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凶猛——林不答【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28 17:15:53

  “那走吧?”
  “弋戈。”
  叶怀棠话音刚落,就看见蒋寒衣走向弋戈,“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天,别让她一起。叶怀棠在心里祈祷。
  弋戈看了看蒋寒衣,又看了看另一边的三人。她很纠结。说实话她现在不太想回家,她想出去大吃一顿。可叶怀棠……叶怀棠会不会在饭桌上也高谈阔论顺便把他和师母的故事又讲一遍?那可真是太倒胃口。
  蒋寒衣见她犹豫,忽然狡猾地笑了,然后凑近她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还想吃肯德基?我可以陪你去。”
  太近了。
  男生的呼吸吹在她耳边的绒毛上,她全身上下像过电一般抖了一下,然后耳朵像烧起来了似的发烫。
  “啧啧,老师还在呢,干什么玩意儿?!”范阳不满地叫出声。
  弋戈被他这揶揄的一句惊醒,忙退后一步,“去就去!”
  她瞪了蒋寒衣一眼,快步走到夏梨身边。
  “去呗。”蒋寒衣咧嘴一笑。
第42章 .矜持是她握紧铅笔的小手,放荡是她漫出血色的耳朵
  火锅店,五人坐进一间小隔间里,方形长桌,每侧两把椅子。叶怀棠和夏梨坐一侧,蒋寒衣和弋戈坐另一侧。
  范阳搬了个椅子回来,看见大家自动分组,愣了一下,对叶怀棠道:“老师,您上座吧!”
  夏梨一听这话,暗道自己疏漏,忙站起身给叶怀棠让位子,“对,叶老师,您坐主座。”
  叶怀棠却不动,懒散地抱着臂嗤道:“你们呐,真不懂尊老爱幼,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让我坐过道?”
  范阳一愣,“也对哦……”
  “赶紧坐好,废话那么多!”
  叶怀棠吹胡子瞪眼的时候也不凶,反而一副精明顽劣的模样,像金庸小说里的老顽童。夏梨想到这,低头抿嘴笑了笑。她和叶老师聊过好几次金庸,她说最喜欢白马啸西风的李文秀,叶老师不说他喜欢谁,只说最不喜周伯通,无担当无大义,非君子也。
  蒋寒衣也笑了声,不过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弋戈身上——弋大小姐已经盯着一张菜单认真研究了三分钟了。
  看看人家这态度,对菜单和试卷一视同仁、一丝不苟,多值得学习。
  “实在取舍不了,就都点吧。”蒋寒衣一侧身,笑着说。
  “……”弋戈瞪了他一眼,把菜单放下。她就是个来蹭吃的,还是老老实实地有啥吃啥吧。
  小年轻的动作逃不过叶怀棠的眼睛,他向来自诩开明,不会像刘国庆似的凶神恶煞抓早恋,可这时却略有遗憾地看了蒋寒衣一眼——好好的男孩子,眼睛有什么毛病?
