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黯然道:“表哥,姨母一直在为你挑选良妻,你可莫要辜负姨母的美意。”
“不,除了妹妹,谁人都入不了我的眼。”
“表哥,你这话可千万别再姨母跟前讲,不然我又该被姨母扣上这狐狸精的名头了。”
美人虽羸弱,但却有一种让人道不出的狐媚劲,偏就是这股劲,把徐容恒迷得神魂颠倒,“母亲下回再这般说,我便与她急眼。”
“千万别。”
美人扯过徐容恒手中的帕子,抵在他唇上,微微摇了摇头,“表哥要真是为我好,就管住自己的嘴。”
徐容恒最是心疼她这副吞着委屈又体贴的模样,柔声道:“嫣儿,有一事,我想要同你商量。”
徐容恒低下眸,似有愧疚道:“你也知道,凭你的身份,母亲决不允许你当正妻,但良妾的位置,我却是可以为你争取的。”
宁嫣一听,眼圈霎时一红,“表哥,我自知我身份卑贱,担不起这主母之位,只是嫣儿命不久矣,就算嫁于表哥当妾也是给这徐府徒增晦气,还望表哥成全嫣儿,准嫣儿了却红尘,出家为尼。”
“不准。”
徐容恒生怕她想不开,紧扣五指,缓缓道:“嫣儿先听我说完,虽说我没办法许你正妻之位,但我想要为你选一位正妻。”
宁嫣眨巴着眼,泪光粼粼。
“什么意思?”
徐容恒解释道:“若是母亲为我选的那些女子,定然不好糊弄,也不一定能容得下你,所以我打算娶一庶女回来。”
“那庶女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但并不受宠,洛府当初还差点为了那一点银钱逼她嫁于我爹为妾,后来洛七姑娘嫁了过来,就是现在被我娘磋磨得不成样子的洛小娘。”
“那是她妹妹,她排行老四。只要能将她娶到手,日后你定不会受欺负。先不说那位洛四姑娘脾气如何,单说她庶出的身份,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我娘到时候定会以这为由寻她的错处,也就没空折腾你了。”
“还有,我预备等新婚那日,一并迎你入府,到时候用一样的花轿,让轿夫把她送到后门,你走前门,这样也算是圆了你我成婚之约了。”
徐容恒一番话下来,宁嫣脸色渐缓。
“表哥,这样当真可以吗?嫣儿怕......”
“怕什么?你放心,所有的后果我都替你想好了,那洛四姑娘不过就是一庶女,不得洛府重视,吃了亏也不会有人为她做主。”
第82章 女子又不是生下就会针线活的
洛雁余惊未定。
相处时间过短,她探不出徐容恒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希望他只是单纯地戏耍她玩,千万不要把事情闹大。
洛雁给了门口卖猫儿的婆子几个铜板,让她帮忙捎句话。
酉时,洛屿泽的马车刚停下,就有一婆子上前,“你们是来接一个做针线的姑娘吗?她走了。”
付元问了句:“走哪儿了?”
“不知道,她没说。”
车厢里传来闷雷声,“先回府吧。”
半路,付元试探性地替洛雁说情:“少爷,也许姨娘只是累了。”
洛屿泽回过神,黑眸猛地一沉,冷声道:“她累不累,跟我有什么关系?”
嘴上这么说,但当走到分岔路时,他几乎不带半点犹豫地走上那条荒芜的小道。
刚推开院门,便瞧见一身穿淡绿色小袄的女子正用手肘抵在石桌上,用手背拖着半张脸,似在沉思什么。
直至他走近,女子也没半点反应。
“想什么,这么入迷?”
一时间,洛屿泽也没顾上挑刺。
洛雁猛地回过神,连忙站起来福了福身,口齿伶俐道:“想爷呢,想爷想的魂都丢了。”
偶尔心虚的时候,她这嘴巴也甜得紧。
洛屿泽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但又很受用她的甜言蜜语。
只见她轻轻抬起半扇眼,流畅上挑的狐眼里柔情四溢。
真是在世妲己,但他不敢比拟纣王。
他尚存冷静。
“想我,还放我鸽子?”
他扑了场空,心底总归是不悦的。
“奴婢又不是故意的,是八小姐寻我去做针线,奴婢又不敢违了她的意。”
洛屿泽压下眉,“八小姐何时看你顺眼过?”
洛雁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八小姐今日倒没为难奴婢,只是丢给奴婢一个香囊,让奴婢按照她的要求绣。”
“香囊呢?”
“还在屋里。”
洛屿泽扫了她一眼,不像说谎,“她什么时候要?”
“爷问这么详细作甚?难不成爷要帮我。”
洛屿泽抽了下唇角,“我不会。”
“学学不就会了,奴婢可以教爷。”
洛屿泽:“......”
