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的胃痛得厉害，不过他还是可以做到云淡风轻。
“师哥，没想到你小提琴拉得这么好啊，真让人羡慕。我小时候也学了段时间，不过后来因为邻居们实在受不了那个锯木头的声音，放弃了。”
晓声赶紧出来打圆场。
“是呢！乐器和舞蹈这个东西最考验童子功了。”林碧儿终于拿到了属于她的话题。
“可是比起钢琴小提琴这种乐器，我好像更喜欢……”
心澄不想林碧儿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展开了。
“喜欢什么？”程如男接话一向稳准狠。
“喜欢唢呐，一曲吹尽人生悲喜，多好。”心澄大笑。
“你别说，现场真有一个人会！”美珠兴奋地接话。
“谁？”
美珠用手指轻轻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语的纪清尘。
是了，他的父母都是搞民乐的，他会这倒也不稀奇……
只是，他这个身量，有吹唢呐的那个肺活量吗？
“师哥，你这也太深藏不露了啊，太好了，回头等我死的时候你别忘了给我吹一段啊！”
心澄没喝酒，但是她好像比谁都兴奋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活过你？”纪清尘冷静地分析着。
啊，这……好像有点道理啊！
“胡说什么！”莫凡和林昭苏同时开了口。
这倒让心澄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吗？他们激动什么？
“嗐，你不如先想想结婚，婚礼和唢呐不是也很配？”
又是晓声出来打圆场，她对她是真爱没错了。
酒过三巡仍坚持言不由衷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心澄今晚滴酒未沾，这让她可以保持一直胡说八道。
“对，就吹那个百鸟朝凤！”
“我表弟张弛，今年才十七岁，从小就痴迷音乐，那孩子早说了，回头等我结婚的时候，要专门给我写个主题曲，你看我这算不算迪士尼公主的待遇。”晓声笑。
“不错，等回头你把表弟也借我用用，反正我结婚还早，到时候想必贵表弟也成才了。哎，你可还能等我20年？”
心澄笑得没心没肺，她这句话是对莫凡说的，但是眼神却不经意掠过林昭苏的脸。
很好，他的脸终于已经被气成了青灰色了。
从十二年前在南边相识开始，他就该知道，她根本不是他可以招惹的人！
“我想等，可是就怕，等不到了……”
莫凡的声音极其虚弱，心澄这才发现这家伙的脸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你怎么了？”心澄终于收起了嬉笑的颜色，他不会真的死在这吧！
“胃，胃痛。”莫凡说完这句话，便蜷缩着身体晕倒在了心澄的身上。
“小冬，快，帮忙送医院！”关键时刻，她的潜意识里自然还是她的手足。
易冬的心思还在刚才百鸟朝凤的话题上，所以心澄叫他名字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过神来。
林昭苏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站起了身，把莫凡从她的身上扶了起来。
既然她这么在乎他，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即使他死了也没关系，他只是不想她跟着伤心。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好好的新年聚餐会搞成这样。
事情来得得太突然，就在大家还面面相觑的时候，心澄已经抓着莫凡的外套跟着林昭苏匆匆地出了门。
“橙子，等等我，我开车了。”易冬也跳下了地。
“嗯，好，你没喝酒吧？”心澄隔着帘子急切地问。
“没事儿，我没喝。诸位我们先撤了啊，我们真不是逃单，美珠，你跟崔叔说记我账上。”
易冬鞋子还没穿好，人却已经冲出去了。
“呃，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啊？”
林碧儿紧紧抿着唇，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慌乱而不甘。
林昭苏刚才所有的神情和动作悉数被她捕捉，她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
“医院人去多了也乱，还是等心澄消息吧。”晓声拉着江泽站起身，也穿外套准备撤了。
“我们也走吧。”纪清尘拉起还在怔忡的美珠，这丫头是真的跟着着急了。
“啊？”
“啊什么，送你回宿舍啊。”纪清尘面上还是冷冷的。
“哦，好。”
莫凡挂着点滴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狼狈又憔悴，和平时风度翩翩的他判若两人。
这家伙也真是的，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还要逞强替她和别人喝酒，她童心澄又不是真的自己没那个本事。
这下好了，他喝着她的酒倒在了她怀里，再这么下去她自己都快要相信和他的恋情了。
她这算是体会到了磕CP磕到自己头上是个什么感觉了。
还有，刚才看他那个冷汗直流的样子，该是有多疼？
他这么快就参透了她一直掩藏的性格弱点？
知道她心软，就给她表演美强惨，让她不忍心？
