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不出儿子,钱氏没少受其他二房的冷嘲热讽,甚至连自己下面的妾室都敢仗着肚子挖苦她两句。
洛莹莹清楚自己亲娘的心思,不过是想用她的婚事换些脸面罢了。
她敛回眸光,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母亲,女儿不想嫁人。”
钱氏狠狠地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咬牙,“究竟是哪个五迷三道的乱了你的心,教你说这些胡话!”
洛莹莹生怕钱氏变本加厉,便借口给祖母抄经,躲进祠堂去了。
洛莹莹身边的丫鬟实在忍不住了,“小姐,您为什么不同夫人说实话?明明那永昌侯世子给您递了一张纸条,约您明日城外大相国寺见。”
洛莹莹一想起永昌侯世子那张肥腻的脸,就忍不住作呕,“我本就不打算见他。”
丫鬟叹了口气,“小姐,永昌侯世子的长相确实一言难尽,但昨日那筵席上,也不缺乏长相俊美的公子,您当真一个都瞧不上吗?”
洛莹莹垂眸,“是,都瞧不上。”
“那小姐您到底喜欢怎样的男子?”
洛莹莹摇头,并不做声。
丫鬟暗暗在心底自喃:小姐眼界可真高了,只怕这京中,没人能入她的法眼了。
怎会没人呢?
洛莹莹不动声色地颤了颤眉睫。
她静静给老祖宗上了柱香,眸底秋波荡漾。
祖母啊,您一向最明事理。
如果我同您讲,我爱上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您会怪我吗?
“二姐姐,原来你在这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清润的男声从背后传来,洛莹莹闻声睁开眼,转身,对上一张目秀眉清的脸,缓缓启唇,“找我做什么?”
“弟弟刚泡了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正等着二姐姐去尝尝呢。”
“改日吧。”洛莹莹兴致不高。
洛邢林却淡淡一笑,“二姐姐可有烦心事?不妨同弟弟讲一讲,说不定弟弟能帮上二姐姐的忙。”
洛莹莹苦涩地挑起唇角,“不必了,这个忙你帮不上。”
“那好吧。”洛邢林稍有低落地抿起唇,“只怪弟弟愚笨,比不得大哥聪明,不能时刻开解二姐姐。”
听闻这话,洛莹莹忽然生出一抹愧疚,“三弟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姐姐不必同我解释,弟弟心里敞亮得很,除非二姐姐别无他选,不然是想不到弟弟的。”
“三弟弟哪里的话。”
洛莹莹一下子软了起来,忙将手头上的东西递给丫鬟,理了理衣袖,“在我心里,三弟弟同我亲生的弟弟并无两样,既然三弟弟已经备好了我最爱喝的茉莉花茶,我怎能辜负三弟弟的美意。”
......
洛邢林住在月里轩,刚巧就与韶光院挨着。
路过韶光院的时候,洛莹莹忍不住朝里斜了一眼,内心酸楚更甚。
洛邢林不仅准备了她最爱喝的茉莉花茶,还特意准备了南巷铺子的糕点,是她最爱吃的。
“劳烦三弟弟费心了。”
“无妨,不过是跑一趟而已。”说完,洛邢林也给自己捏了块糕点,咬下一小口,由着绿豆糕在齿间融化,甜而不腻,“这么多年过去,这铺子的糕点倒是一如既往的好,我记得当初,还是四妹妹先寻到这好地方。”
“她一向最爱捣鼓吃食。”
话音刚落,洛莹莹便觉得入口醇香的花茶也变得苦涩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洛雁真是好命,靠着洛家给的身份享了半辈子清福,又有大哥护着,这种福气她求都求不来。
正当洛莹莹跑神时,洛邢林突然转了话题,“二姐姐可知道七弟弟的事?”
“七弟弟?他不是养在大伯娘身边吗?怎么了?”
洛邢林叹口气道:“七弟弟病了,生死未卜。如今被大伯娘送去春华院单独隔着,也不知道怎样了。”
洛莹莹第一反应便是,“这事大哥知道吗?”
洛屿泽平时最疼这个弟弟,除了嘘寒问暖,也会盯着他学业,全府上下人尽皆知。
洛邢林摇摇头,“应是不知道的,听说七弟弟已经烧了三四天了。”
洛莹莹闻声捂住了嘴,压低声音问道:“大伯娘这是想让他自生自灭?”
洛邢林立马比了个“嘘”的手势,“二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讲,要让大伯娘听见了,免不了又要刁难了。”
说罢,他又规劝道:“祖母去后,家里一时没了主心骨,咱们二房这时候更应听顺大房的话,千万不能忤逆大伯母的任何意愿,要不,这家就要乱套了......”
第71章 婆母兴风作浪,主母带头抢人
洛邢林一席话扰得洛莹莹夜不能寐。
她们二房一定要以大房为首吗?