  但他还是笑着把菜单还给了弋戈,“来吧,女孩子点菜。别替我省钱哦。”他一招手,让服务员多拿了一张菜单递给夏梨,“一人一张。”
  弋戈正在思考是否要客气地推辞,蒋寒衣毫不见外地接过他手里的笔,“唰唰唰”勾了一长列肥牛肥羊毛肚午餐肉。
  “……”
  他勾得还挺准,全是她爱吃的,因此弋戈忍住没骂人。她抬眼看向夏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夏梨这么有礼貌的人都没推辞,说明这时确实不需要推辞。
  夏梨在认真地挑选适合烫火锅的蔬菜。蒋寒衣和范阳两个吃什么都能活,弋戈……弋戈看起来也不挑嘴,但叶老师就不好说了,她拿不准他爱吃写什么。
  正在红薯片和土豆片之间纠结时,叶怀棠忽然凑过来,轻轻说:“点你自己喜欢的。”
  他的声音不像同龄男人那样低沉,反而有一种清澈的明朗,但又和蒋寒衣这种少年人的清亮不同,似乎更有磁性一些。如果要夏梨选择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她会用,“疏朗”。
  风神疏朗。树影疏朗。月光疏朗。疏朗可以形容样貌、性格、气质,就是不能形容声音。但没关系,夏梨仍旧为她的用词而暗暗得意——这是奇妙的通感,反正叶老师肯定懂的。
  叶怀棠靠得并不近,而且轻轻地说完一句话之后就立刻退开了。他是故意的,小女孩最受不住的就是这一瞬的亲昵,和亲昵后的克制,这所谓的“绅士风度”。哦不对,在夏梨这里,应该说成“君子风度”。
  因此他现在欣赏着夏梨轻轻抿嘴“嗯”了一声后的微妙动作:矜持是她握紧铅笔的小手,放荡是她漫出血色的耳朵。这是少女的美妙,他多年来沉溺其中,并为此付出无法计量的心血,从皮囊到灵魂,从八公斤的哑铃到金庸和纪伯伦。
  他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挪开,拨冗应付另外三个小孩。一个无趣,一个傻气,另一个倒是赏心悦目,可惜审美糟糕——他们都不值得他付出心血。
  范阳笑着恭维他摘掉眼睛之后更帅了,蒋寒衣涮了满满一漏勺的牛肉,全部舀进弋戈的碗里,而弋戈……她好像只看得见眼前的牛肉似的,吃得安静而专注。难得她吃相并不难看,可还是俗。
  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叶怀棠大概是唯一一个愿意忍受范阳满嘴跑火车的老师,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俩在聊,蒋寒衣偶尔插几句。弋戈除了让蒋寒衣别给她夹菜之外就不怎么说话,因为忙着吃;夏梨也一直很安静,因为教养。
  看,这就是区别。
  叶怀棠又给夏梨夹了两片肥牛,轻轻说:“多吃肉,小姑娘这么瘦。”
  他主观上并没有影射谁的意思,可如果弋戈会为此难过的话他觉得也算一件功德——她的确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可惜弋戈没有,她在认真地剥一只基围虾。
  孺子不可教也。
  吃得差不多,叶怀棠起身去结账。
  饭桌上骤然只剩下最熟悉的同龄人,夏梨却反而变得不自在起来。她隔着火锅的热气看对面的弋戈,她还是那副样子,不论是听课、写作业还是吃饭,什么都事不关己的样子,即使这一次是她考了年级第一。蒋寒衣殷勤地替她烫着各种食物,也用眼神替她挡住范阳的揶揄。
  没有人打算问问她的期末成绩,没有人羡慕她如此被叶老师欣赏,连范阳都只顾着笑弋戈“一哥肚里能撑船呀”,夏梨忽然觉得无趣。
  叶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叶老师怎么还不回来?
  叶怀棠在柜台和夏梨的姑姑姑父寒暄了很久,主要是在争执这段饭到底要不要付钱。最终叶怀棠坚持留了五张百元纸币在柜台上,笑道:“既然您不收,我就厚脸皮把零头给抹了。”
  姑姑大惊失色:“哪里要这么多!总共也才三百多!”
  叶怀棠点点头,抽回一张纸币,“那正好!”
  姑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晃了一枪,无奈地叹道:“您是老师,怎么好让您花钱!我们家夏梨还要麻烦老师多关照!”
  当然,他会认真关照。
  叶怀棠笑得谦逊:“当然,夏梨是很好的孩子。”
  两个男孩子风卷残云地打扫完剩下的边角料,打算分别送两个女孩回家。
  走到门口,叶怀棠却忽然问:“你们俩住在哪?我送你们回去。”
  蒋寒衣笑道:“不用了老师,我和弋戈住一起,范阳和夏梨也住一块儿,我们自己回去就行,放心吧!”
