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轻易就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了。”
南陵王妃捻起绣花针,正替景琨缝补着衣服,听完贴身侍女的低语,嘲弄一笑,“就算多管闲事的人要查,也寻不到证据,用了迷迭香的人,不过半时辰身上的味道就散完了。更何况她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自己的头发勒死的,身上又没别的伤口,怎么判?”
最重要的一点,人已经被唱戏班子拉走了,既无人证,也无死证,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这时,在世子房中伺候的丫头急匆匆跑来,“王妃,不好了!世子他,他突然口吐白沫,快,快不成了!”
南陵王妃猛地抖身,绣花针划破她细嫩的指腹,两滴鲜血滴在衣衫上。
贴身侍女唤了半天,她才回神。
“王妃,您赶紧换衣服去一趟吧。要是小世子没了,这南陵王府怕是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南陵王妃半刻不敢磨叽,急哄哄换了衣服,就赶过去了。
南陵王妃直奔帐篷后的矮床,见到小脸煞白,还满身冒汗的小人,差点晕死过去。
幸好身边的侍女扶了她一把,她怒不可遏地看向大夫,“世子为何快不成了”
大夫抖着双腿跪下,双手撑着地板,头埋极低,“请王妃赎罪,小人医术浅显,实在探不出世子究竟得了什么怪病,更不知该如何用药。”
“怪病?世子为何会得怪病!昨日不是还说,只是染了风寒吗?”
“小人,小人也不知。”
世子刚烧起来,被强行扣在府里的大夫就给世子把脉了。
脉象紊乱,完全一副将死之人的迹象,他实在想不出对策。
与此同时,南陵王府内,两名身高挺拔的侍卫结伴从更衣房出来,挑着灯巡查。
其中一人偏着头低声道:“你确定那药对世子无害。”
另一人答:“我还没癫狂到谋害皇亲国戚的份上。”
“药效能维持几天?”
“最多一晚上,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
“好。”
鸡鸣犬吠的三更天,两人卸下侍卫厚重的衣服,匆匆翻墙离去。
半道,穆编修把一封巴掌大的密信塞进洛屿泽手里,面露嫌色,“你可不知,这信纸我是从何处找到的,竟在那景琨的鞋袜里,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洛屿泽听完,也有些嫌弃,找出一张帕子,将密信放置帕子上,却懒得打开,“上面写了什么?”
穆编修如实告知,“这次云来商会的送货人是胡正荣,账本确实在他府中。”
除了这封迷信,二人也没再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思虑天将亮,不易继续伪装,二人打算离开南陵王府。
半道,洛编修多嘴问了一句:“还要关着景琨吗?”
虽说景琨犯了以权谋私的错,但他也算不上真的手握重权。
他下狱后,南陵王府又以旁的名头送了一箱银两,当下便充公了。
“放了吧。”
再关下去,就是他们不识好歹了。
南陵王妃有心想保景琨,究竟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不可告人的私情,还是因为景琨的身份?
世子屋里,南陵王妃瘫软地倒在椅子上,满目皆是恐慌。
要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南陵王的封地就被收回,到时候她也会被皇帝送去行宫养老。
但是,这新都的行宫哪能同旧都的行宫一样。
曾经的行宫依山傍水而建,无论是植被还是建筑,先帝都舍了重金,只可惜被蛮人抢了去。
现在的行宫却建在荒芜之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为刚搬城,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去修建好建筑,只能凑合凑合,建几个稍大的宫殿,先安置太妃,后来那些丧夫绝后的王妃也被接了进来。
虽先后修了两次,但论精细度,自然比不得先前的行宫,她才不要去那种地方受罪!
天未明时,洛雁还没睁眼,呛鼻的烟雾便钻进她的喉咙,涩得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连忙去推搡身边人,想要唤她去开窗。
她不是提醒过石榴,要留一条缝吗?
奈何石榴怎么都叫不醒,洛雁只好从枕下抽出两张帕子,浇了冷掉的姜茶水,一张盖在石榴脸上,另一张捂住自己的口鼻。
一不留神,她直接跌下床。
揉着发软的小腿,她一步步挪到窗户边。
推了第一扇,推不动。
定睛驱雾一瞧,石榴用了太多纸糊,竟将窗封死了。
还有第二扇、第三扇……洛雁试得有些绝望……
就在她推动第五扇时,微微松动的迹象让她眼前一明!
她用胳膊肘狠狠撞击那半扇窗,怎料窗户外面被人钉了一块木板,她用尽力气,也只能撞开一条小缝。
她绝望地倚着窗户,用拳头一遍遍地敲响木框。
要是有人经过就好了。
就在她被浓烟熏得近乎晕眩时,突然一阵阴凉的风飘进屋里,浓雾如蜂离巢般散了出去。
她脑子猛地一精明,耳边传来凌厉的男声,“寻死还能半途而废?”
