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几年在时尚圈投入精力不少，上了很多含金量高的杂志封，手里有不少高奢品牌的代言。
当时在Mori Sander的秀场结束后的晚宴，沈妤声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沈妤声被一个外国女艺人挤到，差点摔倒，邬寺誉伸手扶了她一把。
两人对视，她谢谢没说出口时，邬寺誉被助理带走。
没有公开的空降嘉宾有两个，海报上只有两人的轮廓，名字用“待揭晓”代替。
她那个轮廓她自己看了都猜不出来，另一个只能看出来是一位男性，其余都没有线索，评论区已经猜疯了，甚至有大胆的网友已经猜到陆时霖身上，有人说邬寺誉都出山了，陆时霖上综艺也不是毫无可能。
但很快就遭到陆时霖老粉的强烈反对，陆时霖从不上综艺是人尽皆知的，他除了恋情方面，其他私人生活都保密严格，不喜欢将自己过多暴露在大众视线中。
况且这综艺里有江芝意，“初恋”的标签在她身上贴的牢，前段时间两人旧情复燃的传闻又闹的火热，部分女友粉对她意见颇深。
沈妤声也觉得陆时霖上这档综艺的可能性为零，笔记本电脑显示电量低，咖啡厅周围充电的地方都被占用，她索性关机，从包里拿出滴眼液来。
手机震动，何戚戚还在发一些注意事项，陆时卿这次与她加了微信，并嗔怪她总不回她邮件。
沈妤声看见陆时卿的微信头像，想起她要的面霜和滑雪服，给何戚戚发消息，让她帮忙从公司拿品牌方寄来的今年新品。所有品牌方寄来的产品都放在公司，她现在住的房子小，放不开。
陆时霖每年生日前一天会办个小型生日会，抽一些粉丝来参加，今年正赶上《吻刀》内部试映，意义重大。
他干脆把生日会和试映会办在一起，主创人员都去现场，沈妤声也被邀请。许牧在筹备新片，没时间过来，就录了视频祝福在片尾播放。
《吻刀》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文艺片，更不是商业片，许牧指着这片到国际电影节上拿奖，全片三个小时，没有明亮的画面，没有跌宕的场景，全篇似是娓娓道来，适合点燃一支香烟，在某个雨夜静静的看。
画面开始，由江芝意饰演的大陆女高中生阿茵跟随家人移居香港，并改名为周宝茵。她课余在一家深夜便利店打工，阴雨夜，遇到前来买烟的浪荡太子爷靳廷耀，两人只对视一眼，浓重雨声里，一种微妙的情愫在两人指尖相碰时疯长。
周宝茵是一个很平淡如水的女生，她话不多，情绪都在眼神，江芝意诠释的不错，但阮嘉怡这个人物前后期的性格反差很大，更难去掌握这个度，沈妤声看着清冷，但后期阮嘉怡的疯和逐渐扭曲的爱她表达的很好。
尤其是影片最后，在初见靳廷耀的地方，正上演一场激情的吻戏，镜头扫过不再是清纯妆容的阮嘉怡，她一手夹香烟，任由男人肆无忌惮亲吻她，露出的侧脸上，眼尾一滴泪悄然落下。
她爱而不得，最后终于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他，像是一种宣泄，一种无力的报复。
坐在沈妤声旁边的副导演在影片结束时朝她笑，“年轻人，你的眼神戏很棒！”
她道谢，副导演是香港人，普通话不太好，但仍旧用较生疏的普通话与她交流。
灯光亮起，沈妤声听见身后的陆时霖粉丝都长长呼一口气，因为这电影太漫长，又太阴郁，看完之后像是胸腔被什么东西堵住。
生日会进行到十二点结束，沈妤声回到家是凌晨，四个多小时，她和陆时霖一句话没说过，只有无数次眼神交汇，他在看见她时，眸色阴冷。