母亲这些年受大伯母的脸色,受的还少吗?
当初还有祖母替母亲撑腰,如今没了祖母,大伯母岂不更加肆意妄为?
七弟弟也是可怜,摊上那样一个懦弱的生母,又遇上一个不知羞的亲姐,要不是得大哥爱护,他怎能苟活至今。
洛莹莹爱屋及乌,念着洛屿泽疼惜七弟弟,她便不由得揪心起来。
翌日一早,洛莹莹便让自己的丫鬟去春华院打听情况。
怎料还没半柱香的时间,丫鬟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小姐,不好了,奴婢刚走到半路,正好撞上大夫人领着一众家丁往春华院去了,看那架势,像是要把七少爷打死呢!”
大伯娘真能这般狠心?
那可不是猫儿狗儿,那可是一条人命!
洛莹莹也坐不住了,立马披上厚袍,赶到春华院。
洛邢林比她早到半盏茶的时间,只是他并没急着进去,而是神色焦急地守在门口。
“二姐姐,你昨日可来过这里?”
洛莹莹摇头,“没有,怎么了?”
“那便见鬼了。”
洛邢林将洛莹莹扯至一旁,沉声道:“来的路上,我听人说,有人背着大伯娘私下偷偷照顾七弟弟呢,我还以为是你。”
洛莹莹脸色一沉,“怎么可能是我?我哪有那个本事跟大伯娘对着干?就算我想关心七弟弟,也不会自己去,顶多是派个丫鬟送些东西,都是走明面的,干嘛要偷偷。”
说罢,两人都松了口气,一并进了春华院。
浓郁艾味熏得洛莹莹一阵干哕。
生病的洛昭辞在东边的屋子里,洛大夫人一伙人在西边屋子,离得有段距离。
洛邢林和洛莹莹前后脚进屋行礼,见到自家母亲也在,分别寻各自母亲去了。
洛大夫人垮着脸,厉声下令,“把人给我带上来!”
洛莹莹寻声看去,如同薄纸般的女人被家丁重重地丢在屋内的地上。
是她!
洛莹莹咬紧牙口,紧张地看向洛大夫人,只见洛大夫人神色镇定,见伏地的女人昏迷不醒,又让身边的嬷嬷端来一盆凉水。
凉水无情地泼在她的身上。
洛雁猛地惊醒。
“贱婢,勾搭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祸害我另一个儿子,你诚心要把我们洛府搅得家宅不宁吗!”
洛大夫人无情的字眼像弹珠一样落在地上,掷地有声。
洛雁抬眸,额梢的碎发淌下水珠。
冷风袭过,她浑身冻得发颤。
即便如此,她依旧要把背脊挺直,“大夫人,奴婢没有祸害七少爷。”
要是没有洛屿泽出手相救,只怕昭儿早就死了!
她是揣着怎样的心肠,竟能面不改色地问出这种话。
青儿站在洛大夫人身侧,伏在她耳边嘀咕两句,紧接着,洛大夫人脸色更加阴沉道:“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昭儿的病怎会迟迟不好!”
“别以为我看不透你心里的那些算盘,竟想利用昭儿邀宠,当真下作!”
在场众人免不了有一半看戏。
青儿巴不得借此机会将洛雁一举拉下,若是韶光院只剩下她这一名妾室,宠爱岂不是源源不断的来!
刚好沈思琼这两日也不在。
主母教训不了的人,主母的婆母代为教训,也在情理之中。
洛屿泽一大早便去宗人府报道,他被宣德帝提为宗人府副理事,从五品文职,平时事不多,还闲。
毕竟这宗人府里关的都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跟衙门判案不同,几年还不一定进一个人,也就前些时日进了一批人,暂时忙了一会儿。
他原想交接完工作就回府收拾东西,没成想遇到一昔日旧友,多聊了几句,快至晌午才回去。
他刚一回韶光院,便听下人汇报:“少爷,大夫人今日罚了雁姨娘。”
刚倒的茶水还没喝进嘴里,瞬间又放下,“怎么罚的?人现在在哪儿?”
“少爷,您不必担心,雁姨娘没事。还没受罚,少夫人就回来了,直接把人抢走了。”
“抢?”
得知洛雁这会儿还在沈思琼屋里抄写经书,洛屿泽也就不着急了,让付元去打听事情经过。
怎料付元直接把洛雁身边的丫鬟石榴带了过来。
石榴跪在地上,振振有词道:“老爷,大夫人想借七少爷生病一事处置姨娘,姨娘是冤枉的。”
“我知道。”
许是付元没同石榴交代清楚,石榴还以为他是来问话的,极力为洛雁辩解。
洛屿泽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润声道:“你可知,夫人为何保下你家姨娘?”