  叶怀棠听到前半句还暗自窃喜,可后半句就不那么令人愉悦了。不过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微笑道:“那先一起走吧,顺段路。”
  “好啊,叶老师你住教室宿舍吧?”范阳接茬。
  “嗯,走吧。”叶怀棠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江城的夜极热闹,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烧烤店、龙虾店、大排档,都还灯火通明,光着膀子的啤酒肚男人们坐在露天方桌边谈天侃地。
  范阳吃嗨了,没大没小地勾着叶怀棠的肩膀,又开始叽里咕噜地跑火车,从自己悲催的语文成绩说到“老叶你为啥这么帅我老了也想这么帅要不以后我就叫你叶帅吧”,简直是喝了假酒的程度。夏梨走在叶怀棠另一边,清楚地听见叶怀棠在应付他的间隙不住叹气,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与前面三人的热闹不同,蒋寒衣和弋戈并排走在后面,很安静。主要是弋戈很安静——她有点发饭晕。
  或者不是饭晕,只是她最近有点小小的惆怅。她想三妈了。她不是那种能在长辈怀里撒娇的孩子,心里这点黏黏糊糊的依赖也绝不会向外表露丝毫,可想念越是憋在心里,就越是令人惆怅。
  晚风轻轻吹拂,弋戈闻着街边各种大排档的浓郁香气,眼皮昏昏沉沉的,直想睡觉。
  “喂你看着点儿路!”蒋寒衣眼见她迷迷糊糊地就往树上撞,忙一伸手拽住她手腕把人拉回来。
  他用力过猛,弋戈背对他直直地撞进他怀里。
  砰。砰。砰。
  茫然中弋戈听见这样的声音,她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那应该是心跳,可蒋寒衣已经慌张地退开了一步——他怕再不退弋戈的拳头就要挥上来了。
  可弋戈没挥拳头,她甚至还任由他继续抓着自己的手腕。
  蒋寒衣咽了下口水,说:“你、你走路看着点儿!”
  弋戈回头,看见蒋寒衣的脸上异常的红,不过她现在不太能分辨这到底是是脸红还是背后店铺的霓虹灯映在他脸上造成的。
  她的注意力诡异地产生了偏移——她发现蒋寒衣突然比她高了好多。以前只是那么一两公分的差距,现在她都要微微抬头看他了。
  “蒋寒衣。”弋戈迷迷糊糊地嘟囔。
  “…嗯?”弋戈的声音软软糯糯,是蒋寒衣从没听过的,听得他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长高了?”
  “……”蒋寒衣一口气提了好几秒,才破功笑出来,笑着嘟囔道,“以前听我爷爷说‘醉饭’,还真有人这样啊。”
  “你!是不是穿增高垫了!”下一秒,弋戈的声音又洪亮起来,指着蒋寒衣控诉道。
  众所周知,摧毁一个男生最快的方式就是说他垫增高垫。
  蒋寒衣差点当场脱鞋自证清白,可仅有的理智提醒他这是在大街上,以及前面三个人已经把他们俩甩下很远了。
  他憋屈又无奈地摇头笑了两声,拉着弋戈的手往前走,“反正比你高!”
  “我还能长!”弋戈不服气。
  “哦,我也能。”蒋寒衣紧紧牵着她的手,晃了晃。
  蒋寒衣牵着弋戈走得慢吞吞,走过繁华的夜市,快到教师宿舍的时候才追上了前面三人,他恋恋不舍地放开弋戈的手,却忽然听见一声怪响,好像有个黑影从他身侧的树丛边蹿出来,条件反射下他伸出胳膊把弋戈直接揽进了怀里。
  “叶怀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叶怀棠,你这个杀千刀的!”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尖锐凄厉的女声划破寂静的夜,夏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范阳护在身后,看见一个披散长发的女人挥着刀直冲叶怀棠而去。
  “叶老师!”她惊叫出声。
  范阳捂住了她的眼睛,尽管他自己也吓得双手颤抖。
  “快回家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叶怀棠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眼镜也掉了。他反剪那女人的双手,把她摁在地上,回头命令道。
  “叶老师……”夏梨下意识地想上前帮忙。
  “快点回家!注意安全!”叶怀棠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你们两个男生,带女孩子回家!”