没多大会儿,他的冷静、理智也没磨没了,竟真的耐着性子陪她玩了会儿。
洛雁憋着笑,“爷绣的鸳鸯像鸡。”
洛屿泽将绣框放在桌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是男子,不会这些也正常。”
洛雁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大赢条规也没规定女子生下来就会针线活,男子不能拿针绣活,这历朝历代会针线的男子也不在少数,爷就是想偷懒罢了。”
洛屿泽白了她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反被她拿捏把柄了。
算了。
“八小姐为什么让你替她绣香囊?”
“奴婢也不清楚,爷要想知道原因的话,不妨直接去问八小姐。”
洛屿泽放下茶杯,淡淡道:“她不会跟我说实话。”
实际上,他跟自己这八妹妹也不熟。
虽为一父同胞,八妹妹为父亲宠妾魏氏所生,魏氏膝下原本还有一男,在洛府排名老六。
后来他这六弟弟却在举家搬迁的路上,被贼人掳走了。
魏氏为此大病一场,伤了身子,调养许久才冒险生下这八姑娘。
见她在鬼门关走一遭,他爹便更心疼得紧,自此这洛八姑娘竟成了他爹心尖上的宠儿,胜过所有孩子。
相比洛屿泽,洛雁与洛八小姐却更相熟一点。
可能同为府中女眷,有些时候必定要见面。
不过洛雁并不喜欢这位八小姐,嚣张跋扈也就算了,偏还仗着宠爱搞针对那一套,虽然不是直接套用在她身上,但是用在昭儿身上,不就等同于用在她身上了?
洛家老太太定下一条规矩,只要是洛家的子弟,无论嫡庶、无论男女,都是要读书长见识。
有才学的会被老太太选中送至更高更好的学府,资质平庸的便留在府里研学,总归不能两眼抓瞎。
搬城时,洛老太太特意捎上学府先生与其家眷,修葺新府邸时,也不忘先修学堂,甚至比在旧都的学堂更加气派。
不过这学堂也不止招收洛家子,也有旁的商贾家的孩子。
又因八小姐与昭儿一般年岁,两人一前一后入学,便被安排坐了同桌。
洛雁记得自己某日做了栗子糕,想拿到学堂给昭儿尝尝。
无意中撞见八小姐不仅往昭儿的茶壶里放螳螂,还指使其他人把死老鼠丢进昭儿的书筐里。
自此之后,昭儿便不愿意再拎着书筐上学,特意让她娘许氏为他缝了书袋。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只怕现在也不知缘由。
洛雁容不下她如此欺负昭儿,便扮鬼吓她。
原就想给她点教训,没想到被五小姐看出端倪,把她告到了洛大夫人那里。
洛大夫人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料魏姨娘心疼女儿,便谎称八小姐被她吓破了胆,起了高烧,洛大爷心疼不已,当场就罚了她。
那时,她还不知自己的生父并非洛大爷,天真以为父亲偏心。
洛大爷罚她跪在雪地里,不许穿袄,只能着一件单衣,还挨了几鞭子。
要不是洛屿泽参加诗会回来,只怕她早就死在那风雪交加的夜里了。
洛雁下意识地看向洛屿泽的脸,想要从他生疏的眸中找回当初的那点感觉。
洛屿泽也察觉到她眼里的落寞,微微敛眸,道:“日后昭儿不会再受八小姐的委屈了。”
洛雁回过神,竟有些慌。
他能看透自己在想什么?
翌日。
洛雁携石榴去正屋请安的路上,听见几个婆子咂舌。
“八姑娘在上月的中秋宴上,相中了人家谭三公子,正缠着大爷,吵着嚷着要嫁谭家呢!”
“笑话!谭家虽说这几年破败了,但头几年还在旧都的时候,可没少风光。就算配咱家嫡亲的小姐都算高攀,她一个庶女还妄想高嫁?”
“大爷也急得很呢,别瞧大爷平日里宠着魏姨娘,不理会夫人,但在这议亲事上,可还是夫人说的算呢!”
“八姑娘可真傻,一心只想着讨好人家三公子,殊不知得嫡母点头,她才能嫁进去呢!”
“净让人看笑话了。”
第83章 洛府有冤魂,青天白日出来作祟
婆子们哄笑一会儿就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很快便传到存菊院里了。
洛大夫人放下筷子,冷哼一声,“一条藤上结出的果就是酸得很,妄想嫁谭家,真是癞蛤蟆想吃的天鹅肉。”
嬷嬷在一旁劝慰:“她这个癞蛤蟆能不能吃上天鹅肉,不还得由您决定。”
洛大夫人下意识勾唇,“亏得她们母女煞费苦心地攀高枝,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可就有的戏看了。”
“夫人有主意了?”