洛屿泽杵在窗前,脸色与暗夜融为一体。
“奴婢没有寻死,是窗户打不开。”
洛雁被飘过的浓烟呛了一下,猛咳两声。
要是这烟雾再浓烈些,说不定她就没命了。
石榴!
洛雁猛地转身,勾头望向床边。
见石榴趴在床头一动不动,再回过神时,洛屿泽已不在窗前。
门被一脚踹开,冷风吹散云雾。
洛雁禁不住浑身一凛,仿佛血液凝住一般。
黑影投在她赤裸的玉足前,见她双足被冻得通红,洛屿泽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又卸下衣袍,披于她肩上。
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怕死吗?”
洛雁正揉搓着指尖,听见他这声低问,以为他又想挖苦自己,暗下眸反问道:“爷希望奴婢怕,还是不怕?”
冰凉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薄唇吐出的热气熏红她的脸,“如果我说不怕,你该如何?”
洛雁掩过唇角的苦涩,“奴婢不知。”
“好一个不知。”
指腹用力,快要摁出印子。
洛雁咬紧后槽牙,不敢发出一声低吟。
她迟迟不肯低头,他也迟迟不肯松手。
僵到最后,还是洛屿泽先松了手,“洛雁,你必须活到我子孙满堂的时候。”
“要是你敢先死,我让你连尸骨都留不得!”
第49章 扬她骨灰吗?好啊
扬她骨灰吗?
好啊,反正她都死了,如何瞧得见。
洛屿泽抛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洛雁盯着他背影走远,才从木桌上下来。
确定石榴只是暂时昏了过去,她便将她抬到那张小床上,自己则披着洛屿泽的衣袍绕到屋子后面。
发现有许多扇窗户都有被钉的痕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谋杀。
洛屿泽回到自己屋里,得知青儿沐浴更衣后,只着一层云纱趴在塌上等了他大半晌,还是付元悄悄朝屋里吹了的迷烟才让她昏睡过去。
黎明降至时,青儿刚睁开眼,便伸手去探身边的位置,还残有余温,青儿微微扬起唇角。
只是,她揉了半天脑袋,也想不起半点昨夜的细节。
但当她掀开被子后,发现自己已穿戴整齐。
是爷给她穿的吗?
一阵腰痛传来,青儿心头一悦。
伴在爷身边这么多年,她终于得宠了。
日后,她再也不是下人口中的花瓶了。
就在这时,素莺端着一碗汤药破门而入,脸色却不妙,“恭喜青儿姑娘,这是我家夫人赐给你的怀孕秘药。”
青儿看了眼碗里的东西,黑黢黢一片,还泛着恶臭,霎时白了脸,“我胃浅,喝不得重口。”
见她才侍寝一次就端起了架子,素莺斜睨她一眼,冷声道:“青儿姑娘要是辜负了夫人的美意,下次再有这好东西,你可求不来了。”
“那就难为夫人费心了。”
素莺端着空碗出门,心里却闷得慌。
像青儿那等蠢笨的人都能得到姑爷的临幸,为何她家小姐不成?
青儿走在路上,故意扭捏起来。
一是她腰酸背痛,二便是她想要炫耀自己的新身份。
她千里迢迢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一日。
如今她已经能挺直腰杆走路,相信没多久,她也能当上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洛屿泽睡了通房丫鬟的消息很快传遍全院,包括洛雁耳朵里。
石榴去前院打水的时候,遇上一同被买进府里的婆子,据她们所说,洛屿泽屋里的烛火断断续续燃了一夜,想必是云翻覆雨了好几次。
石榴把这话一字不差地讲给洛雁听,唇色一瞬惨白。
昨晚他那么着急走?是赶着回去点红烛?
她还以为洛屿泽一直把青儿当奉水丫鬟使唤,是对她没有兴趣。
他真的喜欢青儿吗?
*
青儿扬眉吐气后第一件事还是跑来同洛雁跟前炫耀。
“爷昨晚对我甚是温柔,根本不愿在我身上留印子。”
“爷还夸耀我皮肤细嫩光滑,很是好摸。”
“......”
青儿本就自命不凡,如今心愿达成,更是瞧不上她了。
“爷向来拿你当玩意儿侍弄,你早该认清事实。”
洛雁冷笑道:“恭喜青儿妹妹,被大夫人娇养这些年,总算派上用场了。”
洛雁加枪带棒,意思不言而喻:我是玩意儿,那你算什么?不过是大夫人为洛屿泽养的一只会下蛋的母鸡。
青儿愚笨,尚不能参透她话中意,依旧沾沾自喜道:“你就眼红我吧!”