“你们都先回去吧。”
心澄抬头看了看易冬和林昭苏，她自己欠的债断没有让别人陪着还的道理。
“也好。”易冬仍在犹豫，林昭苏却忽地一下站起了身径直向外走。
心澄感觉到自己的心破了一个大洞，大风鼓荡，痛如针扎。
不过，她也只能自作自受。
她的确是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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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莫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她床头看书的心澄。
她看得认真，连半边的头发垂下来都没有注意，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
这一年的跨年夜，陪她度过的人是他。
终于心澄还是感觉到了异样，一抬头两个人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
莫凡的眼神不再像初次相遇时那么有攻击性，当然，她觉得他只是学会了伪装。
她始终认为猎人在对付不同猎物的时候，用的手段是不一样的。
既然狂妄和霸道在她这没用，那么就换温柔和悲惨。
他这样的人，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她很怀疑她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男性用品，而这样的用品，还不知道他在全世界置办了几抽屉。
“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对你真的没感觉，我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和我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就只好牺牲你当一下盾牌。”
心澄的话毫不留情。
“能做你的盾牌保护你，我很荣幸。不过我怎么感觉我又同时当了你的矛呢，你昨天这出戏演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还差点害我这个无辜的人折在你的战场上。你以后得对我好点。”
莫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好听。
他这个反应倒给心澄一下子整不会了。
他是不是拿错了剧本，此刻的他不该是怒火中烧然后试图将她按在床上用强吗？
她防御的姿势都准备好了，他就给她来个这？
“你好点了没，想吃点什么？”心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能见招拆招。
“想喝粥。”莫凡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医生说昨天的情形其实很危险，病人是多年的老胃病，又空腹喝了那么多酒……
“好，我下去给你买。”心澄还是心软。
“嗯，谢谢媳妇。”莫凡给了她一个wink。
“我有个问题。”
“说。”莫凡的眼神宠溺。
“你们南方人也叫媳妇？”
“那叫老婆也行，随你喜欢。”莫凡强自持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好歹你也是快40的人了，我真心奉劝你，以后追女孩可别用上世纪80年代的梗了……太暴露年龄了……”
“我真的28！”
心澄找到了食堂，本想着先解决一下自己的早餐问题，但最终还是选择先把病号餐拎上楼。
她怎么感觉自己很有些付出型人格呢，这样不好，她得改。
等推开病房的门，莫凡的床边已经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个女孩。
一位正是莫凡的亲妹妹莫茉，另外一位身量匀称，五官大气，颇有点当家主母范儿。
心澄忍不住琢磨，莫非这就是莫凡的官配？
啊，这多少有点让她进退两难了，早知道她开门之前先观察了。
虽说她还挺问心无愧的吧，但是与人家名草有主的男子同处一室，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莫茉似乎很是意外她的出现，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刻薄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心澄能理解她对她的厌恶，毕竟她可没想着真的把她介绍给她哥，这会儿见她这个穷姑娘竟狗皮膏药似的揭不掉了，能不心烦嘛？
“你好，我是裴斐，不知道你去买了早餐，我这还费了劲大老远带了过来，莫凡最喜欢这家的燕窝粥，味道确实不错，来一块吃点吧。”
另一个女孩大方热情地向心澄伸出了手，笑得春风十里，无懈可击。
心澄敏锐地发现这个裴斐并没有告诉她是谁，可是她话间对她与莫凡非比寻常的关系暗示的未免也太明显了点。
这哪还是暗示啊，这就怕明着告诉她该收拾东西滚蛋了。
不过，这燕窝粥，给莫凡喝，是不是阴气太重了点？
“你好，我是童心澄。”
心澄将她买的早餐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然后玩味地看了看半坐在床上面色不郁的莫凡。
