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去哪儿了?”
“......”
洛雁指了指地上的篮子,面不改色道:“来送抄好的经书。”
没成想听见这话,洛屿泽的脸色更黑一度,“从寮房到前院不过一盏茶时间,你是王八吗?能爬一时辰。”
原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真是要命。
洛雁扣着手指,故作难以启齿道:“爷,奴婢刚确实撒谎了。”
洛屿泽没想到她这次竟这般利索地认下,气焰也渐渐弱了下来,“出去说。”
虽然天已经黑了,鲜少有人会趁着黑夜来庙前上香,但也不代表没有个例。
更何况金佛跟前,说话还是得收着些。
两人寻了一处隐蔽的廊下。
洛雁虽然已经适应外面的温度了,但一阵冷风袭来,她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洛屿泽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一时也没顾得上刨根问底,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外袍,直接披在她身上。
洛雁顿感身上一阵暖意。
不过,“爷,您昨日的袍子我还没来得及还您呢。”
洛屿泽无奈地剜了她一眼,“在你那,又丢不了。”
待身上温度回温,洛雁才同洛屿泽解释道:“奴婢刚在小道上瞧见一只雪白的大猫,头上有一点黑,两只眼还不同色,一时被勾了魂,便跟着进了那边的林子里。”
“结果奴婢被那猫耍了一道,一进林子那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奴婢忘了提灯,又不记得出来的路,只能一点点摸索。”
见她眼底透出可惜之意,洛屿泽淡淡问了句:“你想养宠?”
洛雁摇了摇头,接着“唉”了一声,“奴婢自己都是浮萍之人,渺小如尘,哪里有这闲功夫?”
洛屿泽没有接话,而是垂眸沉思片刻。
二妹妹养了只兔子,八妹妹养了条狗,府里倒是没养猫的。
见洛屿泽的脖颈被冷风掐出一块又一块的红斑,洛雁便主动提及离开,“爷,外面冷,您把袍子给了我,省得冻坏自己,还是抓紧回吧。”
洛屿泽点了点头,放她离开。
待洛雁刚回到自己的房间,石榴就红着眼扑了过来,“姨娘,您刚去哪儿了?奴婢找您半点,半路还碰见了老爷。”
原来洛屿泽是从石榴口中翘出的话。
洛雁拍了拍石榴的肩膀,示意自己只是迷了路。
相同的说辞她也懒得解释第二遍,反正石榴傻傻的,说什么她都信。
洛雁就这凉透的小米粥吃了半个素包。
简单洗漱完后,便去睡了。
噩梦就像吃人的老虎一般,先咬断脖颈,直到血被放干,肉被嚼碎,只剩一堆白骨。
梦里。
洛雁用力抓住那破旧不堪的床幔,拼命挣扎。
怎料被一双冰凉的纤手扯住头发,她苦苦哀求,“放......放过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
被日光笼罩的床榻凌乱不堪。
一道青影破门而入,将她从塌上拉起来。
带她一路狂奔。
画面一转――
青烟袅袅的寝卧。
男声如冰雹般朝她砸来。
“设计爬上兄长的床,你的礼义廉耻被狗吃了吗?”
......
“姨娘,您快醒醒。”
洛雁被石榴强行从梦中拖了出来。
醒来时,她满头大汗。
石榴递上帕子,小心扒在床边,“姨娘,您快擦擦,小心着凉。”
洛雁接过帕子,却不由得攥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报还一报吗?
翌日午时用完膳,洛大夫人便要携全家前往宗祠。
不过在此之前,洛夫人还要携家中女眷去辞别皇后。
在洛家人来之前,皇后的嬷嬷先行一步登门,悄悄把洛雁请了过去。
按理说她这等小人物理应对皇后持有恐惧之心,万一她要是说错话,又或是做了惹她不悦的事,皇后轻而易举便能决定她的生死。
但是,她从见皇后第一面起,就觉得亲切,甚至在她身上寻到一种亲人的关怀。
这错觉太过真实,差点让她怀疑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
还好该有的礼制她也不会错,皇后还一直夸她懂事。
皇后招手,让她到跟前来,抬手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
“听说你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送我香囊,我便赠你一块玉佩。待来日你要是改变主意,便拿着这块玉佩去东宫,太子看在我的面上也会收下你。”
洛雁只抬眸扫了一眼那色泽上好的羊脂玉,立即跪下来,“皇后娘娘,奴婢怎么担得起您这般厚爱。再说,嬷嬷已经赏过奴婢金叶子了,奴婢怎敢再贪?”