待青儿离去后,石榴连忙递来清茶,“姨娘,您快顺顺气,虽说您现在坐的是小月子,但也是月子,这月子里要是动怒动气,只会伤及根本。”
洛雁并不介意会不会伤本,她本就没打算再生。
这两日,沈思琼也没少让素莺往她这里送滋补的药材。
洛雁只觉得好笑,把她赶出去那天晚上,沈思琼愣是没半点动静,如今让她捡回一命,她倒频频关心起自己了,究竟是真心的,还是为了自己那贤良的名声?
素喜照例送了汤药过去,回来时,她发现素莺被沈思琼罚跪在院子里。
念着天冷,她便去屋里烧了个汤婆子塞进素莺怀里。
怎料素莺并不领她的情,直接将汤婆子砸在地上,灰炭落地那瞬立马熄了火。
“谁要你假惺惺!”
素莺冷睨她一眼,冷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的那些心思。”
“你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保不齐姑爷偏就瞧不上你这款!”
素喜本是好意,没想到素莺空口白话竟冤枉她头上。
她清楚,自己若闭口不接,便会让屋里那位生了隔阂。
于是她捡起被素莺丢到地上的汤婆子,神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故意拔高音量,“素莺妹妹,咱们本是一个府里出来的,更应同气连枝、相互扶持,没由头地乱吃飞醋,只会伤了咱们与小姐间的和气。”
*
五日后,洛邢林回了京城。
洛雁也能稍微起身坐一会儿了,闲来之余,她让石榴多跑了几趟,把原本放在偏屋的东西都取了回去,尤其是针线。
东西两院的夹门上的锁终于被撬开,余清婉在东半院晃荡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她现在的新住处。
见她这副消瘦的面孔,余清婉的眼红了又红,“洛雁姐姐,你要死了,我就剃发出家当姑子去。”
余清婉的丫鬟一听,花容失色,立马劝诫道:“小姐,您别一开口就瞎说。”
洛雁哭笑不得,“你要出家当姑子去,谁当太子妃?”
余清婉轻轻擦泪,“谁爱当谁当,谁都不及你重要。”
余清婉此番为真心话,虽说她大小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在家中,祖母疼、虽娘不在,但继母明面上是不敢刁难她,给她使绊子的,姐妹们自是礼让着她,兄长对她也百依百顺。
在外面,家世不如她的名媛闺秀自是吹捧着她,半点不敢逆了她的意。
反倒是在洛雁跟前,她头次吃了瘪,头次意识到自己的坏心眼,头次发自内心地想要同一个人交好。
除了柳絮和杨桃,洛雁便再没同人交过心。
洛家二小姐是好,但她对她的好仅存于她还是洛府四小姐的时候。
宽待庶女,为她立下贤良淑德的好名声,她的作用仅于此。
余清婉这般热烈地坦露心声,洛雁反倒受宠若惊,“衣服可还合身?”
念着余清婉过些时日就要提前回京为太后庆贺寿辰,她特意在衣服上绣了两朵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也好讨个彩头。
慢工出细活,再加上中间又掺了些别的活,赶在中秋前夜,她才让石榴把完工的衣服送去。
余清婉眼眸亮亮,“喜欢得紧,要不是想着姐姐给我别的衣服,这件我中秋就穿了。”
聊着聊着,余清婉便提起那中秋晚宴上,听荷出糗一事。
“也不知道那女人脑子是不是浆糊做的,竟敢耍滑头,让泽哥哥吃了好大一个闷亏,活该!”
第50章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洛雁这才想起还有听荷这个人。
原以为洛屿泽那日会与她花前月下,会对她春心萌动,哪曾想因为一件衣服,就破裂了。
“听说南陵王妃对她很生气,扬言要将人重新塞回舞坊!”
“你从哪儿听说的?”
按理说,南陵王府内的消息不应该这般轻易地就传出去。
余清婉朝她吐了吐舌头,“就那日去南陵王府,我偷偷用钱收买了王府里的两个看门小厮,让他们把话传过来。”
洛雁这才意识到余清婉玩归玩,但办事也颇为仔细。
余清婉见洛雁对听荷的事不是很感冒,便转了话题,“过几日,我可能就要回京了,到时候你记得同我写信,等回了京后,也别忘了给我送拜帖。”
得知余清婉要离开的消息,洛雁心里有点失落的。
虽然现在有石榴陪着她,但石榴毕竟年纪小,还单纯,有些事她没办法同石榴细讲,怕脏了她的心。
但余清婉却通透这后宅里的阴私手段,偶尔一两句也是能给她提个醒的。
余清婉前脚刚走,素喜后脚便来了,“姨娘,我家小姐请您过去一趟。”
素喜身后还跟了个婆子,洛雁定睛一瞧,良久才辨认出此人竟是胡夫人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先是眯着眼打量一番这屋里的内饰,又沉着眸看了眼洛雁的衣着,似乎有些没想到,迟迟未曾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