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紧跟其后,“所以我需要殿下助我,即便埋骨朝堂也无怨。就用弩的工图作为交换,我现阶段的弩杀伤力和射程均要高于普通弓,殿下思虑几分。”
沈婳见他始终面有难色,便继续道:“若是殿下不同意,小女子也可另寻出路,比如……祁将军祁珩?”
宣王沉默看着沈婳的眼睛,良久后妥协,“可以,倘若日后进了朝堂,沈姑娘行事必要万分谨慎,以免无端惹出事端。”
沈婳勾起嘴角,上钩了,她作揖回道:“这是自然。”
宣王必定会同意他的要求,因为祁将军祁珩虽然没有手握虎符,但军中将领大半对他怀有敬意,他已经是军中最有威望之人。
若是此时自己再带着弩去助祁珩,那么他在军中地位将会更加稳固,到那时在想压制就已经晚了。
沈婳面上依旧沉静,心里却在庆幸自己的计谋第一步已经成功。
她知道那晚宣王醒着,兵法也是她故意摆在显眼的地方,目的就在于她要让宣王知道自己的价值,好抓住宣王这个踏板,借助皇家的势复戎国和大夏国的灭门之仇!
但此时她不能表现出内心的喜悦,她得演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沈婳钓了条大鱼,收拾收拾要走
祁珩从水中冒出来,拿出个月白色的手绢,做样子在那里擦眼泪,“哎,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你走了我要怎么办啊!”
沈婳:“……”
第5章 冤家路窄,再次相逢
沈婳假装思虑良久,道:“好。”
两人相谈结束后沈婳单独将沈栗拉到角落,“你回山。”
沈栗傻了,“不是?为什么啊。”
“你随我去太危险了,你不能出事。”
沈栗摆手强烈拒绝,“不行!我怎么能让师姐自己一个去那狼巢虎穴,我必须要跟着!”
沈婳对于他的执拗性格真的是无法,“不成便是不成,你现在就收拾东西,我把你送回山上我再走。”
沈婳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背在身上拽着沈栗就往外走。沈婳最后也是把沈栗送回了空桑山。
沈婳本就已孑然一身,导致她如今异常关心亲近之人的安危,她是不会让沈栗跟着她冒险的,即便自己独身去赴险可能会尸骨无存。
但是啊,后来沈婳一觉醒来,去宣王营帐时,竟发现沈栗在和宣王交谈。
沈婳脸色骤变,难得高声,仪态什么的险些都要不顾,只道:“沈栗?!你怎么回事!”
沈栗一个转身就往宣王身后躲,“宣王殿下别忘了刚才的约定!帮我帮我!”
宣王泯然一笑,“沈姑娘,既然沈栗如此担心你的安危,为何不让他留下呢?这样你身边也算有个亲近之人。”
沈婳一百个不愿意,应付过宣王出了营帐,随后就把沈栗摁着揍了一顿。
沈栗不怕挨揍,毕竟挨沈婳的打也不少。他就怕他师姐再给他送回去,所以他就到处献殷勤。
沈婳看沈栗整天在她身边忙来忙去,一会儿摘朵冬花,一会儿抓个兔子。
她心里渐渐的也软了下来,她现今十九岁,少时失恃怙、亲友。她原是也需要陪伴的,绵长复仇之路上危机四伏,单一人似乎过于孤独。
沈栗靠着狗皮膏药似的纠缠,他师姐成功让他跟着。
遥城城外六十里处驻扎着夏国六万军队。训练场士兵正在晨练,他们跟着口令,动作整齐划一。
猎鹰也在被规训。整个军营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一个士兵冲进中军大帐,跪在地上报道:“启禀将军,宣王殿下已回营。”
桌上那人笔尖一滞,阴冷的眼眸扫过士兵又回到地图上,扔下笔,“知道了,下去吧。”
士兵退下去,进来一位身着黑衣的侍卫,立在将军身旁。
祁珩看了一眼冷然,问:“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主上,属下无能,没查到。”
祁珩重新执笔,反问:“怎么可能查不到,难不成她还是凭空冒出来的?”
冷然突然低声,“打听到还真有个女子是后来长亭山的,八成就是她了,但就是不能确定原来的身份。”
“还打听到什么?”
冷然:“四年前,有个女子在山下河水边被当地百姓救下。醒来后逢人来问出处和归去,只是摇头道不知姓名、来处,亦不知归处,她身边只有一把红伞伴身。后来她被一位刚丧独女的枣糕阿婆养了段日子,此后就跟了阿婆姓沈。谁料,在一个月之后,那沈女偏要自己上山生活,阿婆那是一百个不愿意,不许,甚至恐吓说山上的野兽不少,上山去住肯定不行,但是沈女依旧固执己见。”
冷然继续道:“最终阿婆还是强留无果,给她一些干粮便由了她去。后来听说那沈女回来过一次,找了枣糕阿婆说自己已经找到容身之所,之后的没打听到。”
祁珩放下笔,整个人靠在后靠背椅上,“你觉得沈女会是她吗?”
