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宜没继续问,只是说自己知道了, 苏晓霜又待了会儿,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放假的第三天早上, 井嘉聿就来了平川。
早上刚起来,苏晓霜和周则已经去上班,周颂宜还没睡醒,洗漱完迷迷糊糊地穿着睡衣来到客厅, 打算看会儿电视醒神。
刚到客厅, 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井嘉聿正在剥核桃, 看到她,问:“醒了?”
鲜核桃已经剥了一小碗,白白嫩嫩的核桃肉满满当当,井嘉聿剥完最后一颗,端着碗进了厨房。
“你要看电视就去看吧,我打杯豆浆,等会儿一起吃饭。”
“哦。”
周颂宜听话地坐下看电视,突然想起自己还穿着睡衣,立刻就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井嘉聿已经将早餐端到了桌上。
周颂宜慢吞吞地吃着早餐,餐桌上只有自己和井嘉聿两个人,这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于是她加快速度吃完,就站起身端着碗离开。
井嘉聿也端着碗跟进来,然后将碗都放进水槽,放水洗碗。
周颂宜下意识就打算离开厨房,却被井嘉聿出声叫住,她停下,等在原地。
“除夕红包,为什么不收?”
她抿抿唇,“心意收到了就好。”
“你发的视频我看到了,红包就不太需要。”
说完,周颂宜就回了卧室。
等到傍晚要去上晚自习,苏晓霜和周则才下班回家,今晚的晚餐是周则做的,井嘉聿就跟在旁边打下手。
吃过晚饭,周颂宜背上书包下楼,井嘉聿跟在她身后。
出小区门口,周颂宜没看清地面上的东西,不小心踩到被滑了一下,井嘉聿眼疾手快,将周颂宜稳稳扶住。
“书包给我吧,你专心看路。”
周颂宜原本想说不用了,井嘉聿强行接过书包,顺手摸了摸她脑袋。
“你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就帮你拎书包,你别扭什么?”
快到学校的时候,刚好碰到时楚悦,时楚悦看到周颂宜,笑着跑过来。
“颂宜!好巧啊!”
时楚悦又看了眼面前这个陌生的人,问周颂宜:“你哥哥吗?”
周颂宜点头,算是默认。时楚悦和井嘉聿问了声好,然后和周颂宜手牵手一起进了校门。
“你哥哥还挺帅的,以前怎么没见他来送你?”
这都转学来了马上一年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周颂宜哥哥来送她上学。
“不是亲哥哥,以前的邻居,算是一起长大的。”
“那就是青梅竹马喽!”时楚悦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此等国色天香的竹马,真是好福气。”
两人牵着手一起走,时楚悦说起自己放假这几天的日子,没一会儿就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书全部挪空,墙壁上所有的字都被白纸盖起来,等到晚自习快下课,教室才恢复原状。
临近期末考试,老师们每天的作业就变成了复习试卷。
周颂宜挑着写题,把有意义的题目挪到本子上,有时间多看看。不太懂的题目也摘抄下来,然后把解题过程和思路写在旁边。
夏天炎热,再加上费心解题,周颂宜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冒烟了。
眼前的这道题周颂宜解了两遍,还是解不出正确答案,写第三遍的时候,她有些挫败地叹气。
课间十分钟,时楚悦不想在教室待着,就拉上周颂宜去找高远聊天,顺便在走廊吹吹风。
高远上次运动会跳高一战成名,不少人都认识了他,在走廊上一小会儿,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时楚悦见状,竖起大拇指:“你这是红了啊,高远,我现在觉得你有些高不可攀了。”
“少来。”高远才不信她嘴里的话,“你今天怎么有心情过来找我聊天,平常你可是一步都不想走的。”
“随便看看不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
高远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周颂宜,想了想,还是问出口:“颂宜,奖学金那件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天周颂宜问他,是不是有得双份奖学金的先例,他其实就猜到了周颂宜想做什么,他就抽了一部分奖学金给周颂宜,后来时楚悦也知道了,也抽了一部分自己的私房钱。
周颂宜在走神,回想那道没解出答案的题目,听到高远叫她,才反应过来。
“奖学金吗?”
