这话,程牧挑了挑眉。
他上前一步,微微凑近时麦。
“帮着外人?”他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内人了?”
时麦气得直接踢了他一脚。
“你神经病啊你!”
祝鸢站在一旁摇摇晃晃地跌在时麦的身上,时麦没好气:“你赶紧给我安排个包房!鸢鸢心情不好,我今天要陪她不醉不归。”
程牧撇撇嘴,看向一旁傻眼了的男人。
“没听见?”他笑着说,眼底却冷冷地,“安排一个包房,没有的话,我把你家买下来,改成迪厅,怎么样?”
男人此刻在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事儿了,刚才那个女人,和程牧好像……是一伙的!
他慌不择路地点头,对着时麦立马摆上一副令人作呕的笑脸。
“这位大小姐,哎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今儿个出门没吃药,犯病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男人佯装用力地打了自己两巴掌,“您稍等一分钟,我马上为您安排一间上好的包房!”
时麦看着男人虚与委蛇的脸,觉得恶心,却又实在担心祝鸢,没有和他一般见识,跟着他往里面走了。
程牧看着时麦离开的背影,想了想,回到自己原先的包房,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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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瓶烈酒下肚,祝鸢整个人已经精神恍惚了。
她一边哭一边笑,一会儿拿着话筒唱歌,一会儿自己蹲在角落里,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时麦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即便她们是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也不是她可以帮忙承担的,她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听着她的哭和笑。
时麦的眼睛慢慢有些湿润,就在这时,放置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时麦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祝鸢的手机,来电人单名一个“池”字。
池景行?
时麦皱了皱眉,看了祝鸢一眼,犹豫了一下,没有接这个电话。
从她在国外学得的心理学上讲,这种时候,越吊着电话那头的人,那人才会产生好奇,才会越焦急。
她将祝鸢的手机握在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第一个电话挂断之后,不到三分钟,池景行的第二个电话打了进来。
时麦一直等到电话差不多又要自动断掉的时候才佯装慌慌忙忙地接起。
“池少吗?我是时麦,”时麦的声音显得很慌张,“不好意思,鸢鸢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我没办法安顿好她,可不可以麻烦你来接一下鸢鸢啊?”
池景行那头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有些揶揄。
“是么,我怎么看见你拿着她的手机发呆呢?”
时麦一怔。
她猛地回过头去,这才看见池景行就站在包房外面,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擦在裤兜里,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时麦:“……”
敢情她的心理学,都学进牛屁股里面去了。
她面色有些窘地打开了门,讪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啊池少……刚刚是因为……”
池景行了然地挑了挑眉。
“祝鸢呢?”
时麦后退一步,看向角落里,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的祝鸢,心里还是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