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密又乖顺，让人无法忘怀, 也舍不得放下。
第二天天刚亮，公鸡已经结束了它的每日工作, 在院子里四处溜达觅食。
肃清和走到饭桌前，看了眼昨晚半夜才回来的青年趴在上面睡得正香，撇了撇唇, 长臂一伸，从柜子上拿了洗漱物品出门。
“她走了？”白扬跨过门槛走出来的时候, 伸了个懒腰，眼睛都还没有睁开。
肃清和沉默的收拾好洗漱物品，绕过他，走近屋里。
是啊,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离开了, 他甚至来不及, 见她离开村口的最后一眼。
肃清和心里发堵，一整天在施工现场的表情都很凝肃。
施工队的工人们见状，也不敢再像平常一样开开玩笑打打招呼，都只是朝他点点头就转身忙自己搬运建材了。
投资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也下意识打量了他的表情，“怎么啦，图纸有什么问题吗？”
肃清和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说着，他便指着图纸右下角的几个建筑群，详细地讲解着。
负责人耐心听完，挑了挑眉，“老实说，肃工啊，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
肃清和抿唇，强作镇定地和他对视。
“你别紧张，我和你合作了那么多项目，最熟悉你现在这副表情了。怎么？有什么心事儿？方便和我吐槽一下？”负责人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项目也快完工了，咱们队提前组织大家今晚开车到镇上去好好放松一下，吃点夜宵聊聊天唱唱歌也成。”
肃清和垂首，收好图纸，塞进文件夹里，“不了，你们好好玩就行。”
“啧，你才多少岁，别这样死气沉沉的，小心娶不到老婆哦。”
闻言，肃清和的面部紧绷，别过眼，转身快步准备离开。
负责人见势，憋笑，追上前，“好家伙，有喜欢的人了？说说看呗！”
“别问了。”
“哎呀，你就说说看吧，我帮你参谋参谋！”
帝都市二医院。
徐欣和同事告别，正准备走向车库找自己的车，却迎面遇上一人。
“白教授。”徐欣下意识顿住脚步。
“我们聊聊吧。”
徐欣一愣，随后点点头。
无法触及咖啡馆。
“这种店，是你们年轻人喜欢来的地方，对吧。”
“我也很少来这家，不过听说这家咖啡停适合熬夜值班的时候喝的，效果特别好。”
白教授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两杯咖啡，淡淡开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对我家那小子，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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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六十一
六十一
19号诊室。
办公桌前的人啜泣不已。
“你现在感觉到了什么, 受到威胁？”
“我感觉我快走不下去了。”
久久的一阵沉寂。
徐欣坐直了身子，双手轻轻搭在桌上，神情认真, 继续问道：
“你一开始为什么决定踏入你现在这个岗位的？”
女孩没有止住眼泪，捏着手里的纸巾, 把它们揉成了一团 。
“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 是有想法的, 我的初心很简单，就是希望我的工作可以给别人带来幸福, 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些人对我有那么大的恶意。让我节假日不停加班还胡乱扣绩效也就算了, 就连那次应酬, 我还差点被……”女孩子忍不住掩唇抽噎起来。
徐欣垂首，点点头, 注视着女孩的眼睛，给予目光肯定。
看来, 她今天遇到的第23号病人，又是一个大学刚毕业无法接受校园和社会工作者身份的差距，内心受到不少打击的可怜社畜。
“有很多人初心并不能支撑人继续走下去, 这一路走来，更需要动力。”
“初心都不能被保守, 那动力又算是什么？”
“一种使命感吧。”徐欣缓缓望向窗外，已经有不少叶子在枝条上绿得发光。
“就那种糟糕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有继续在那里工作的动力？”
“是，人在遇到受胁迫或者不正当压力的的环境下, 第一时间可以选择保护自己, 这是无可非议的。”徐欣点头, 继续道：
“有时候，一些不幸甚至糟糕透顶的经历，可以帮助后来的人。”
说这话时，徐欣把纸巾盒往前面推了推，柔声开口。
“那我呢，谁来帮帮我。”抽了好几张纸巾擤鼻涕的女孩子眼圈都哭红了。
“人的心理健康，并不能够靠医生得到根治，我也只是在自己所有的知识范畴里，给你仅能给的而已。”
女孩一愣，随即点头，“我看过很多鸡汤，只觉得噎口。我也看过其他的私人诊所，可是最后的方式除了责怪环境，责怪他人，或者过分反思自责，对我而言，对现在的生活毫无益处。”