“好孩子,你快收着吧。”
皇后执意如此,洛雁也不能再推脱。
只是这羊脂玉到了她手中,恰如千斤重。
这虽然也是一条退路,但只能用在穷途末路时。
东宫未尝不是另一个战场。
要是她在洛家的后宅都保不住命,又哪里有那个本事去东宫闯呢?
再说,皇后怎么就能确定太子一定会喜欢她呢。
即便皇后不在意她给人当妾的经历,太子呢,太子就能心无旁碍的接纳她吗?
再说洛家这边。
洛莹莹不得不从屋里出来,洛雁原本以为她把自己锁在房里整日,是哭得肝肠寸断。
没想到门一开,她却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满面红光地出来。
洛雁能够察觉到洛莹莹与平日有所区别,但又说不出她哪里变了。
明明前天她对嫁给三皇子当皇妃一时还百般排斥,难道只一日功夫,她就想通了?
虽然她不清楚洛莹莹最初为何不愿当皇子妃,按理说她应是不知道三皇子私下的龌龊。
就算她突然想通了,欣然接受三皇子妃这个身份。
待她婚后,发现三皇子的恶劣本性,只怕真会哭得肝肠寸断。
第100章 不必给我了,我没那么多平安要保
辞别皇后之后,洛家下人牵着马车在庙前等待人齐。
洛莹莹早早地便赶来了。
她站在常青树下,不停地摆弄着自己明晃晃的头饰,翘首以盼,似乎在等什么人。
远远瞧见的一道青影,洛莹莹连忙去抓玉梅的手腕。
“玉梅,你快看看我今日打扮得如何?”
玉梅看着自家小姐兴致盎然的模样,有种说不出口的怪异。
不过好在,小姐不哭了,也不寻死觅活了。
一觉醒来,小姐总算是要接受自己的皇子妃身份了。
玉梅由衷夸赞,“小姐,您今天真美。”
洛莹莹羞涩一笑,“那就好。”
昨夜,她哭得哭着就入了梦。
梦里,她梦寐以求的男人主动卸去她的衣裙,将赤裸的她摁在床上。
他咬着她的耳朵,拉着她堕入情欲之海。
醒来后,她便茅塞顿悟。
就算他们的关系见不得光又怎样?她已经得到他的身体了,难道还不够吗?
眼看洛屿泽就要走到她跟前来,不知洛邢林突然从何处钻了出来,径直挡在两人中间。
“大哥,二姐姐,弟弟刚去寺庙给你们一人求了个平安符,你们好生收着。”
说罢,洛邢林从衣袖中掏出两个纸符,塞进两人手中。
洛姚脸上的红斑还没淡去,只能带着面纱示人,见洛邢林讨好般地给两人塞符,洛姚不爽地走上前,“三哥哥偏心!一心只想着大哥和二姐姐,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八妹妹!”
洛邢林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地笑出声,“八妹妹怎么知道我心里没你?”
紧接着,他就跟变戏法一样,从袖中又掏出一个平安符,递给洛姚,“这下八妹妹不能再说我偏心了。”
洛姚欣喜,没想到洛邢林当真会记得自己,收下平安符后,欢欢喜喜地上了车。
洛莹莹看着洛姚轻快的背影,突然生出一抹嫉妒。
不过是个庶女,却能活得如此随心所欲。
等洛姚离开后,洛邢林毫不掩饰地又掏出一个符,洛莹莹见状,忍不住打趣,“三弟弟这符难不成是批发的?这又是给谁?”
洛邢林投给洛莹莹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眼底却不动声色地划过一抹讥笑。
能轻易得到的东西,确实劳不得他继续费心讨好。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二姐姐就莫要打听了,弟弟脸皮薄,等会儿要是被你说红了,二姐姐可得好好替弟弟扇风降温。”
“你惯会磨人。”
不知为何,明明她刚才还迫切想要见到洛屿泽,莫名的,目光却被洛邢林吸引。
虽然她这个三弟弟也生得一副好面孔,但她从前从未觉得他凌越兄长之上。
今日瞧来,竟有些挪不开眼。
不过洛邢林并没逗留太久,他还要去寻人。
洛莹莹心里清楚他多求的平安符要给谁,心里突然有些哽得慌,说不出缘由。
洛屿泽用余光扫了洛莹莹一眼,捕捉到她落寞的神态,打算绕过她上车。
“大哥。”
洛莹莹回过神,突然喊住他。
洛屿泽转身,面色如常,“何事?”