她心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快就帮他通知了家属，这下她终于可以解放回家过节了。
她是真的没想在医院里陪他两三天啊。
于是她立刻开始动手整理他床边属于她的乱七八糟的课本和笔记，准备撤退。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她的复习时间真的很紧。
她突然觉得眼下她和莫凡这个情形，怎么跟家长看孩子写作业似的？
可是有一本书却像黏在床单上了似的，怎么都扯不下来。
心澄狐疑地去看，果然发现莫凡正用手指死死地攥着书角，倔强地不肯撒手。
心澄抬起头，莫凡看着她的眼神里竟然都是祈求和不舍。
唉，这家伙怎么比她入戏还深啊？
她可不想留在这里被他的官配奚落啊。
“哥！”莫茉看出了端倪，她看了旁边神色如常的裴斐一眼，气得双耳冒火。
“你要不，留下来吃了早餐再回去？今天是新年，可不能第一顿饭就饿肚子啊，不吉利。”
莫凡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寻了这么一个理由。
“也好。”
心澄知道她要是不答应，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了，既然如此，她就勉为其难地尝尝他喜欢的燕窝粥。
“裴小姐，你买的粥够吗？”
“啊？够，够啊，我是吃了饭过来的，这个量你和莫凡两个吃没有问题。”
裴斐说了谎，她赶了今天凌晨的飞机，下了飞机就去酒店给他打包早餐，这会正血糖直线下降呢。
她是没有想到这个童小姐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不是应该从看到酒店打包袋的那一刻就落荒而逃了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
心澄说完也不管莫茉和裴斐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她自顾自地打开食盒，并贴心地帮莫凡把他的那份放在他的折叠桌上。
“我不喜欢她，帮我把她赶走，就当是对我昨晚的答谢。”
在她为他摆放餐盒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贴着她的耳朵传了进来。
心澄简直不敢相信他刚说了什么，她可不想为了他得罪富家小姐啊！
莫凡的眼神笃定，仿佛在说，放心，没事。
有事，我给你兜着。
啊，他这是有多不喜欢啊！人家裴小姐盘正条顺的哪配不上他了？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可确实要好好帮帮他才是。
“嗯，这个粥挺好吃的，裴小姐辛苦了。”心澄真诚地致谢。
“你喜欢就多吃点。”裴斐大气而温柔，一看就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和莫凡是什么关系啊？”
心澄的眼神通透而天真，看不出任何嫉妒的成分。
“啊，我们，我们是好朋友。”
裴斐没有想到这个丫头会当着当事人问这个问题，倒让她不知怎么回答。
“不能吧？我昨晚还听见他睡梦里叫你的名字呢！”
心澄说完这句话，莫凡立刻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这只小狐狸要干嘛！
他昨晚根本就没有她想的睡得那么沉，他说没说梦话，他还不清楚吗？
况且就算真说了，他也绝无可能喊她裴斐的名字好嘛！
“啊？”裴斐红了脸，她和莫凡是家里长辈介绍相亲认识的，至今两年有余。
她的家境比不上他家，但她父亲是做实业起家的，总算还殷实。
她本人对莫凡嘛，倒不讨厌，其实像他这种出身的男性，就算智商潦草了一点也无伤大雅。
可他竟可以和她从艺术聊到政治，从经济聊到历史，从《星夜》聊到《人间失格》。
这，就有点难得了。
裴家长辈自然对他喜欢的不得了，要不她能被逼着一大早巴巴地跨越双城来看他嘛？
她也不傻，以莫凡和她的交情，他要是梦里真喊了她的名字那才是见了鬼。
谁不知这莫家大少爷在男女的事上向来风流，她自认为她还没有拿捏住他的本事。
只不过，她对于婚姻之事看得极淡，认为夫妻之间是否有感情并不重要，或者没有感情将来的羁绊还能少点，这样即使遭到背叛也不值得真的难过。
感情算什么，还是股票市值比较实际一些。
“你别误会啊，昨晚是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在这陪的床，他早晨有事就先回去了。我对莫先生这样有格局有眼界的成功人士向来都是当长辈一样尊敬的，实不相瞒，他在我心里就跟我的亲舅舅一样，我对他除了有点孝心，真没别的了……”
心澄还待喋喋不休胡说八道一番，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莫凡手里的勺子掉到地上摔成了两截。
呃，这大酒店就是不环保，外卖还送瓷勺，不好，真的不好。
“怎么了，哥（莫凡）？”
莫茉和裴斐看到莫凡痛苦地捂住了腹部赶紧跑过去查看。
“没事，我只是，又开始胃痛。”莫凡咬牙切齿地看着心澄。
“啊，你吓我一跳，看你那反应我还以为粥里有毒呢！”心澄惊呼出声。
“你快别在这气我哥了，赶紧走吧！”就连莫茉也看出来事情不对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