周颂宜语气淡然,“陈煦他又把钱还给我了,一分没要。”
奖学金其实还有时楚悦和高远出的一部分,这几天周颂宜还没来得及告诉两人。
“等晚上回去,我把你们俩出的那部分给你们转过去。”
时楚悦还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还有不到半分钟上课,就拉着周颂宜急匆匆地回了教室。
回到教室,周颂宜又开始解题,过程写了一半,才发现试卷下压着一张草稿纸。
草稿纸露出的一角,能看到一部分过程,周颂宜抽出来,发现是陈煦的笔迹。
陈煦解题,向来过程精简,只有考试的时候才会认真把过程补全,平时只有重要步骤。
眼前的这张草稿纸,写满了步骤。
陈煦写了三种解法,每一种解法都过程详尽,他甚至学她的样子,用不同色的笔,在旁边写下了解题思路。
“谢谢你,陈煦。”
周颂宜挪了挪位置,很小声地和陈煦说话。
“对了,你今晚有空吗,我想把伞还给你。”
陈煦这学期餐厅工作不算太忙,周颂宜算了算时间,放学后她回去拿伞,伞放在门口保安室,只耽误几分钟。
“有时间。”
陈煦看她,“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就好。”
“好。”
晚自习下课回家,刚出校门,时楚悦就先一步认出井嘉聿,她摇了摇周颂宜,指着井嘉聿在的方向:“是你哥哥吧,他来接你放学了。”
周颂宜顺着时楚悦指的方向看过去,井嘉聿也看到了她,抬起手挥了挥。
“那我就先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井嘉聿走过来,顺手接过周颂宜的书包,随手掂了掂重量,然后说:“带作业了吗?感觉稍微有些重。”
“嗯,带了习题本和一张试卷。”
快到小区门口,周颂宜停了下来,去保安室取了雨伞,井嘉聿见她拿着东西不走,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嘉聿哥。”周颂宜指了指手中的伞,“我有东西要还给别人,要不,你先回去吧。”
“男生女生?”井嘉聿问。
“男生。”
“哦。”井嘉聿斜靠在墙上,一只手拎着书包,神色淡然:“那我等等你,我不忙。”
餐厅工作不多,卫生清理起来也比冬天更容易,陈煦记得和周颂宜的约定,工作结束立刻就背上书包走出校门。
陈煦一路跑着,终于看到不远处周颂宜的身影。
等到靠近,才发现身旁还站着一位挺眼熟的人。
井嘉聿也认出了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随后慢悠悠开口:“挺巧的。”
“我好像记得,你叫陈煦?”
大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井嘉聿并不在乎那些,可周颂宜为此专门道歉,他突然就来了兴致。
回平川,也有陈煦的一部分原因。
他想看看,他和陈煦到底有几分相似?
今天仔细一看,井嘉聿意外发现,他和陈煦身形确实挺相似,一双眼睛,同样很像。林栀只见过他一面,认错倒也情有可原。
井嘉聿在看陈煦,同样的,陈煦也在看他。
人的眼神不同,即使在表达同种情绪,仍然会有些极其细微的差别,今夜井嘉聿看他的眼神,和初遇那天很像。
随和,其实暗藏高傲。
周颂宜拿着伞,看着两人间暗潮涌动,只觉得氛围十分奇怪。
“对,陈煦。”
陈煦唇角轻牵,同样轻飘飘地回:“我也记得,你是井嘉聿。”
周颂宜拿着伞,走到陈煦面前,站在两人之间。
“陈煦,你的伞,上次谢谢你送我回家。”
瓷白的手握着深色雨伞,被深色衬得更加白皙,陈煦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她的手,接过伞说了句不用谢。
“既然伞已经还回去了,周颂宜,回家吧。”
井嘉聿走过来,看了眼陈煦,随后轻笑一声,带着周颂宜转身进入小区。
等电梯的几十秒,走廊十分安静。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周颂宜听到井嘉聿突然问她。
“那个陈煦?”
“他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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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们,除夕快乐。
第33章 月光
两人走进电梯, 周颂宜按了楼层。
“喜欢还是不喜欢,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周颂宜看着电梯上映出的脸,缓缓问道。
井嘉聿没想到周颂宜的这个答案, 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 却又说不出口。
“你和陈煦只见过几次,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周颂宜转过身, 面对着井嘉聿,继续问他。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足够冷静, 可真当开口的一瞬间,眼眶又泛上酸涩, 连话音都在颤。
“井嘉聿, 你很能察觉到旁人的感情吗?”
即使只见过陈煦两次,说过的话寥寥可数, 你也可以察觉到他的感情,那我呢?