“属下猜测,极有可能。”
祁珩轻笑一声,“那不就成了?去长亭山上再搜搜。”
冷然没动,多次弯腰想再说什么。他自己心里把话嚼了一遍,觉得不妥又直起腰杆。
一整个欲言又止。
祁珩闭上眼,揉了揉眉头,不耐烦地道:“冷然,你想说什么就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冷然被戳穿只好躬身道:“主上,还有一件事,宣王殿下归来还带回来两个人。”
祁珩立即睁开眼睛,语调带了几分玩意,挑眉道:“带了两个人回来?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一女一男,一大一小,大的看着刚二十,小的十五六岁吧。”
冷然又补充道:“大的叫沈婳,小的叫沈栗。但是……就是……”
沈婳?沈女?
祁珩思虑着这两个名字,见冷然又开始结巴,满脸无语道:“啧,冷然你怎么回事,快说。”
“属下还听说,那沈婳长得极为美艳,说是眼神能拉丝,把人的魂儿给悄无声息地勾走,活脱脱一只勾人白狐。不知这宣王……”
听到此处,祁珩也对这人起了兴趣,摩挲着下巴道:“这宣王表面谦逊君子,还好这口?”将军嗤笑一声,“我看他平时温润公子样儿全是装的吧,可真能装。之前她还说我是个面上君子,她怕是没见过真的表面君子吧?”
冷然见将军误会宣王,立马摆手解释,“不不,这只是传言。宣王殿下原话是此人救了他,于他有恩。殿下又对她一见如故,因此将人给带了回来。宣王殿下破天荒的带陌生女子回来,属下只是比较好奇这人到底长什么样,这才去打听了一下。”
将军冷哼,“一见如故?现在谁还这么跟姑娘套近乎啊,他也真是老套,”说着站起身,整理了整理衣服,“我先前让你顺带查的那把武器,怎么样,还没动静?”
冷然心里打着鼓回道:“那把武器的消息,一无所获。”
他自然是一无所获,沈婳的武器只有沈栗和她师父知晓。
祁珩轻叹一声,“无事。走吧,去探望探望宣王殿下跟他的小白狐。”祁珩尾音变了调。
此时宣王帐中堆满了人,那些朝廷来的督军可劲着地嘘寒问暖问宣王伤哪里了,处理了没有,严不严重。
把宣王烦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被烦的不行了正想让他们都出去,薛恒此时拽着军医一把撩开帘子,大手一挥喊着:“都让开,别吵着殿下!赶紧先让军医来!”
他拨开人群后就推搡着让他们全出去,然后催促军医赶紧给宣王看伤。
薛恒一直在小声嘟囔着问这问那。
“哎呀,副将军,”军医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来,摆手说:“不用如此着急,我看殿下伤口处理的挺好的,多静养几日便好了。”
宣王合上衣服,道:“有劳韩军医了。”
韩军医恭敬回道:“不敢不敢,这是老朽该做的。”
宣王视线扫到薛恒,见他还想张嘴说什么,宣王抢先开口道:“薛恒,你先送韩军医回去吧,这里留下沈姑娘就可以了。”
薛恒刚想跟宣王单独聊聊沈婳和沈栗的事。闻言只能先作罢,瞥了一眼在屏风后专心看兵书的沈婳,心里不大舒服,闷哼一声就跟韩军医一同出去了。
沈婳自是不会在意这些,寄人篱下当是如此,只要不阻碍到自己的计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宣王声线柔和,“还望沈姑娘不必在意,薛将军一向鲁莽惯了。”
沈婳正欲说无事,还未开口就又有人掀帘进来。
来人正是祁小将军祁珩和冷然。
“宣王殿下如何了?让颂安好生担忧呢。”祁小将军一进来便直接坐在凳子上,冷然站在一旁。
宣王也没在意他的行为,依旧和声道:“劳将军费心,不知最近战况如何?”
祁珩手拿着茶杯,眼睛却精准定位到屏风后的人,他说:“泉城的退兵没有进遥城而是一路逃至长亭山,先是我受伏,后两日便是殿下中箭跌下山顶,我就传令薛恒带着一队人寻你。现长亭山逃兵已经尽数被手下的人清理了。”
“长亭山那次是我大意了。”宣王想起自己失误的点,便觉得自己拖延行军进度。
祁珩没在意宣王的回话,反而道:“这就是殿下……从长亭山上带下来的人?”他拿着茶盏起身,慢悠悠的走过来,手抚着屏风上的影子。
祁珩喝了一口茶水,“怎的在里面藏着,不出来拜会拜会呢?”
沈婳一把拉住冲动的沈栗,缓声开口说:“还望祁将军恕小女子失礼,因面容有缺陷,就不好吓到祁小将军,若是冲撞到了,延误了战机,倒是我的罪过。”
祁珩听这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哦?是吗?”嘴里说着就要绕过屏风。
不料此刻宣王沉下声音,“祁珩,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带来的人。”
祁珩自觉没趣,回座,“殿下不要生气嘛,颂安这不是担心你吗?万一你跟着我出来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还反倒被人给骗地人财两空。事了还欲罢不能、恋恋不舍非要在长亭山待着陪人家吃野菜,朝堂上那几个老狐狸可不得生吃了我啊?”