说完这话时，女孩眼眶里已然没了先前所堆积的泪水 ，墨色的瞳孔反而多了几分晶亮亮的光泽。
徐欣保持沉默，目光一直紧紧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快要拧在一起的眉毛。
“我总是期待明天会好。可是每天一睁开眼，都是无尽的黑暗。我想过考试换个工作，可是每次做完现在手里的工作以后都疲惫不堪。”女孩低头，“我好害怕，害怕自己考不上……我不知道如果未来考不上，自己会怎么办……”
“没有人能通过期待未来而改变现状，都是先改变现状付出行动，才有可能影响未来。”徐欣莞尔，弯腰，把垃圾桶往桌边挪了挪。
女孩把手里的纸巾尽数丢进了垃圾桶里。
“手里空空的，心里会舒服一点吗？”徐欣见状，打量着她的表情，轻声道。
“但是，如果像你刚刚说的，连医生都没法根治心理疾病，那还有谁？还有什么方法？”
“是的，大家都是人，人，如何治愈人呢？”徐欣缓缓起身，走到女孩身边，牵着她的手，踱至窗边，“有的时候，你看天空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但是它们却生活得很不错。”
女孩重重低下的头没有抬起。
“你相信，其实我们的人生的每一条路，都不是白走的。做出任何一个选择，都是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女孩的肩膀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徐欣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如果你的心里愿意相信，在没有看见前就相信，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上，那位真正存在的能给你足够的力量。因为你在没有看见ta前，就相信了。”
“我想，我很难。”女孩思忖了良久，终究还是开口了。
……
徐欣结束咨询问诊后，信步走向食堂。
路过的同事走了过来，“听说，今天七号病人又来找你诉苦了？”
徐欣点头。
刚刚那个女孩，被院里接触过的医生护士们取了这样一个外号。
以前每次来问诊的时候，排到的号都是七号，还有就是每个月的七号早上七点她基本上都会来这个科系，然后挂各种医生的号看病。
同事感慨唏嘘了良多，又是吐槽又是调侃。
徐欣听不下去，只是朝他勾了勾唇，快步走向食堂窗口。
“欣欣，国庆放假回不回家啊？”
“妈妈，你忘记了我这行不存在什么长假的吗？”拌着饭，徐欣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脸，开口。
“回来一趟吧，你爸想你了。”
“咳咳咳。”徐欣明显被这句话呛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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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六十二
六十二
“嘿嘿嘿, 其实是想问你，你和白教授的儿子处的怎么样了？”
白扬么？
徐欣缓缓走下台阶，走在住院部新建的林荫大道上, 眸间阴霾深深。
不远处，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 慢慢的朝她这边走来。
徐欣陷入沉思, 并没有在意, 直到人走近了，才看清楚轮椅上瘫着的女人的面目。
“徐欣, 好巧。”女人苍白着脸，面容疲倦, 一头长发略显粗糙, 耷拉在瘦削的肩上。
徐欣一愣，停住脚步, 她没有想到曾经风光一度的千穗荷，如今能有这副脆弱模样。
徐欣的目光落在了千穗荷缠着绷带的双腿, 停滞一秒，随后收了收脖颈，恢复原有的视线水平。
推着轮椅的男人也不是陌生人, 而是江一。
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纠缠到一起了？
徐欣不由得皱眉，看来得让廖若离江一这个渣男远一点。
“好巧啊, 徐欣……”江一的手下意识松开了推轮椅的手，站的笔直，仿若下一秒要给她立个军姿。
徐欣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连一个多余的字音都不想发出来, 抬步, 径直正要往前走。
“听说没，肃清和要出国做项目了。”
千穗荷轻咳了几声，语气仍旧有些讥讽的意味。
徐欣双手插兜，踢开了路边一块颇为碍眼的石子，哦，那和她有什么干系？
今天散步真的挑不对地方。
徐欣低眸，暗想。
这一回，肃清和出国做项目这件事，从别人口中得知，徐欣已经见怪不怪。
正如一年半前，他出国读研一样，杳无声息，却已然耗尽了她所有的耐心和期待。
因此，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你不想送送他？”千穗荷转头，看着徐欣重新停下脚步的背影，疑惑问道。
徐欣心念一动，眼眸流光微转，牙关紧咬，“不想。”
指节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徐欣不敢否认，自己曾经有过一秒可笑的念头。