电梯停下, 周颂宜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井嘉聿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周颂宜话里的意思,他连忙追上去, 只听到周颂宜卧室方向传来的关门声。
苏晓霜本来在客厅看电视,突然听到开门声, 看到周颂宜回来,还打算说几句话,结果就看到周颂宜直接回了卧室。
卧室刚刚关门,她又看到井嘉聿推门回来, 提着周颂宜的书包呆滞地看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
苏晓霜走过来, 从井嘉聿手里接过周颂宜的书包, 拍了拍井嘉聿的后背:“发生什么事了,和颂宜吵架了吗?”
“没。”井嘉聿下意识否认,随口编了个理由:“颂宜要自己背书包,我要帮她,就闹了点小别扭。”
“哦,那没事。”苏晓霜笑了一下,“高中生嘛,有时候脾气就是突如其来的。”
“没事就去睡觉吧,阿姨再看一会儿电视。”
井嘉聿点点头,“那我先去洗漱休息了,阿姨你也早点睡觉。”
“好,阿姨知道了。”
卧室里没开灯,窗户开着,昆虫的鸣叫听得一清二楚,在这个夏夜尽情吟诵。
周颂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失神。
想了很久,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栀,然后拨通电话。
“喂?怎么突然想起和我打电话呀。”
林栀正在吃雪糕,说话还有些不清楚。
周颂宜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林栀,整个人像是浪迹在茫茫大海中的一片树叶,漂浮不定。
“林栀,我现在不太明白我的心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越说越没底气,最后沉默,一言不发。
“那,陈煦和井嘉聿,你的心现在偏向谁?”林栀问她。
“不知道。”
周颂宜也不知道,陈煦和井嘉聿到底谁更重要。
她心里现在就像是有一座天平,他们两个各占一边,摇摇晃晃,无法得出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对陈煦到底是什么感情,到底是有喜欢还是愧疚,同时,自己对井嘉聿又是什么感情。
刚才在电梯里,问出那些话,她很想哭。
她想问井嘉聿,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他,是不是知道他出国后她给他写信,是不是知道,她联系不到他的每一天都在等他想起早已经不用的旧号码。
周颂宜本以为井嘉聿不知道,也注意不到她那些有些可笑的行为。
可井嘉聿,他分明知道,却又视若无睹。
偏偏这样,是最伤人的。
“唉。”
正当林栀想怎么安慰她的时候,又听到周颂宜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对不起陈煦。”
“嗯?”
林栀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她一遍。
“什么意思?什么你对不起他?”
她怎么还听不明白了。
陈煦人缘变好的事情她听周颂宜讲过,也知道是周颂宜和其他几个人共同的努力,更知道奖学金的事情。
所以林栀不明白,什么叫做对不起陈煦?
“我第一次看到他,是因为他落水。”
“嗯,我知道啊,你给我说过。”林栀继续问:“所以,你到底怎么对不起他?”
“陈煦。”周颂宜深吸一口气,说:“我和他做同桌,和他说话,靠近他,其实是因为他和井嘉聿,有些相似。”
这种相似,有时候是一个尾音,有时候是一个垂眸,有时候是对视的某一瞬间。
她也不分不清楚自己有时候看陈煦,是在看陈煦,还是在透过陈煦看井嘉聿。
“啊?”林栀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把陈煦当成井嘉聿的替身?!”
“嗯,开始确实是当替身。”周颂宜坦然承认。
“那现在呢?”
“朋友,你上次问我,我说是朋友。”
林栀联系起前因后果,瞬间明白了她的所作所为,“所以你是觉得愧疚,才想着帮他交朋友,改善他的人缘?”
“是。”
但是抛却愧疚这一层关系,她帮陈煦,其实也有陈煦对她很好的原因在。
“完了。”
林栀连连叹气,直呼完蛋,分析道:“那现在的情况就不对呀,我感觉陈煦明显是喜欢你,可你现在愧疚还是怜悯,你自己都分不清楚,至于井嘉聿,你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这就很乱呀。”
“嗯,就是很乱,所以我才想问问你该怎么办。”
林栀听完,头都大了。
“你试着冷处理吧,无论是对陈煦,还是对井嘉聿,都先冷一段时间,等过了那段,你再重新审视你自己的想法。”
“好。”
周颂宜起身,然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回她:“谢谢你,林栀。”
井嘉聿没有待很久,在周颂宜期末考试前几天,井嘉聿离开平川,回到了宜襄。
周颂宜也听从了林栀的建议,无论是陈煦还是井嘉聿,都当做是普通朋友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