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俩就在终点等着你，为你提供比赛后的至尊服务。”
梁如夏唇扬到最高高度，笑得眼睛眯起来：“好哦。”
-
回到操场，三个人各回了各的班级坐区。
见方悦涵伤成这样，班里的人早不在乎比赛成绩，纷纷过来问了句有没有事，并吐槽起故意绊倒的那个人。
在最前面坐着的曹恒也说：“跳高你就不用去了，也不差那几分。”
“至于把你绊倒的那个人，我回头去问问情况。”
“嗯。”
方悦涵谢过他们，和梁如夏走到原来的坐的位置上。
一看陈肆川早回来坐在那儿了。
方悦涵在医务室坐得太舒服，一出来，阳光照得她眼睛闭了又闭。
最后干脆拿起校服外套套在头上趴在了膝盖上。
梁如夏还好，方悦涵上午给她帽子帮她挡住了不少阳光。
“你比完了？”她坐下后问身旁的男生。
“比完了，”陈肆川扭好瓶盖，把水放在一旁，往方悦涵那个方向看了眼，“问题大吗？”
“不太大，医生说回头敷敷膏药。”梁如夏如实说。
看到男生满头的汗，从带的包里抽出几张纸递过去：“喏，擦擦。”
陈肆川笑了下，接过来随手在额头上擦了擦。
“让我猜猜，是不是又得了第一名？”梁如夏摸着下巴说。
“没有，第三。”
“没事，那也很厉害了。”
陈肆川嗯一声，忽而侧过头问她。
“如果我得了倒数第一呢？还厉害不？”
梁如夏不带犹豫地点头：“厉害啊。”
陈肆川垂眸，想笑又不想笑。
她总是能毫不吝啬地夸赞别人，对自己却只有不自信和怀疑。
“你也是。”他说。
梁如夏：“我也是什么？”
陈肆川伸了伸懒腰，手落下的时候又轻按了下她的头。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认真：“做什么都厉害。”
梁如夏小脸莫名一红。
怎么还忽然夸起她了。
“谢翊呢？”
她不自然地岔开话题。
“从医务室回来后比完赛要去找推方悦涵的人，被我拦下了，”陈肆川说，“看他表情我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把方悦涵崴到的脚还回去。”
“……”确实蛮像谢翊的风格。
“然后呢？”
“我说不行，”陈肆川讲故事似的说，“你一脚我一脚的，又解决不了问题。”
“再然后呢？”
“我说我有她绊倒方悦涵的视频，让他拿给她看。”
“不道歉的话就把视频给她班主任看？”
“差不多呢，就是这个意思。”
“你还挺理性的嘛。”
陈肆川开始臭屁起来：“打架多幼稚，能用脑子解决问题的事情还动什么手。”
梁如夏笑了。
“那那名女生会来和悦涵道歉吗？”
“会，”注意到阳光强度忽然间变大，陈肆川抬手压了压女生的帽檐，“不急。”
“哦。”
因为帽檐挡住了视线的大部分，梁如夏便只能脚下的阶梯面上看。
所以陈肆川为什么会拍到方沫碰到方悦涵的视频呢？提前预知吗？
“陈肆川，你是怎么拍到悦涵被碰倒的画面的？”
陈肆川怔了下，紧接着便恢复如常。
“先这样，再那样。”
“先哪样再哪样？”
“猜。”
很简单啊。
排队检录完还没比赛之前，他百无聊赖地望向了对面的班级坐区，直到忽而看到熟悉的身影。
等其他人都开始抬脚离开，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隔着一整个足球场对着往跑道小跑过来的人按下了拍摄键。
长达一分钟的拍摄过程中，角落边缘恰好拍到了而已。
只是白激动一场。
她忽然从坐区跑过来的那一瞬间，还以为冲他来的呢。
第31章
运动会的最后一天下午, 梁如夏站在检录台前紧张地等待着。
操场跑道上是刚开始跑起来的高一年级的女生。
“她们一开始就跑这么快，到后边不就没力气了。”
“一千五百米，我跑完五十米就开始累了。”
“谁说不是, 我打算到后边走一会跑一会, 说不定这样还快。”
……
周围是报名一千五百米项目的其他班级的女生, 她们似乎不是很紧张，还能笑着聊天。
梁如夏看似淡定, 实际上抖得不行。
身边的一个女生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开口问：“你很紧张？”
梁如夏：“超级紧张。”
“我也是，”女生安慰着她，“不过没事，反正我们体育本来就不行，跑完就已经很厉害了。”