沈婳听着祁珩讲话就心里窝火,她按耐不住起身。
冷然在后面猛戳了一下兀自说话的祁珩,轻声道:“主子,小心!”
“怎的?她还能蹦出来杀……”
祁珩突然腰间一凉。
祁珩:“?”
沈婳不知何时已经从旁边的屏风后轻声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弩机,前面有蓄势待发的箭,直顶着他的腰。
沈婳面带笑意,不徐不疾,“将军也是行军打仗的,军纪严明自然应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沈婳很诚恳地问道,“不知这张口便诬陷抹黑、给人扣上脏帽子的罪名,应当如何处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冷然早在沈婳出来的时候见她是之前那位女子,又是宣王带回来的人,总不会出乱子就没拦沈婳。
这谁知道沈婳直接掏出武器捅他家将军的腰子,冷然赶紧出声提醒,就要上前夺过武器。
祁珩抬手示意冷然不必上前,自转头,就一直盯着沈婳,也没听进去她说的什么话。
这毕竟是在军营,宣王也不能保证自己能绝对的保住沈婳不受一点伤害,轻叹一声,道:“沈姑娘,先放下武器吧。”
沈婳感觉祁珩盯得自己很不舒服,就收起了弩,走到床侧站着。
祁珩的视线跟着沈婳移动。这沈婳长得确实如同他们所讲那般姿容绝代,美艳勾人。眼睛似狐狸眼,勾人的东西都在那里面。虽然里面表面好像有万千柔情,但还有难以掩盖的杀机……还有这头发,白发……
祁珩眯着眼睛,开始装糊涂,随口问:“我是不是见过你?你叫什么?”
沈婳声音沉沉,“沈婳。”
祁珩话不过脑子就已出来,“哪个婳?”
沈婳抬眼,四目相对,她语速降缓,“遥山贡明婳的婳。”
冷然这时也多看了几眼沈婳,祁珩发问后在旁边低声回:“主上,就是先前救过我们的那名女子,忘了吗?”
祁珩心想冷然这个木头,怎么就不懂他呢?总是问,问,问。
祁珩坐回凳子上,说:“我奉劝殿下,这样的人可千万别带回永安。”
祁珩说的没错,京都永安城里有不少特殊癖好的达门贵子,对于稀奇玩意就更加痴之如狂。这沈婳长得如此还是白发,说不定刚进永安就被抓去当趣儿玩弄死。
到最主要的不在这儿,祁珩最警惕的就是沈婳并不是个安分的寻常女子。沈婳出箭狠辣毫不留情,她待在宣王旁边早晚捅出大篓子。
她目的绝对不是寻常女子所求那般安度余生,看她对戎国兵出手无情,应当是对戎国怨愤极大,若是想找戎国复仇找他不成吗?谁人不知他祁珩同戎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又何必去找那个面上温润公子、办事顾忌又太多的宣王合作,他们两人合作反过来压制我。
所以他才要这样讲,让优柔寡断的宣王知难而退,别跟沈婳合作。而自己就在沈婳穷途末路、举目无“亲”的份上发发善心,抛出橄榄枝再提合作,不信他得不到弩机工图。
祁珩嘴角抹笑,继续攻击,“殿下要是真想让她跟了你,还是保险点,给她个东西把脸遮一遮,好别让其他人看到给抢了去,那你辛辛苦苦带人回永安还没尝个鲜就没了,可不就是亏嘛。”
宣王被他这两句堵得不行,嘴里又不会什么骂人的词,捂着自己的伤口,声音发了很,“祁颂安!她不是……我带她回来不是那个意思。”
祁珩面色瞬间转冷,眼神移向沈婳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沈婳听到这句话,有一股寒流直击自己的心脏,像是自己被狼死死咬住脖子那般的心惊,她赶紧转移话题,迅速开口,“祁小将军果然心直口快、字字珠玑,可惜了舍弟,崇拜的对象形象好像崩塌了呢?”沈婳说着就看向沈栗,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栗正心里暗哭,根本没察觉到祁珩刚刚的语气、态度,只想这祁小将军听名字、功绩和在朝堂上跟群臣对峙请旨收复汝川的冲劲儿,总以为是个鲜衣怒马又表里如一的君子,怎么出口如此不知避讳。唉,果然果然,人还是接触了才知道到底是什么德行。
祁珩轻笑一声,看着矮矮的、身上没几两肉的沈栗,“嘿,我还有小迷弟啊。”
沈栗砰的一下脸就红了,受着众人的目光正不知所措,外面却骤然响起号角声!轰然好似阵阵惊雷,打破了帐内的尴尬气氛。
帐外周围陷入一片嘈杂,祁珩笑容僵住,神色瞬时转为严肃,“冷然,去看看!”
冷然得令还未踏出帐,不料传令士兵横冲直撞地闯进来,猝不及防跟冷然撞在一起,那士兵紧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帽子歪了也顾不上,高喊:“报!报王爷、将军,遥城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