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间一片疏淡,芸娘身体抖了抖,抬起细弱眉眼低声嚅嗫了一句。
“什么?”
江舒窈没听清,她往下稍微俯身,听到芸娘嘴里在说:“小女……小女……”
“杳杳小心!”
这时江云廉突然厉声喝道,一脚踹来。
江舒窈心中一悚,立刻后退,谁知那芸娘敏捷地一挥手,冲着她撒出了一g药粉。
她立刻闭气,却已经晚了,还是吸入了一些药粉。
芸娘早在挥出药粉的时候就跑了,昭风飞身追了上去,另有亲卫队的人立刻控制住了小男孩和方才拉扯她的汉子。
“杳杳!你没事吧?”
周围的行人见到这种场景早就跑远了,江云廉把江舒窈扶着坐回车里,见她面色还好,连忙问道。
江舒窈捂着心口惊疑不定地看着江云廉摇了摇头。
“我、我没感觉有何不适。”
这时昭月从外面掠了进来。
“主子,让属下为您瞧瞧吧!”
江舒窈想起昭月是医毒高手。
她把手伸给昭月:“好。”
江云廉心神不定地退到一边,疑惑地打量起昭月来。
方才看到她们救人和追人的样子,他觉得这四个护卫武功高强,训练有素,不像是花钱就能买来的。
看她们的行事作风,更像是暗卫……
可培养暗卫花费巨大,大寰国明令只有皇室中人才被允许有暗卫,寻常官员最多可以找些护卫,妹妹怎可能有暗卫呢?
第93章 若我要你们杀了李偃珩呢
昭月不去碰江舒窈的脉搏,而是直接从她衣服上刮下些残留的药粉闻了闻,又细细检查了她的五官。
“不用把脉吗?”
江云廉按捺下心底的疑惑问。
昭月摇摇头:“这种吸入的药粉很难渗透进人体深处的,主子,劳烦您让我取一滴血,我方才细闻了,这药粉似乎就是寻常的葛根粉,一点伤害也不会有。”
她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扎了江舒窈的指尖一下,挤了两滴血到一个瓷瓶中。
而后把瓶子举到自己耳边,凝神听了片刻。
“这是在做什么?”
江舒窈忍不住问道。
“这是属下养的蛊。”
昭月的回答吓了江家兄妹一大跳。
“蛊?”
江云廉心中疑云顿生,他百分百断定这个昭月不是普通护卫,哪有普通护卫会养蛊的!
江舒窈暗道不好,她眨了两下眼睛,赶紧为昭月解释。
“昭月是南边过来的,医术比广济堂的大夫还要好,以前学过一些这种旁门左道,雇她的价格可高了呢,哈哈。”
她在江云廉探究的目光下干笑了两声,昭月也配合地点头。
“属下幼时在南边拜的习武师父师承药师谷,略懂些皮毛。”
“药师谷?”
这下轮到江云廉吃惊了。
“可是那个白骨化肉、死人复生的药师谷?”
昭月迟疑了一下:“是。”
江云廉对妹妹的话不疑有假,顿时刮目相看起来。
药师谷避世而居,寻常人难以遇到,前朝最负盛名的太医就是药师谷的弟子,没想到妹妹竟然能搜罗到这样的人物。
“可有异样吗?”
江舒窈不知昭月说的是真是假,怕兄长还要追问,赶紧岔开话题。
昭月看了看那瓶子,面露疑惑:“没有,蛊虫没有反应,看来药粉一点毒性也没有。”
江舒窈皱眉:“奇了怪了,难道这芸娘是为了逗我们玩?”
“一定有诈!”江云廉见惯了战场上稀奇古怪的战术了,谁会闲着没事做局就为了撒一把葛根粉?
“主子,昭风回来了。”
昭月的听力非同寻常,她话音刚落,昭风就进了马车,跪到了地上。
“属下无能,没能追上芸娘,她一路出了城,在北边的树林中消失了。”
她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请主子责罚。”
“你都没能追上?”
