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江雅拿着扫把,表情疑惑。
“那可以一起吃午饭吗?”云归从程翌背后走出,笑着邀请。
灿烂的笑绽放在那精致的面容上,让人舍不得拒绝,江雅一时晃了神,准备出口拒绝的话语卡在嗓子眼。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啦,走吧!”
“可是,我还没打扫好。”面对这过于强烈的热情,江雅握住扫把,就如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在一旁看女性服装杂志的杨乐天收到程翌的眼神暗示,将杂志小心放下,起身从江雅的手中接过扫把。
“我正想单独使用活动室一段时间,等我使用结束给你发短信,你再打扫。”
“好的,社长。”
打扫的理由被夺走,江雅内心叹气,眼神就对上云归盛满热情的美丽眼眸。
炽热又滚烫,真是麻烦的热情呀。
三中有一处小花园,凿出一个池塘,养了半片的睡莲荷叶,池塘边建起一个连廊方便下雨观荷,午休时刻清静闲适。
盛夏骄阳扑洒池塘,些许清风润得池塘水气朝连廊处扑面而来,云归拿着面包和牛奶,坐在连廊上舒服地闭上眼。
“没想到三中还有这么个好地方,有点羡慕呀。”
坐在她右面的程翌,伸手轻抚荷叶:“你随时可以过来,放心,保安不会认出你的,孔雀专员。”
“你暗恋阎王爷?”
程翌疑惑,云归转头冲他嫣然一笑:“不然,你为何如此想去见他。”
见两人笑闹,江雅咬着面包,不自觉低头一笑,看见他们就感觉阳光真好。
“江雅,昨天那个是你哥哥吗?他看起来好凶呀,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坏人。”
云归一脸害怕地抱住江雅的手,凑到她耳边,营造一种亲近私密的感觉,小声地问:他是不是会在家里发脾气?你怕不怕他?”
江雅温柔一笑,正准备开口,突然一脸懊恼地道:“我随堂作业还没写,下午就得交,我得先回教室,抱歉,不能和你们一起吃了。”
学生时代天大地大,作业最大,拿着作业借口,云归和程翌也不好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雅离开。
“她不想说。”
程翌向后一躺,点头:“我本来也只是打算试探一下她的口风,如果她愿意说最好,如果她不愿意,那我们就要去查。”
“程翌,你了解江雅吗?我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对我们说,难道……”云归警惕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那个人随时随地监视江雅,现在那个人就在附近。”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太低了。”程翌低笑。
“我也知道,但我不明白她明明身处困境,为什么不愿意向我们开口。”清甜的声线满是迷茫疑惑。
“可能她觉得没用。”
“我第一次见她,她正被一群女生欺负,就在走廊上。周围有很多人,可最后出声只有刚经过的社长和我。”
“我们去找过老师,却被打玩两字压了下来,为避免那些人再欺负她,我们让她加入花滑社负责杂事。”
程翌抬头无奈一笑:“小时候,我以为善良和正义处处都在,后来我才发现被歌颂赞扬的都是少数。”
“我只是因为她的事才发现这事实,而她却时刻被提醒,所以…从不开口求救。”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全是漠然的视线,视线里的冷漠交织组成泥沼,将江雅困住,一点一点地将江雅吞下去。
她不哭,不求救,因为四周都是冷漠。
即使有点点微光,可是那光突破不了冷漠,所以这一次不开口,也是很正常的事。
水气迅速凝结成团,泪水砸落在地,云归双眸泛红,慢慢牵动嘴角,扬起坚定灿烂的笑。
“我要帮她,让她明白她可以开口。”
“你的光芒一直都很耀眼,一定可以穿越冷漠。”程翌拿出手帕递给云归,乘着清风的声音温柔如水。
擦掉眼泪,重提精神的云归将手帕揣回兜里,眼里盛满璀璨坚决的光。
教室里,江雅单手支在下巴处看向小花园的方向。
她这么敷衍,他们应该放弃了,他们是好人,不应该把他们卷进来。
江雅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脸有刀疤的高大身影。
他也是好人。
但他命不好,和她一样在泥潭之中。
抽出试卷,江雅将心神投入学习之中,她对学习有一种虔诚的狂热,因为这是她逃离泥潭的唯一机会。
筒子楼挤着夕阳,黄昏的光被割得零碎,电线杆拉着电线将天空切开。散发臭味的褪色垃圾桶被垃圾塞满到吐了出来,明明是放学却没有丝毫饭香与热闹,这里像一片死地。
云归仔细辨认筒子楼门前的锈迹号牌,她转身向程翌招手:“在这!”