“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也值得我费心?到时候随便打发个门当户对的庶子嫁了,也算对得起她喊我一声‘母亲’了。”
――
洛雁把香囊送到八小姐院里隔天,突然有人登门。
八小姐还以为是谭家哥儿,兴致勃勃地跑到前院,怎料失望而归。
路过洛雁住的破院时,八小姐特意勾头看了两眼,“什么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给我家大红,大红都不住。”
大红是八小姐养的狗,跟她本人一样蛮横。
石榴隔着窗探了两眼,忍不住咂舌,“姨娘,八小姐怎么这样啊!您帮了她,她非但不感激您,还跑来倒凉水!”
洛雁淡笑一声,“她就这样,越搭理越上脸。”
晾了外面的人一会儿,八小姐自讨没趣,就走了。
半晌,石榴在院里做活时,听见外面的人在议论,“听说五小姐回来了。”
“还有徐家哥儿呢,不知是因为何事,正跟大夫人在前院坐着喝茶呢。”
“徐家哥儿还真是一表人才,跟咱们府里的三少爷有的一比呢!”
“去去去,一个外人怎能跟咱自家哥儿比,在我心里头,还是三少爷更好呢!”
、起初,洛大夫人以为徐家哥儿带洛慈回来,是经过徐家主母的同意,让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给祖母上香的,便让人好生招待。
洛慈算是洛府明面上第一个出嫁的姑娘,虽只是个妾室,但徐家当初是以贵妾之礼迎她入门,徐家主母又承诺等洛慈进门,就让她代为管家,也算是平妻了。
怎料人都快到跟前了,她愣是没认出来。
洛慈在洛家姑娘中,个子不算高,容貌不算出挑,尤其是生了一张厚嘴唇,更是得了其母白氏的遗传。
但她打小就圆润,看久了也喜人。
再加上洛慈曾在洛大夫人膝下养过一段时间,虽然时间不久,但看在她对嫡母的话言听计从的份上,洛大夫人待她也不差。
许是想要跟二房拧着劲,她便改了自己院里庶女们的规格,直接同二房生的嫡女洛莹莹一般待遇。
为这事,钱氏也没少在洛老太太跟前打秋风。
偏洛老太太又是个主张公平的主,自是不会替钱氏说话,反倒褒奖了洛大夫人。
当初徐家主母来求贵妾时,洛大夫人本是不愿,但在瞧见徐家开出的丰厚聘礼后,又改变了主意。
最初她嫁进洛家的时候,就想要挣得诰命。
于是她督促洛大爷上进,无果。
后来她又寄希望于自己亲生的儿子,期望又夭折。
便想培养庶子,怎料只剩七子洛昭辞,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洛大夫人一时心焦,便开始给洛大爷纳妾,想重新得一个孩子培养。
至于庶女们,她精心计划把她们养成,也是为自己铺路。
徐家开出的聘礼刚好能为洛家争得一份体面,有了这笔钱,她孝敬贵妃娘娘更为得心应手。
所以她才应下这门婚事。
没想到中间会出这么多岔子,竟为了一桩婚事,折了两个女儿。
洛大夫人之所以愿意留着并非洛家子的洛雁,便是想着多条女儿能多条路,无关感情。
洛大夫人仔细打量洛慈,这才出嫁半年多,她整个人竟消瘦一大圈,原本丰腴的身材变得干煸起来,身上的衣服还是她前两年的,有些显旧。
徐府苛待她了?
洛大夫人面色如常,“慈儿,虽说你嫁的不远,但自你第一次回门后,也是有半年未见,不知生活可好?”
洛慈敛去眼底的疲惫,“回母亲的话,女儿一切都好。”
见她这般小心,洛大夫人便哼了一声,“但到底是瘦了许多。”
徐容恒闻言,起身作揖,“大夫人,慈姨娘消瘦是同小辈的父亲有关。”
“你父亲?”
“父亲前些时日不幸中风,慈姨娘心疼父亲,便整日衣不解带地在榻前伺候。”
洛大夫人看向洛慈,“真是这样?”
洛慈却连头也不敢抬,“是这样,是女儿一厢情愿。”
洛大夫人久居深宅,自然能看出她并非本愿。
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的生活过不好,她能怨得了谁?
洛大夫人就问了两句,便不提了。
她亦能察觉到,徐家哥儿此番登门并非只是送五丫头回来上香。
毕竟五丫头眼下的淤青,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都太明显,他们徐府要是想将当初的谎言做得天衣无缝,应是让她们见不到五丫头才对。
这徐家哥儿醉翁之意不在酒。
洛大夫人佯装喝茶,却禁不住打量徐容恒身边的婆子。
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洛大夫人打发洛慈去生母白姨娘屋里坐一会儿,单独同徐家哥儿周悬,想要探出他此番前来的用意。
但没多久,徐容恒自己就说了,“前些时日,小辈见了一女子,肤如凝脂,堪称国色。不怕大夫人笑话,小辈当下就被这女子吸引住了,竟不自觉地追着这女子到了洛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