昭月吃了一惊,昭风之所以叫昭风,就是因为她的轻功是她们几个里面最好的,平时也总是负责传递消息和跑腿一事。
因为她快得像风。
昭风没有抬头:“那女子的武功非常高强,属下追到一半便跟丢了。”
“你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江舒窈叹了口气,倒是没有过多追究。
“我们先回府,待会我去审那两个抓到的汉子和幼童。”
没追上人,线索又断了一条,江云廉紧皱着眉头,还是先出去吩咐车夫加快赶回了英国公府。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能审出些什么了。
江舒窈心中的快乐蒙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彩杏和淡绿看在眼里,极力地想让她开心一点。
“小姐,快看,国公府就在前头了。”
眼看马车拐了几个弯驶入一条宽阔寂静的大道上,两旁都是雄伟壮观的高墙绿荫。
前面就是大气磅礴的浇铜正门,白玉砌筑,朱红镶金柱,门口伫立着两座比人还高大的白玉金狮,目露威武之色。
江舒窈看着英国公府熟悉的御赐牌匾,不禁湿了眼眶。
前世她兢兢业业操持成安侯府,除了新婚回门,一直到死也再未见过国公府一眼。
走进熟悉的大门,见到院中那棵陪伴她长大的巍峨柏树,她下意识地抚上腰间生母留下的香囊绣袋。
重生后的感觉从未这样真实过,她真的回来了!
“恭迎小姐回府。”
十来个穿着不同等级衣衫的婢女在台阶下首整齐候着,见她进来,齐齐恭敬鞠躬行礼。
江舒窈一一看去,全都是出嫁前在她院子服侍的下人们。
“杳杳,你先回院歇息,我去审那两人,待会再来找你。”
江云廉知道女儿家东西多,要花时间安置,便先赶她回院。
“嗯。”江舒窈点了点头,莲步跨过垂花月亮门,从花团锦簇的曲折游廊中缓缓步向了自己出阁前居住的绿漪院。
梨树芭蕉、藤萝翠竹,院内一砖一瓦,一应陈设,居然都维持着她出阁前的原样。
江舒窈站在院内,心中五味杂陈,清风徐徐吹来,吹散了她心上的阴霾。
“小姐喝些茶吧。”
木樨端来了一碗茶盏,淡绿在一旁瞧见了,连忙拦了下来。
“小姐在成安侯府受了寒,如今不能喝这带寒性的茶了,去换一碗枣茶来吧。”
木樨是江舒窈的四个一等婢女之一,也是个忠仆。
当初成婚,江舒窈怕带多了下人显得张扬,便留下了木樨和丁香。
“小姐怎么在成安侯府受了寒?”
木樨是个温婉性子,此时听了眼里顿时浮上些忧虑。
“待会我同你细说,快去换茶。”
淡绿怕又勾起江舒窈的伤心情绪,连忙把木樨往外推。
可惜彩杏这个大大咧咧的没明白她的意思,还跟着附和道。
“就是,半年前小姐的月事就不太准了,这次我瞧着,又迟了好些天。”
“是啊,恐怕还是得请个太医来瞧瞧才是。”
江舒窈拍了拍淡绿:“好啦,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说这些难受的做什么,去把我的那些嫁妆都放好,我先回房歇一会。”
她一个人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这才抖着手露出些苍白的脸色。
方才彩杏的话像一道雷劈在她脑中,让她惊恐不已。
受积寒的影响,她的月事确实一直不太准。
但最近她常常有脾胃不适的感觉,虽说也是遇到了事情才会作呕,可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细细算来,和李偃珩在净云寺上的那一夜已快三十来日了……
她不会是有孕了吧?
可她喝过避子汤呀!
江舒窈脑中糊成一团,胡思乱想了片刻,还是叫出了四个暗卫。
“我想问问,若我和李司长的指令有了冲突,你们会听谁的?”
风华雪月四人身躯一震,齐齐跪倒在她脚边。
“司长已把我们赐给了您,我们的主子只有您一人!”
江舒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有些凝重神色。
“若我要你们杀了李偃珩呢?”
她冷冷问道。
第94章 喜脉
江舒窈看着脚下匍匐着的四个暗卫沉默不语。
她不会调教暗卫,也想过若和离后,要不要将暗卫还给李偃珩。
但李偃珩不要,说给她的就是她的了。
半晌,地下的昭雪率先开口了:“主子吩咐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只是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劝江舒窈:“我们与李司长身边的暗卫知根知底,况且李司长自身的武功也深不可测,我们……没有万全的把握。”
江舒窈笑了笑,叫她们起来。
“我不是真的要让你们去杀李司长,只是确认一下,你们现在是绝对忠诚于我的。”
她笑容凝在嘴角片刻,认真道。
“接下来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只有你们四人和我知道,此事要绝对保密,尤其不能告诉李偃珩。”
“是!”
四个暗卫依旧不显露分毫情绪,只冷脸站在她身前。
江舒窈扫了她们一圈,伸出手臂挽起袖口。
“昭月来为我把脉吧。”
她把风华雪月绕糊涂了。
昭月上前浅浅地搭着她的脉搏诊了片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震惊的表情。
“主子怎么了?”