梁如夏点头。
“诶裁判向我们举手示意了, 是不是让我们过去集合的意思？”
“应该是的。”
说话的两个女生都比较自来熟，转身吆喝着剩下的人一起走：“走啦走啦。”
于是十几个人一起朝着起跑线的方向走去。
“我感觉你看上去体育很好的样子, 肯定能跑很快。”
“我也就长得像体育很好, 实际上跑几步就累, 我差不多预料到了，这次倒数第一是我了。”
“我跑得巨慢，我感觉这次倒数第一肯定是我。”
“不一定, 我自从报完名就没跑过步。”
“看来我们都是，那这样, 一会儿我们一起跑, 跑成一排, 这样每个人跑得差不多一样快, 倒数第一也没事。”
其他人纷纷应和：“好主意。”
梁如夏听着，也蛮赞同这个方法的。
大家和谐地跑下来五圈, 既不累也不丢脸。
高一年级还剩最后一圈的时候，梁如夏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即便已经用各种方法安慰自己，但她毕竟第一次参加比赛，还是跑将近五圈，依然无法控制地紧张。
梁如夏开始隔着一条跑道看向自己的班级坐区，发现徐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正和方悦涵站在最前面。
方悦涵旁边就站着曹恒，她却满不在意地举着自己的手机。
谢翊和于森两个人伸手在镜头前捣乱，被她两巴掌拍了下去。
而刚跑完三千米的陈肆川，站在最边上的位置，身形颀长。
隔着距离，梁如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感觉，他也会看自己跑步吧，看看自己跑得怎么样。
他昨天中午说她很厉害。
对，她很厉害。
自从报名后她可是每天只坐一站公交车然后跑着去学校，体育课也不再找个阴凉地看书了，而是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跑步。
运动会举办前的最后一节体育课她还试了一遍，虽然很累，但也能跑完全程，最后还能冲刺一下。
所以，她可以的。
“高二年级女子一千五百米过来集合。”
裁判在这时出声说。
“到我们啦，加油。”
在检录台前和梁如夏说话的女生提醒着她。
“加油。”
梁如夏回过神，也跟她说。
因为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学校每年都不对长跑进行严格的跑道要求。
十几个人紧挨在一条起跑线上，齐齐做好准备动作。
“各就位——跑！”
梁如夏应声迈出脚步。
只是没跑两步，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说好一起跑的吗？
不是说慢点跑的吗？
不是说都跑不快吗？
为什么现在好像就她自己最慢。
来不及细想，前面的人都要落她半圈了。
梁如夏也加快速度，直到不是倒数才开始保持匀速跑。
只不过前面的冲刺让她体力耗半，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但也只能硬撑。
跑之前，梁如夏在心里给自己制定了跑步时可做的无数种方案。
比如，在脑海里循环CC BLACK的所有歌曲。
比如，在脑海里创造一对男女主，想象着他们的一生。
比如，在脑海里回忆语文必备古诗词和英语语法。
比如，在脑海里尝试解决一道昨晚上做题遇到的难题。
比如很多很多。
但事实上，从开始跑，她脑海里就只有几个字飘来飘去。
好累。
累死了。
不想活了。
想倒在地上。
什么时候能跑完。
各种想法交叉着，很快，三圈就跑完了。
她一直紧跟着前一名，把对方当做自己的目标。
好在，后面还没有人超过她。
大概，大家都很累吧，
“夏夏加油！”
“快到终点了！”
梁如夏知道声音的来源。
每次她经过班级坐区，总会响起一阵声音为她加油。
她的速度也总会在这时加快。
还剩最后一圈时，梁如夏在体内蓄力着。
等还剩大约五十米时她就加速。
剩下的，看命吧。
“快，还差一点！”
终点前的裁判伸手跟她们说。
梁如夏抿紧唇，用尽剩下的力气冲向前去。
最后，在裁判一声“第七”后，她比她前面的两个人提前两秒到了终点。
解放了！