  弋戈被这一出惊醒,率先反应过来,说:“…要不要报警。”
  “对,报警!”蒋寒衣仍紧紧地揽着她,分出一只手来拿电话,“叶老师,我们帮你报警!”
  “不用报警!”路灯下叶怀棠的脸半明半暗,他用命令的口吻说,“保安马上就会来,你们赶紧回家,注意自己的安全!”
  话音刚落,两个保安手持警棍急匆匆地跑来,一个摁住那女人,一个把叶怀棠扶起来。
  “叶老师,去医院……”夏梨被吓坏了,声音很小。
  叶怀棠单膝跪在地上,脊背弯下去,捡起眼镜戴上。
  “放心,老师没事。”他起身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那暗红色的血就沿着他的手臂淋在地上,一滴一滴,夏梨看得清清楚楚。
  “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
  叶怀棠冲她微笑,依旧温润如玉。
第43章 .“你好冷血。”
  短暂暑假的第三天,刘国庆就在班级群里通知大家可以回校自习,他会全程坐在办公室陪伴。
  弋戈在家里待着没劲,虽然海南之行后弋维山和王鹤玲就对她采取了彻底放养的策略,可这几天他们俩都很闲,她不得不面对王鹤玲诸多的“创意”料理和弋维山张口就来的“总裁办独家人生心得”。
  于是她果断地选择了收拾书包回学校。
  她原本以为没有多少人会提前回校的。毕竟,暑假只剩两天了;毕竟,办公室里就坐着刘国庆。
  可到教室一看,除了零星几个空位,全班几乎无人缺席。
  弋戈十分意外,正纳闷,就被朱潇潇八卦兮兮地拉出了教室。
  朱潇潇拉着她风风火火地下楼,一路走到操场也不见停。
  “你怎么了?”弋戈停下脚步,拽住她。
  朱潇潇四下看了圈,确认没人,才拉着她在看台上坐下。还把手里卷着的《当代歌坛》展开,封面上的许嵩留着遮眼睛的长发,戴标志性的黑框眼镜,很是忧郁的模样。
  弋戈皱眉:“你看杂志也要挑个风水宝地?”
  朱潇潇剜她一眼,“这叫打掩护!就算有人来也只会以为我们在聊八卦。”
  “……”弋戈好笑地说,“所以出了什么大事需要你这么费心地打掩护?”
  朱潇潇看她一眼,凑近了点儿,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叶老师前天晚上被袭击了吗?”
  弋戈一愣。她当然知道,她就是目击者。可是朱潇潇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她反问。
  “大家都知道!不然你以为大家为什么这么自觉回来自习,还不是为了得到一手消息。”朱潇潇嫌弃她“不懂行情”。
  “……”弋戈的确不太懂这类行情,为了聊八卦不辞辛苦跑来学校自习?她这个目击者都没有这份求知欲。一来叶怀棠是个成年人,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学生来操心;二来那个女人虽然叫的是叶怀棠的名字,可她状若癫狂,被摁在地上的时候连自己的口水都兜不住,应该是有精神疾病的人。弋戈倾向于认为这是一场意外,疯子伤人的事情她在桃舟的时候见过好几例。
  “我跟你说……”朱潇潇忽然压低了声音,抓着她胳膊把她拉近了点儿,“那个女的,是叶老师的老婆!”
  “什么?”弋戈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疯女人,是叶怀棠的妻子?就是他在课上屡屡提起的那位“师母”?
  “你不敢相信吧?我们也没人敢信!”朱潇潇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煞有介事地道,“但徐嘉树他爸不是徐老师吗,他说的,那个人就是叶老师的老婆,现在就住在教师宿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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