最爱八卦的昭华看着这一幕实在忍不住了。
江舒窈看着昭月犹豫的表情笑了笑:“和她们说吧。”
昭月咽了咽口水,面露一丝迷茫:“主子……是喜脉。”
暗卫们震惊地齐齐后退了一步。
喜脉?!
她们日夜跟在江舒窈身边,知道她和李承楷有名无实,那这就是……就是李偃珩的孩子了!
饶是最沉稳的昭雪此时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孩子……还不能和李司长说,主子想做什么?
江舒窈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
不管怎样,这孩子应该也才不到一个月,她虽心乱如麻,但也知道,万万不能让李偃珩知晓此事。
李偃珩本就不想负责,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等待她多半不是去母留子就是杀人灭口。
更何况她前不久还那样让他丢了脸……江舒窈不敢怀抱侥幸。
她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由自主地上手摸了摸。
这可怎么办啊,这下可没法嫁太子了。
“主子可是担心自己的名节?”
昭月在一旁见她眼中愁绪一片,主动开口问道。
江舒窈抬眼看她,点了点头:“确实,我现在已是和离妇了,又经宫里嬷嬷验身过,若再被爆出有孕一事,恐怕牵连众多。”
她不担心自己的名节,可她担心侯府的名声。
兄长还有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儿,若做姑姑的名节不好,这孩子将来议亲恐怕也会困难重重。
“主子不必担忧,我们南面那儿有一种药,吃了可保胎儿不会长得痴大,主子身形又苗条,平时遮掩着,到了生产的时候,也是夏季了,去避暑山庄上避一个月正好。”
“还有这种药?主子吃了和肚里的胎儿不会有问题吧?”
暗卫们俨然已经接受了江舒窈有孕一事,昭华活泼些,开始和昭月讨论起来。
昭月摇头:“没事的,这药在我们那处很普及,因为妇人们都要下地干活,若身子笨重了就不方便了,吃了那药后胎儿一应发育都是正常的,母体也会舒服一些。”
江舒窈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中难安的情绪消散了些。
“那昭月也给我服一份那药吧。”
她很快就有主意,就如昭月所说,服药把肚子瞒住,待到最后两月时,找个理由上外头避避,待孩子生了就自如多了。
至于孩子……到时候也只能找个借口说是捡的,再重新养在自己名下。
只是这样一来,她肯定是不能嫁人了。
江舒窈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若只是和李偃珩那中药后过了一夜,她心中还稍微好受些,可若连两人的孩子都生了,那是万万不能再去祸害别的男人了。
她是想复仇,却不能为了复仇不择手段,那样和那些蛆虫又有何区别。
再三叮嘱暗卫们不许走漏风声后,江舒窈这才重新走出门。
“小姐醒了,来用碗汤吧。”
木樨熬的枣汤一直热着,眼下连忙端来给她。
江舒窈不知道有孕后能不能喝枣汤,她想到自己每每喝了茶后容易心悸,只得摇了摇头。
“现在不想喝,以后我的茶也撤了,只消给我喝白水就行。”
“啊,好……”
这碗汤她可是一直温着呢,木樨有些失落,却还是乖乖听江舒窈的,重新给她壶里灌上了温水。
江舒窈还没喝上两口,江云廉就怒气冲冲地进了她的院子。
“哥哥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审完了吗?”
江云廉抄起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而后“噗”了出来。
他怀疑地举着杯子看了看,目光又移向了江舒窈。
“杳杳,成安侯府竟如此苛待你,茶都不给你喝?你已经回家了,不必如此节省。”
江舒窈看见他目中的心疼就知道他想左了。
她莞尔一笑:“哥哥说什么呢,是我让她们把茶换成水的,喝了茶我总心悸难眠,还是喝水好些。”
江云廉还以为她在成安侯府受了折磨才成了这样,心中恨不能带着大军把整个侯府夷为平地。
“好吧,你回家了,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说,少了谁也不能少了我江云廉的妹妹!”
他豪迈发言,想到自己来的原因,脸色又变得不好看了些。
“那两人都审了,汉子只是旁边铺子的老板,说那芸娘在他铺子里做了两日工,摔坏了不少东西,今日没办法了,才当街拉扯,让她赔钱。”
江舒窈细眉微皱:“他说的可是真的?”
江云廉点头:“是真的,我派人查过了,这汉子虽然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街坊都说他人不错。”
他想到那个小孩,眉间的愤怒更甚。
“那小孩更过分了,是芸娘从慈幼局领养的,也才领了两三日,这分明就是她对你做的局!”
想到这他有些焦躁不安,这个叫芸娘的女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难道只是为了给妹妹撒一把葛根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