那个念头居然是，她想肃清和留下来。是为了自己。
算了吧，成年人事业为重，私心什么的，不重要。
但凡他如果对自己还有一分心思，也不至于他要再次出国的事情，自己是从千穗荷的嘴里得知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一个陌生的男声忽的在身后响起。
徐欣转过身，看向轮椅上的千穗荷，只见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高个男人满脸歉意的从江一身边接过了轮椅扶手，将千穗荷调转到自己的身前。
男人肤色很白，戴着眼镜，语气温和，斯斯文文的样子。
男人低头看向千穗荷的时候，眼镜镜片都挡不住他那双细长眼里流淌而出的情意。
嗯，是千穗荷不会抗拒的人。
“和你介绍一下，我的未婚夫，丹尼尔。”
“我的……大学同学，徐欣。”千穗荷顿了顿，默然望向驻足在路边的徐欣。
“咳，徐小姐你好，我的中文名叫简世。”男人看向徐欣，朝她微微一笑，“我时常听穗荷提起你，徐小姐果然是她说的那样有气质。”
徐欣礼貌性的点头，“我先去值班了。”随即转身离开。
简世低头凝视着千穗荷的眼眸，她眼中的怅然若失显而易见。
推着轮椅往前走，简世弯唇：“今天出院，去妈妈家吧，她特意让厨师给你做了你上次很喜欢的面。”
千穗荷低头，敛眸，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江一握紧了手机，咬牙，转身追上徐欣。
“徐欣呐……”
刚等到电梯的徐欣脚步一顿，讶异地看着追上来的男子，“什么事儿？”
“肃哥他，这一年多在国外，很想你。”
“呵。”
“他从头到尾喜欢的都只有你。”
徐欣面无表情走进电梯间。
江一心一横，快步紧跟进去，“我这次来见千穗荷，也是因为，要帮肃哥交辞呈。”
电梯间门缓缓合上，倒映出徐欣双手插兜，微微凝眉的模样。
“千穗荷手底下的公司和我们的公司有很多合作，之前也是借着这个，千穗荷一直来找肃哥麻烦。”
“这些事情和我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跟肃先生，没有任何关系。”徐欣撇唇，走出了电梯间，准备往办公室走去。
“可是，他因为你，放弃了本来能在我们总部很好晋升的机会。还有，他本来要出国，还不是……”
“员工在企业辞职，是很常见的事情，请不要把一个人放弃工作的原因，强加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你这样，我只会认为，是在道德绑架。”说完，徐欣转身，狠狠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并且毫不犹豫的反锁。
碰了一鼻子灰的江一低头看着手机上亮着的通话页面，讪笑：“肃哥，你听见了吧，她都不给你多一点解释的机会呢……”
双手止不住地敲着键盘，一整个下午都在删删改改，徐欣长叹一声，她终于承认，自己无法专注。
墙上的指针转向五点钟。
“嗡嗡嗡！”
徐欣没有看清来电显示，直接划开了接听键。
“能出来聊聊吗？”
“不能。”一听电话里熟悉的女声，徐欣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此。
她皱眉看了看手机上的“千穗荷”三个字，内心烦躁不已。
走出酒吧的门，徐欣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看着路边车来车往，一时间脑子有些发懵。
“我呀，要结婚了。”就在十几分钟前，千穗荷坐在吧台，抱着酒杯喝得满脸通红，眼中隐隐约约的有泪意。
徐欣抬头望天。
这夜，路灯昏暗，天上的蒙蒙细雨如网丝一般拂面，让人睁不开眼。
“小千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屈服家族联姻。”徐欣嗤之以鼻，转动着手里的酒杯。
“我从小到大，做的与我的身份不符的事情有两件，第一：大学的时候瞒着家里去补习班给小学生补课，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自己的钱。第二：遵循自己的心，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去争取自己有好感的人。”
“可惜，到现在，那么多年了，肃清和，他的眼里，还是只有你呢。”
“徐欣，人生真的很难。”
“可是，你好像，比我自由。”
“出身由不得我，在哪里受教育也由不得我。就连大学毕业以后做什么工作，要选择嫁给谁，都由不得我。”
“生在千家，我很抱歉。或许，如果我是个普通人，就能有普普通通的人生。”
“徐欣，老实说，每天都活在媒体的灯光下，我好累。”
“如果，当初没有和你说，我喜欢他，我们之间，或许还能和之前一样，是好闺蜜。你觉得呢？”
“徐欣，这条路，我走的好艰难，我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
徐欣放下酒杯，直言：“你喝醉了。”
人生大多数都是这样：
所愿不可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