江芝意大概知道一些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多次想与他攀谈，但陆时霖态度冷，她只好悻悻放弃。
第二天她中午才醒，然后开始收拾行李，因为Love's survival island的录制在一个非常孤绝的小岛，她很纠结自己到底要带几个行李箱。
终于收拾完行李已经是下午，她淘米准备煮粥，何戚戚给她来电话，说今晚有晚宴要她参加。
她还不是很信任何戚戚，所以多问了几句，何戚戚没回答，然后沉默一会儿说，“是老板亲自指定的。”
陆时霖的，生日宴？
她手上动作停下，有些迟疑。
第75章 囚风
晚宴设在菏慕，她到时陆时霖还没到，服务员将她引进房间，里面坐着的都是圈子里极有话语权的几位大佬，角落桌台上摆着各式礼盒，他们坐在休息区沙发上，喝茶聊天。
她进去，众人抬头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刚关上的包间门又被推开，她听见服务生一声恭敬的“陆先生”。
身后传来稳健沉郁的脚步声，紧接着冷香侵袭鼻息，她转头，视线越过陆时霖，落在他身后的女人那儿。
终于见到了，陆时霖一手捧起来的“女明星”——虞妗柔。
她今晚打扮的温柔知意，米白色连衣裙露腰设计，腰身细白，系银色金属腰链，头发半挽于脑后，几缕碎发轻柔，映衬嘴角浅笑。
虞妗柔安静站在陆时霖身后，嘴唇轻抿，淡淡与她视线交汇。
那些坐着喝茶的大佬终于站起来，将沈妤声挤到人后，开始与陆时霖寒暄。
沈妤声退到一旁，依稀听见几句夸赞虞妗柔的话。陆时霖与他们这些老狐狸虚与委蛇，然后淡笑抬手，众人入座。她最后坐，只余一个空位置，在陆时霖左边，中间隔一个人。
虞妗柔坐在陆时霖右边，正讲话，陆时霖浅浅倾身，眼眸微垂，神色专注。
房间有服务生，但被陆时霖屏退，于是斟茶倒酒的活虞妗柔自觉接手，她走路轻缓，裙摆微动，停在沈妤声身侧，叫一声“前辈”。
沈妤声杯子放在桌子上，她没拦，虞妗柔怔一下，给她倒茶，茶杯半满，她停下手里动作，沈妤声温声说一句谢谢。
一群投资人大老板，酒过三巡，都开始嗨，嚷着要看跳舞，唯有沈妤声身侧那一位，看着年轻，但在一片喧嚣里坐姿端正，不动声色。
他在与陆时霖聊天，然后在不远处置物架上拿来黑色公文包，掏出里面的文件袋。厚厚一叠A4纸，像是剧本。
陆时霖终于开口，沈妤声也知道了今天这场借口生日宴的饭局到底为何而办。她旁边坐着的男人叫王夷盛，是一位初出茅庐的编剧，不过以前都是做副编，没自己独挑过大梁。
在经历无数次熬夜完成的剧本被冠上别人的名字之后，他决定自己搞一部剧本出来，自己当导演。沉默三年写出来的一部原创剧本，因为题材太小众，所以投了很多家制作公司都被拒，最后被陆时霖看中，他今天拉来这么多圈内大佬，就是为了帮王夷盛拉投资。
有陆时霖出面，很快就有两个已经喝嗨的传媒公司老总当场答应投资，连剧本也没看，就只是听王夷盛简单说了一些大概剧情。
“影帝坐镇，这剧不可能不爆！”其中一人拍着啤酒肚，酒精将他脸熏得通红，乐呵呵笑。
陆时霖闻言，只手指轻点茶杯，淡淡笑着，看一眼他，“我这次要的不是小打小闹，有洒点水哄我开心这种想法的，趁早放弃。”
在座人笑都凝在脸上，这剧本之前他们也都有接触，都是被淘汰下去的，因为确实不是商业片，做不到一本万利。这次陆时霖组局，他们不能不给面子，但也的确不想多投。
陆时霖一句话点破他们心思，于是氛围沉了沉。
虞妗柔摆出笑来，又起身倒酒，想缓气氛。
刚刚被陆时霖戳破心思那人收了笑，好似酒醒了大半，在虞妗柔给他倒酒的时候似不经意抓住她的手。
虞妗柔眼神微颤，身体不自觉后退。
