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洛家的庶女,她凭什么压她一头!
洛慈眼底的光愈发阴冷起来,睫毛打下错落的阴影,小心将她的心思藏匿。
她今天跟过来,可不止是为了撒气的。
她要想尽办法阻止洛慈嫁入徐家,绝对不能被她捡了这个便宜。
洛雁缄默,怔怔地看向洛屿泽。
他想让她嫁?
洛屿泽的目光如冰似刀般摔在她的脸上,审视、怀疑、带着愤怒。
“一个婢子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洛雁用力抓紧衣角,指尖被挤压到发白。
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可以随时被丢弃的物件,无足轻重。
洛慈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氛围愈发诡异,故意添火,“恒哥儿是个好孩子,只要四妹妹愿意嫁,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洛雁剜了洛慈一眼,后悔自己怎么由着她闯了进来。
她嘴上说着徐家是个幸福窝,怎么不看看她如今什么模样?
“奴婢不嫁。”
洛雁斩钉截铁,“徐家配不上奴婢。”
洛屿泽:“......”
眼底划过一抹惊讶,随即又变得阴冷。
“徐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富商,光开出的聘礼就有百十担,怎么配不上你?”
洛慈也稍稍收敛下巴,震惊洛雁拒绝的理由。
“人生来便是为了活着,就算徐家给奴婢再多的聘礼,奴婢没命享,又有何用?”
她疯了吗?
敢把徐家后宅的闲话放到明面上讲的,她算是第一人。
洛慈突然觉得她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她一向隐忍,哪怕头破血流也不哼哈一声,如今倒是吃不得半点委屈。
她突然庆幸自己还没动手,要是真动起了手,说不定还不是她的对手。
挂了彩回去,面子更挂不住。
“大哥,妹妹还得回去陪白姨娘用膳,就先回了。”
这浑水她还是不为妙。
屋内,两人僵持许久,最终还是洛雁先开了口,“爷,奴婢不嫁的原因,您当真不懂吗?”
洛慈匆匆回到白姨娘屋里,刚一进门就看见洛莹莹也在。
“五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还没等洛慈开口询问洛莹莹为何也在这里时,白姨娘立马把洛莹莹送来的钱袋子塞进洛慈手中,“这次你可千万要收好,绝对不能再被你那主母搜刮去。”
洛慈见洛莹莹脸上堆着笑,又低头拎了拎钱袋子的重量,震惊道:“这么多?”
洛莹莹连忙开口,“不多不多,我还怕给五妹妹准备得不够。”
“怪我刚才鲁莽,只顾着给五妹妹添首饰了,竟然忘了给五妹妹备些打赏下人的钱,你拿着这钱,等回到徐府,好好打点一番,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二姐姐为妹妹考虑周全,妹妹真不知该怎么谢过二姐姐了。”
洛慈表面感动不已,内心却屈辱不止。
当着府中下人的面戳她痛楚还不够吗?竟然还要跑到她生母面前装好人。
她是缺钱,但她真就稀罕她这些钱吗?
娘也真是的,竟看不出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稀里糊涂地就把她的事情讲给旁人听,是嫌她被笑话的还不够吗?
洛慈攥紧钱袋子,转身瞬间,眼底溢出一抹幽光。
像洛莹莹这种表面姐妹,还不如洛雁那种直来直去的好。
她这一秒对你好,说不定下一秒就要翻脸。
这份恩情娘替她欠下,日后她要还,只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洛慈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刚用完膳,就借口要回徐府继续照顾中风的老爷,匆匆给徐容恒带话,二人便一道走了。
半路,徐容恒问她洛雁的事。
洛慈淡淡道:“哥儿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当初我这四姐姐为了不嫁进徐府,可是求我嫡母连她的户籍都给销了,如今她不仅是农户的女儿,还入了奴籍,大夫人不会愿意。”
消了户籍?还入了奴籍?
徐容恒愿望扑空。
怪不得洛家大夫人死活不愿意松口,想必是不愿同外人提及这档子丢人的事。
正儿八经的庶小姐好端端地竟入了奴籍,莫不是还有别的阴私在?
洛慈也是才听说这回事。
当初她嫁得急,不清楚大夫人如何处置的洛雁。
没想到会直接消了她的户籍,让她为婢。
当真杀人诛心。
比杀人诛心还狠。
但是今日看她的状态,又觉得她没心没肺。
要换做是她,肯定寻一根柱子一头撞死了,哪里还肯苟活呢。
不过,她都已经是奴籍的人了,还自持清高,早晚有苦头吃。
不一会儿,洛慈便同徐容恒一并回到徐府。
结果刚从后门进去,就被徐大夫人抓了个正着。
二人一并被徐大夫人的人押回正堂之中,只是徐容恒是站着,洛慈是跪着。
“好啊,一个二个都长本事了。”
“我亲生的儿子要求亲,我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家中妾室不得我的允许就私自出府。”
“看来我这个当家主母真是不中用了!”