梁如夏脸颊泛着红意，走了几步停住，刚要在草坪上坐下，就被迎面而来的方悦涵和徐莹抱住了。
“先别坐，走两步。”
梁如夏闻声抬头，一个帽子落到了她的头上。
“超厉害。”
陈肆川眉眼漆黑，看着她一字一句说。
梁如夏笑了。
她忽而看向天空。
闭了闭眼睛。
风吹了过来。
好凉快。
好舒服。
-
运动会最后一个项目结束后，闭幕式紧接着开始。
校长照例在主席台上发表几年如一日的讲话。
操场上的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小声地说着话。
比赛好累、落日好美、发现了好多帅哥、明天周六好快乐……
“现在我宣布，二〇一三年秋季运动会到此结束。”
伴随着这一声，热闹喧哗声随之而起。
高二十三班这儿，于森在从最后边往前走，他把手里的奖状递给曹恒：“老曹，这个给你拿着看看。”
“全年级咱班第三名，老曹你高不高兴！”
后排有男生起哄。
曹恒接过奖状，笑骂：“给我正经点儿。”
“不是吧，老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好意思。”
“怎么说话呢，应该叫曹哥，”谢翊啧一声，而后冲前面喊，“曹哥，回去教室还有一段时间才放学，给我们放部电影看呗。”
“对对对，放电影看。”
渐渐地，所有人都开始吆喝起来。
“安静，”曹恒瞪他们一眼，而后说：“回教室再说。”
“好嘞！”
没过几秒，操场上的所有人原地解散，纷纷往各自的教学楼走。
随着人群，梁如夏刻意放缓脚步，走得很慢。
方悦涵的脚好得差不多了，朝梁如夏一步一步地走来，拍了下她的肩。
“方沫来找我了，我跟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就当不认识。”
“好。”
-
运动会一结束，又马上进入到了紧密的期中考试备战期。
梁如夏有时候做着做着题，会不自觉地看向窗外。
那天热闹至极的操场像一场梦一样，时间一过就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操场旁边几排树的树叶在变黄在向下落。
下了几场雨，吹了几场风，主席台、坐区和足球场都褪去了一层颜色。
不止什么都没有留下，好像原来的东西还被带走了一些。
只有记忆是被清晰地记住的。
周六，想到经常买的杂志又出新的一期了，梁如夏早早地就起了床，决定去趟图书馆。
中午出去吃完饭顺再便去书店把书买回来。
因为前两天的运动会，梁如夏只有晚上晚自习和回家的时候才有时间做题。
和平时相比，学习的时间减去了不少。
她把书包装满，准备在图书馆做个一天。
与此同时，商业街的一家网吧内。
“我靠，直接绝杀。”
“我就说这局肯定能赢，陈哥牛逼。”
角落里的一台电脑前，谢翊和于森分坐在陈肆川两边，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看。
一场游戏打完，陈肆川向后倚，握鼠标的手捏了捏眉心。
“就我陈哥这水平，去打职业都可以。”
“废话。”
于森提议道：“诶年末海城就有个比赛，要不我们报名试试？”
“去不了。”陈肆川直接说。
于森先是奇怪，随后反应过来他要准备竞赛。
谢翊摇摇头，心想陈肆川要是去了，他爸妈知道了不得气死。
“要我说，你还不如搬出来租个房子住，你这几年竞赛、代练号卖装备什么赚的钱估计也够了。”
陈肆川重新坐直看向电脑屏幕。
淡声回：“时间还不到。”
不是没试过一次，只是刚出来就接到一个电话。
陈父被他气得住院了。
有时候陈肆川就想。
就想啊，都这么不喜欢他了，为什么还硬要管他，让他住家里。
难道不懂眼不见心不烦吗？
后来觉得，可能是觉得再管管他，他会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做。
成为像他哥那样符合他们期望的人。
三个人在网吧坐了一上午。
等中午，陈肆川想出去透透气。
“正好，你把我们俩的午饭买了。”
谢翊和于森两人还在盯着电脑看，头也不抬地说。
陈肆川双手插进卫衣兜，出去了。
他沿着商业街走了一路，余光瞥到一家电玩城时停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