她看一眼陆时霖，对方仍八风不动坐着，淡漠的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沈妤声在此时起身，走到她身边，看一眼面红耳赤的男人，手中的红酒杯里有半杯酒液，她举起，笑说，“来，陈总，我敬你一杯。”
男人扫她一眼，沈妤声今晚穿酒红色礼裙，领口深v，风光无限。他眼睛始终盯着，再移到她脸上，笑意更甚。
放开虞妗柔手的那一刻，他同时举起酒杯，朝沈妤声一抬，轻抿一口。
虞妗柔得以脱身，她因为紧张，胸口还在起伏。
沈妤声则是尽数喝净，给足他面子。
男人笑起来，手想往她肩上搭。
陆时霖在此时开口，“陈总，酒也喝了，我们该谈谈正事了。”
男人眼睛还留在沈妤声身上，不舍得离开。
“时霖啊，我给你交个底，这部戏就算是有你坐镇，也难保不赔。你想让我投资，是不是该有点诚意让我安心？”
“陈总觉得什么样诚意可以打动你？”陆时霖手抵额，“赚了大家分，赔了我个人兜底这个条件还不够让你安心？”
陈峰笑着摇头，“圈子里都知道，我投资的戏，女主都要是我自己的人上。”
他把这话摆在明面上说，光明正大掀开娱乐圈的遮羞布，并且不以为耻。这也是为什么陆时霖不允许包间里留服务生，圈子里太多的公开的秘密会在谈话间被赤裸裸提起。
茶杯碰桌面，陆时霖手指轻叩杯身，极有节奏。
陈峰手落在沈妤声肩，“如果不是我的人，也没关系，”他笑的极恶劣嚣张，“就是不知道陆总舍不舍得割爱了？”
筷子碰撞瓷器，一声清脆响声。
陆时霖看一眼已经坐回自己身旁的虞妗柔，她面上仍故作镇定，但刚刚碰掉的筷子已经落在地毯。
沈妤声看她，心中了然。
王夷盛那个剧本，已经定了虞妗柔当女主，那么陆时霖让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感受到肩膀上那只手正缓缓向下。
身子一僵。
陆时霖这是要让她为虞妗柔做嫁衣？
绝无可能。
一时间，她心中渐冷。
陈峰已经松开她，她看向陆时霖的时候，对方移开目光。
饭局结束，她出门，看见李罗。很久未见，他还是一身黑，戴鸭舌帽，站在车旁。
“沈小姐。”他也看见她，主动说话。
“好久不见。”她话音落，虞妗柔与她擦肩，李罗帮她打开车门。
虞妗柔朝她微微点头，清浅一笑，然后上车，坐进那辆陆虎揽胜的后座。
车子启动，她站在原地，打司机的电话，迟迟没人接。换了经纪人之后，司机也被换，电话不接应该是被何戚戚调走去接别的艺人。
沈妤声拢紧外套，打开打车软件。
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抬头，对上陆时霖的眼，在夜色中蒙上一层薄雾，看不清情绪。
“我送你。”
他说，因为喝多了酒，声音发哑。
坐上车，陆时霖将刚刚王夷盛给他的那本剧本递到她手中。
“看看，喜欢吗？”
白纸黑字——《囚风》。
“什么意思？”
“想拍，你就是女主。”
“那虞妗柔呢？”
脑海中闪过不好的想法，李罗把虞妗柔，接去哪了？
“她自己选的路。”
陆时霖眸色沉，他手抚额，姿态疲惫。
“陆时霖你混蛋。”她抓住他袖子，情绪逐渐激动，“她才刚上大学！她的人生才刚开始！”
“她和苏吟吟不一样，她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要毁她？”
心脏开始疼，她大口喘气。
“停车，去带她出来！”
“沈妤声，”陆时霖按住她的肩膀，“我说了，是她自己选的路。和陈峰，是她自己选的路，这片子她根本不想拍，试错风险太高，没人铺路，她一辈子都火不了，她耗不起。她家里就一个得癌症的爸爸和一个要上大学的弟弟，我资助她到大学，以后的路，要靠她自己走。”