洛慈听得心惊胆战。
她哪敢同徐大夫人顶嘴,只能伏在地上认错,“妾知错,妾不该随意听从大少爷的话,跟着大少爷出府。”
洛慈话还没说完,徐容恒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来,“母亲,都是慈姨娘同孩儿说,她有一个美貌天仙的好妹妹,让孩儿前去求娶!”
“又怕母亲不允,慈姨娘便让孩儿先斩后奏。”
洛慈闻声,诧异地瞪圆了眼,扭头看向身边的男子,“大少爷,您怎么过河拆桥!”
徐容恒横眉冷对,“什么过河拆桥?慈姨娘敢做不敢当吗?”
“我从前竟不知你安了这般狠毒的心,你心里怨怼我母亲,就想着从我身上给我母亲添堵,甚至哄骗我去洛府向一个婢子求亲!”
“你这是想害我们徐家名声尽无啊!”
第87章 是是非非,终究是一场空
洛慈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倒打一耙,即使她有万般解释,都不及徐容恒一句“母亲,慈姨娘图谋不轨”来得有用。
洛慈被徐大夫人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窖,每日只由下人送一顿稀饭。
――
到了正月,各家都要开始准备祭祖用的东西。
城外普宁寺,不少人家也赶着祭祖前头去捐个香火,求得佛祖保佑。
洛大夫人原本在家就礼佛,借这个机会,她便打算在普宁寺住上一两日。
以往,除了妯娌陪她,洛大夫人还会从各房挑选几名乖巧的庶女跟着。
今年洛屿泽娶妻,她有了儿媳,便有儿媳陪着。
再加上老太太又过世了,洛大夫人为了图个平安,便决定让家中男丁也跟着。
刚巧到年末,洛家庄上也要收账了,洛屿泽和洛邢林分头收账,晚一日才到普宁寺。
洛雁身为外室,本可以逃过一劫安心在府。
偏青儿跟发了羊癫一般,愣要同行。
沈思琼便一视同仁,将青儿和她一并带上了。
怎料临出发前夕,沈思琼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脚,膝盖磕在地上,竟然碎了,需卧床休养一个月。
洛大夫人十分不满她临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借此机会直接将她管家权给削了,攥在自己手里。
沈思琼有怨撒不出来,干脆闭门谁也不见。
出发那天早上,洛雁在小道上遇上去领餐食的素喜。
素喜并未同她多说,但通过素喜的神情来猜,沈思琼这几日过得并不好受。
奈何她腿断了,也不能跪在殿前礼佛,除了在家也没旁的办法。
除了她,被留在洛府的还有怀着孕的魏姨娘和身子一向孱弱的白姨娘。
并非魏姨娘不想去,而是洛大夫人以天冷、地滑各种理由让她留家保胎,却带走了洛大爷新纳的周姨娘。
周姨娘原是良家子,后因家道中落,被族人赶出家门居无定所,刚巧被出来买仆人的洛大夫人看中,便收入自己房中,后来她把周姨娘举荐给洛大爷,原是想借周姨娘分走魏姨娘的宠爱,没想到洛大爷一边新欢在怀,一边还能让魏姨娘怀孕。
虽说魏姨娘曾弄丢过一个儿子,但她膝下还有个女儿,要是这胎又是个儿子,洛大爷的心岂不更在她那。
洛大夫人因为魏姨娘这孩子的事更是烦得好几夜没睡好觉。
所以她才想着到普宁寺来算一卦,看看魏姨娘这肚里的孩子究竟是男还是女,要是女孩还好说,要是男孩,她就得趁早打算了。
祭祖前,来寺庙捐个香火的人不在少数。
洛大夫人刚一下马车,留忙着应付各家的夫人,一时也抽不出身去求签。
于是便将写有白姨娘的生辰八字的纸条塞给青儿,让她过去求一签。
青儿心大,竟不避着其他两房的人。
按理说洛屿泽同洛邢林明日应在山下碰面一起上来,怎料洛邢林那边提前完事,便同女眷的车一同过来了。
昭儿因为刚去阴家,也不好叫他跑来跑去。
除去其他年幼的庶子,洛家男丁皆靠嫡长子和二房嫡子撑起来。
洛邢林正与京中好友闲聊时,正好看见小心翼翼凑过去解签的青儿,便结束对话,轻手轻脚地朝青儿走去,“青儿妹妹是为自己算的?”
青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不是,我是为魏姨娘......”
青儿猛地收口,“三少爷?”
洛邢林脸上梨涡浅显,“是算魏姨娘肚里的子嗣?”