石榴皱起眉,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与此同时,韶光院东房内。
沈思琼半倚在贵妃榻上,身上随意披了件带绒领的狐裘,手里捧着汤婆子,青丝顺在肩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那你同我好好讲讲,你口中这名芳香,该如何调制?”
洛雁没成想沈思琼会对香料有如此大的兴趣,便提笔在纸上写下,“枫香二钱半、玄参二钱、檀香二钱、乳香一两五钱“的配方。
并细说调制方法,“若加炼蜜和剂,方可制成香丸,但这其中玄参一味需要单独炮制,制成香丸后,用柳碳末为衣即可使用。”
“不错。”
沈思琼难得对她舒展眉心,眸光也不再敌对。
“我原以为你是个俗人,没想到也如此懂香。”
也?
难道沈思琼是爱香之人?
素喜一边替沈思琼往手炉里加炭,一边同洛雁抛了个眼色。
趁沈思琼只顾着看方子时,素喜轻轻开口,“小姐未出阁时就喜欢侍弄香料。”
沈思琼叹了口气,“是啊,只是家中无人同我一般懂香,母亲更是说玩香无用。”
想起从前的生活,女红、女戒、奉茶、理账......甚是无趣。
她的人生就像被一条四方细框固定,半点都不能逾越、
要不是偶然从洛氏嘴里听得,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也是制香的好手呢。
第72章 沈家的好面子还真是一脉相传
实际上,洛雁最不擅长的就是制香。
她之所以会懂这制香的步骤,是因为她娘喜欢。
耳濡目染,也有所了解。
只是要真让她动起手来,可就落拙了。
沈思琼收方子,作为交换,今日抄写的佛经就到此为止。
待洛雁离开,沈思琼才让素喜把素莺换进来。
素莺一进屋内,嘴就跟开闸一样,“小姐,您今天何必为那贱婢脱困,让大夫人把她打死,您心头之患不就解了。”
“你想的容易,洛氏今天要是真死了,那就是我的无能了。”
非必要下,沈思琼也不想与婆母作对。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已然能够觉察出婆母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表面看着和善,实则处处挑刺。
要不是洛屿泽派她去庄上巡视,一连七日的规矩站下来,她腿都要废了。
保下洛雁,便是保下她的颜面。
家中既有主母,妾室应直接由主母看管。
无论是惩罚或是奖赏,任何人都不能越过她主母这个门槛擅自行事。
婆母不会不记得有这样一个规矩,她明摆了就是要先斩后奏,一箭双雕。
一来惩处了她的眼中钉,二来压了她这主母的势。
如今她今天妥协,或是直接躲起来不问此事,明天全府上下就该传出她这个主母懦弱无能,只能依附婆母一说。
她虽怕婆母继续刁难她,但更怕这流言蜚语传得飞快。
权衡之下,她必须把人要回来,自己关起门来管教。
素莺本想继续煽风点火,偏沈思琼已无心再听下去,直接把手里的方子塞进她手里,让她按照方子上的要求,把香料备齐。
她今晚便可以试一试,若是成功了,制成香丸,日后也能带些给妹妹们试一试。
不过,今日一事还没了结。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素喜便带着青儿来了。
刚一进门,青儿立马麻溜地跪下。
“夫人,奴婢知错了。”
沈思琼的目光如利剑,狠狠划过青儿的脸,“错哪儿了?”
青儿吓得浑身发抖,“奴婢不该冤枉洛氏。”
“错。”
青儿扬起头,睁眼了眼,“请主母指示。”
沈思琼冷哼道:“你错在,明知主母是谁,却当众巴结外人,是为不敬。”
沈思琼心里清楚,青儿是婆母安插在洛屿泽身边的人,起初她也想善待青儿,好在婆母那里得一个好名声。
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
无论她做什么婆母都看不顺眼,倒不如先把自己后院的人管好,省得之后生出事端。
青儿被罚跪两个时辰的事很快在韶光院传开。
青儿自觉脸上没面,罚跪时间一结束,就钻进自己屋里了,整整两日都没出来闲逛。
除去青儿一时,沈思琼也思量着给洛雁一个正经侍妾的身份。
说是外室,其实也是养在洛府里,只是不在韶光院罢了。
这般的理由虽能讲得通,却有些牵强。
原以为她此番提议会征得洛屿泽夸赞,怎料他却严声否决,“洛氏卑贱,配不上这侍妾之位,这般就好。”
沈思琼难得反驳,“爷,您就算只拿洛氏当个玩意儿,也得给人家一个正经的名分。女人的风华就这么几年,等到她人老珠黄不讨爷喜欢那日,没有这身份,只怕她都活不下去。”
沈思琼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这后院的人肯定会越添越多,到时候她不仅要将后院之人约束好,也要开始着手打理田庄、商铺的事,还有丫鬟下人,也是要她亲自调教才用得放心。
等日后有了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她还要担起管教子女的任务,平日还要上门过人脉,节日的时候还要准备宴席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