“我不是圣人，但也没你想的这么龌龊。”
“这个戏，我不用看，也不会接。”沈妤声安静下来，看他，“踩在别人尸体上过桥这事儿，我做不出来。”
第76章 咬痕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的晦暗，在资本之下，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她想起虞妗柔被陈峰抓住手那一秒眼中的瑟缩，强忍下情绪的笑容，装不出来的，她仍是个纯净的姑娘，但今夜之后，一切都会变。
沈妤声将车窗降下半扇，车子里沉闷的空气被夜风吹散，她手无意识揪着裙摆，握紧成拳，呼吸沉重。
陆时霖不说话，他坐在黑暗里，偶有外面的霓虹灯光掠过他英气的眉眼，沉默近半分钟，他手肘搭在车窗，手抵住额，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更疲惫。
“沈妤声，虞妗柔一个与你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你倒是有怜悯心，你觉得她可怜，那我呢？”陆时霖笑容苦涩，“你什么时候怜悯一下我，我就不可怜吗？你步步为营让我爱上你，就是为了那一刻是吗？亲口告诉我你不爱我你只是利用我，你看我为你做的那些事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我蠢的可笑？”
他看她，看她发丝扬起遮住眼睛，看她凉薄的目光，看她背后不断闪过的华灯初上。
“我们没有见面的这些天，我终于明白爱所带来的痛苦，我甚至想，如果利用我可以让你像以前一样留在我身边，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你想要什么？名气？资源？钱？”陆时霖呼一口气，“我都愿意双手奉上。”
他没招了，彻底举了白旗。
十八岁之前，慕容雅惠管他管的很严格，不让他和女孩接触，甚至老师排座时给他安排了女同桌，不出一天就会被换成男同桌。反观当时处处与他相争的迟佥，身边女孩儿不断，还都是给他写过情书的那些女孩。
他只能看着迟佥身边带着一个又一个曾说喜欢他的女生，挑衅的走过他教室的窗前。
压抑，一种欲望被压抑到顶峰。
成年以后拍的第一部戏开始，女性柔软的身体和发丝间的温香令他内心深处的残缺被填满，他喜欢那种感觉，那种心跳加速血液上涌的刺激感，只是很短暂，所以他要不断寻找。
他以为那是爱，心跳是爱，欲望是爱，高升的体温是爱，他以为他爱过那些人。直到沈棠晚死，他第一次醒悟，并不是所有人的爱都像他那般，再到遇见沈妤声，他对爱的理解里，增加了挣扎、克制、占有、不舍和心安。
是除去荷尔蒙之外，其他以前他从没拥有过的感受。
沈妤声抬头一瞬，目光撞进他眼底，城市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她微怔，因为看见陆时霖眼底泛起的红。
不动声色的，近乎乞求的，隐忍克制的，几乎灼烧的，一种眼神。
终于，车窗外飘进来第一滴雨，带着凉意，打断了两人无声的对峙。
雨越下越大，砸在地面，顺着风钻进车内，将两人衣服头发都打湿，徐远在驾驶座操纵按钮，将后面车窗关紧，仍可以听见雨滴砸落在车顶的声音，绵密，无秩。
哪怕看不清窗外，沈妤声也能感觉到这不是送她回去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