程翌走到云归身边,辨认过后,点头:“江雅填写的家庭住址就是这。”
两人推开筒子楼的大门,年久失修的门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太阳西斜,没有光的楼道很暗。
在一楼第一户人家门前站定,云归伸手敲门,门上的漆落下碎片,朝她而来。
一双手盖住她的眼,挡住碎漆,眼前一片漆黑,云归却不觉得害怕,被皂香包裹,身后和眉眼处暖暖的,很安心。
“站远一点敲。”
程翌松手,明明已经离开云归的眼,可手心中被她睫毛挠过的痒意仍在,他脸微红。
过了半响,仍然没有人回应。云归放下手,没多耽搁,走向另一户人家,继续敲门。
这是他们一起想到的办法,从江雅那问不出来,就去找江雅的邻居,他们应该知道一些。但他们没想到,这地方好像快没人了。
一楼敲完,仍然没有回应。
“下一楼我来。这楼道黑,不太好走,我们牵手走。”程翌打开手机灯光,照亮楼道,主动牵住云归的手:“你的手好小。”
感受着手中温软的小手,他抬头看向前方,脸色微红,在他身后云归的脸也涂上薄红,心跳动得很快。
心原来可以跳得这么快。
在安静黑暗的楼道里,云归不担心被他发现,她怕在他发现之前,这颗心因为运动过度,猝死了。
感觉到云归的紧张,程翌误会她害怕,轻轻哼道:“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转眼儿子就长大……”
黑暗中悄然滋长的暧昧氛围戛然而止,云归脸不红了,心不跳了。
她现在只想弄死程翌!
后知后觉唱错歌的程翌停止哼歌,刚好来到第二层,他没给云归开口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开始敲门大业。
一整层楼敲完,黑暗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任何回应,两人接着上楼。
咚咚咚的敲门声间歇性地响着,却没有任何回音。
第5层敲完,程翌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晚上八点。
“8点了,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
云归抿唇拒绝:“我们8:30再走,再多试一试,说不定下一次就有人了,这一次我们分开敲门。”
“不行,分开敲门太危险,如果你坚持分开敲门,我们现在就走。”程翌态度相当坚决。
“行。”
明白他是为自己着想,云归不情不愿地答应,不过好在多争取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两人没有耽搁,直接上到6楼,继续开始敲门。
“谁呀?!”
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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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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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归眼底泛起喜色,抬高了声调,温和地道:“老人家,你好,我们是第二中学校报记者,想对您进行一个有关我校优秀学生江雅的采访。”
老人家隔着门颇为不耐烦地道:“没得那个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你们找其他人去。”
老人不愿配合的态度摆出来,云归犯难了,怎样才能劝说老人接受?
程翌对云归眨眼,同样温和地说道:“我们在采访结束后会有礼物赠送给受采访的人,比如两袋大米、一桶食用油等等生活必需品,用来感谢您为我们花费的时间。”
这话一出,门内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两人。
云归小声道:“不错嘛,鬼主意还挺多的。”
程翌一笑,正常操作。
咔嗒,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房内冷色调的灯光率先投出。
满脸树皮的老人扶着腰站在门口,招呼两人:“进来吧,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你们手上好像没有东西?”
跟在老人身后的程翌一笑,自然地圆慌:“那些东西太重了,自然不会随身带着,采访结束后,明天我们就给您送来。”
“行,记得快一点啊,你们拿胶凳子坐下,可以开始问了。”
老人坐在破旧的沙发上,云归和程翌一人拿了个凳子,坐好后拿出手机来录音,做足记者的架势。
“我们想先问一下,您对江雅同学的印象是什么?”
云归先抛出一个话茬,等待老人自己说。
“6013那家的娃,可怜得很,孩子长得好又聪明,从小都是第一名,就是可惜,她妈死得早又摊上那么一个爸。”
“人但凡沾了赌,都不能叫人。那孩子她爸就是一头畜生,媳妇在的时候好歹能管点,媳妇病重的时候,这畜生直接拿着媳妇的救命钱跑去赌,赌没了,媳妇没了,他还是要赌,根本不管还有个姑娘。”
提到当年这些往事,历经风雨的老人面上仍有些愤愤。
“当时那些街坊都还没走,看那孩子可怜,就招呼孩子来自己家吃饭,谁知道这一帮就被那畜生无赖缠上了,闹得谁也不敢帮那孩子。”
“幸好孩子是个聪明孩子,自己学会做菜,自个把自个养大了。可惜,摊上这样的一个爹,苦难是逃不了的。”
老人摇头晃脑,看着云归和程翌道:“学生娃子,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这栋楼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搬走了吗?”
“不知道。”程翌配合地摇头。
“就是因为那个畜生,他在外面向那些混混借钱去赌,到期他还不上,那些混混就上门来闹,闹得整栋楼上上下下不得安宁。”
“那些个混混,一个赛一个得凶,当中为首的那个人简直就是凶神转世,成天就穿一身黑,个子又高,脸上又有刀疤,那眼睛一瞪直接就把小孩子给吓尿了,好多街坊直接搬走。”
提到这,老人还有些心有余悸。
“大概一个月前这帮混混来讨债的时候,刚巧撞上那孩子放学回家,那畜生当时就说把她卖了抵债,那混混直接把那孩子当场带走。”
老人脸上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但混混也没有免除畜生的债,那畜生到现在都不敢回家。”
云归脸色一变,手中的纸被捏皱,她不敢想象江雅到底遭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