青儿叹了口气,“您快别问了!我也是替人办事。”
见她那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洛邢林用扇掩笑道:“自从青儿妹妹得愿所偿后,是愈发与我疏远了。”
青儿脸颊一阵通红,“三少爷,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罢了罢了,青儿妹妹心里有兄长一人便成,旁的人重不重要有何关系呢!”
青儿脸上红晕更甚,还掺了些惊慌,“三少爷,您这话可不能瞎说,我可与你清清白白!”
“清白自在人心,我与妹妹不过是红颜之交。”
“何为红颜之交?”
“就是我懂妹妹的心,妹妹亦懂我。”
青儿被洛邢林一番话扰得心烦意乱,交完差后,便一头扎进寮房不出来。
与青山寺不同的是,普宁寺更偏重于接纳京中的权贵达人,所以另设男、女寮房,严令禁止男入女地,又或是女入男地,省得徒生事端。
就连自家人也不可以。
洛雁并没急着去寮房,好在洛大夫人这会儿正忙着处理人情世故,也用不到她抄经,便带着石榴去后山的小溪坐一会儿。
她并非第一次来这普宁寺,但石榴却是第一次来,稀奇得很。
这普宁寺就跟隐居深山的大宅院一样,到处可见青竹绿茵。
刚巧洛家新修的宗祠就在隔壁山头,从普宁寺上完香后,便可直接绕到隔壁山上去祭祖。
祭祖的事情洛大夫人早一个月便安排下去了,沈思琼虽然也有参与,但她能接手的只有一些琐事,根本上不得台面。
为了这事,她也没少受洛大夫人的消磨,整个人竟比刚嫁进府时消瘦了好几斤。
沈思琼一心只扑在管理家宅的事情上,也无心劝洛屿泽与自己同房。
素莺在旁干着急,“小姐,您就不怕大夫人治您个无子之罪吗?”
沈思琼捧着账本,嗔怪,“眼下管家权不保,哪有空生孩子。”
――
普宁寺后山。
洛雁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旧人。
“贫僧与施主还真是有缘。”
洛雁向僧人行礼,是有惊讶,“无灯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无灯笑了笑,故作玄虚道:“佛称,这世间一切皆是有因果,我出现在这普宁寺有因,遇上你便是果,想必施主并未听从贫僧的话,不愿回归正道,所以佛祖才让贫僧来为施主指点迷津。”
洛雁苦笑一声,“多谢师父记挂着小女子,这是小女子愚笨,实在参不透佛祖的指点,还望师父替小女子向佛祖请示一番,再容小女子一些时间。”
无灯无奈地摇了摇头,“是是非非,终究是一场空罢了,贫僧屡次劝诫施主,并非逼迫施主为我所为,而是平心而论。”
他淡淡敛回目光,竟生了丝杂念。
如果他当年没有中计,定能回京保下婉儿。
婉儿要是还活着,他们的孩子也会如这女子一般大了。
婉儿淑德聪慧,如果生的是女儿,她定会把他们的女儿教养得很好。
无灯不安地拨动手里的珠串,低语念了几句佛语,企图静心。
他已入空门,当年的常胜将军肖臻赫已经死了,世间只有出家人无灯。
第88章 入宫服侍太子,岂是好事?
收拾寮房时,石榴问了句:“姨娘,余小姐也会来普宁寺上香吗?”
洛雁遗憾地摇了摇头:“八成不会。”
太子尚在病重,未能顺利选妃。
所有人便将最后赌注压在除夕宴上。
在此期间,大多数人家都不会让自家女儿出门,一时间普宁寺少了许多贵女身影
――
许是太子这一病太久,又迟迟不见好。
皇后听从钦天监的建议,决定去普宁寺小住半月,为太子祈福。
没成想临出发前,三皇子突然跑到皇帝面前请求同去。
就算皇后有百般不情愿,也没办法拒绝三皇子为兄祈福的好心。
她忌惮三皇子,也忌惮何贵妃。
皇后与何贵妃敌对并非一两日,万一何贵妃怂恿三皇子借着祈祷之意对她儿欲行诅咒怎么办?
皇后要到访的消息很快便传到普宁寺,不止僧人要准备上等寮房,还要腾出一间适合单独礼佛的屋子。
皇后虽贵为国母,但她毕竟还是后宫女眷,不宜整日跪在殿前,但又不能拦了普宁寺的香火,唯一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后山独自诵经祈福。
除了寺庙的僧人要忙,就连她们这些同在普宁寺礼佛的人也要忙。
洛大夫人进宫拜访何贵妃的时候,也见过皇后两面。
至于皇后能不能记得她这号人物,就是另说了。
帝后大婚时,洛家还是小门小户,不配进宫观摩,所以她连一睹芳容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她有诰命就好了,进宫通传也不必靠打点,更不必看人眼色。
洛大夫人打心眼里虽然更偏向何贵妃,但也不能因为偏向就藐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