洛莹莹娇滴滴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包,看针法,应该是她亲自所绣,“大哥,其实我也给你求了平安符。”
见她递了过来,洛屿泽连忙开口,“不必了,我没那么多平安要保。”
再多,他这里就可以批发了。
洛屿泽再次转身时,洛莹莹清楚地看见他腰间悬挂的香包。
宝蓝色,上面还绣了一只白燕。
洛雁。
洛莹莹从牙缝中无声地蹦出这个人名。
她气愤上车,狠狠地将手里的香包揉作一团。
与此同时,负责看管洛家宗祠的下人早早就将宗祠后的房间收拾出来,等候主子们到来。
......
从一座山头到另一座山头约莫半天路程。
要是顾及着同行人的状态,歇一歇,停一停,怕是要耗费一整天。
洛雁原本被洛大夫人招去伺候,奈何中间停车的时候,洛大夫人有些头晕,便打算腾个位置卧下,刚好就要赶一个人下车。
洛雁便是那个被赶的人。
除了主子坐车,驴车拉包袱,其他人都要靠走。
洛雁原本没打算去寻求洛屿泽帮助,一是因为他的马车在最前端引路,二便是因为她不想再惹洛大夫人不悦,省得为自己添麻烦。
没想到她被丢下车的消息还是传进了洛屿泽耳朵里,彼时他的车上正好是青儿在照顾。
“爷,您渴吗?要不喝杯茶吧。”
洛屿泽面无表情地斜了一眼青儿,小幅度地往角落里又挪了一寸,“不用。”
“那爷饿吗?要不用块糕点?”
他深吸一口气,“不用。”
“那爷需要往手炉里添炭吗?奴婢可以......”
“不用。”
洛屿泽已经说累了。
这一路上,青儿简直就像一个鹦鹉,叽叽喳喳。
他本就没打算带上她,是他母亲硬要她上车伺候。
当付元掀开车帘同洛屿泽低声交代洛雁被赶下车一事后,洛屿泽眼底突然闪过一抹青光,“把她带来。”
付元动作极快,直接掉转马头,赶到洛雁身边。
“姨娘,少爷让您过去。”
洛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云霜掀开车帘,“夫人这还需要人伺候呢,她走不开。”
付元板着脸,“云霜姑娘,这是少爷的命令,毕竟姨娘是少爷的人。”
车内,洛大夫人带着抹额,用手托着脑袋,紧拧着眉道:“算了,让她去吧。”
反正还有青儿在,谅她也不敢使什么狐媚子手段。
洛雁上了洛屿泽的马车,刚一进入车厢,她就能察觉到一道嗜人的光。
青儿怨气连天,“爷,您是嫌妾伺候得不好吗?怎么唤了她这个粗人上来。”
“何时我做事,还得先过问你的意见了?”
洛屿泽揉着太阳穴,连眼都懒得抬。
洛雁莫名想笑,一时没忍住,“青儿妹妹伺候得好不好,跟爷想不想见我有何关系?”
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一坑。
洛屿泽半抬柳眼,眼底透出一点幽光,“自作多情,我何时说了想见你?”
第101章 为了侍寝,青姨娘豁出去了
听见洛屿泽所言,青儿似乎找回了一点信心,立刻摆出主子架势。
“洛氏,爷不过是拿你当婢子使唤,召你上来伺候,你有何资格揣摩爷的心思?”
青儿一心记得洛雁嘲讽她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婢子这件事,见缝插针暗讽她一把。
洛屿泽并不知青儿与洛雁之间的恩怨,但他也不是傻子,青儿话语间的针对都快抛到他脸上了,他也没打算熟视无睹。
“吵死了。”
即便他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这三个字传进青儿耳中,却让她如坐针毡起来。
哪怕洛屿泽没有点名道姓,她亦觉得心惊胆战。
――
紧随洛屿泽之后的便是洛邢林的马车,刘氏与他同乘。
一上车,洛邢林便从书篮里随便抽了一本《中庸》看了起来,刘氏犹豫半晌,才出声打断,“儿子,娘问你一件事。”
洛邢林抬眸,眸光澄澈。
“怎么了娘?”
刘氏纠结万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一个劲地用手扯着帕子,越扯越用力,上面娟秀的杜鹃花都被她扯变了形。
话到嘴边,她还是转了话题。
“儿啊,都怪娘没有照顾好你,今年秋闱的时候,竟让你得了风寒,没能去参加考试,不然以你的资质,定能夺得前三甲,说不定那状元的位置就是你......”
刘氏话还没说完,就被洛邢林打断,“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今年就算儿子参不参加秋闱,都进不了前三甲,与其跟自家大哥整个你死我活,倒不如晚上两年,等大哥的风头过去后,儿子再去夺筹。”
刘氏是个直脑筋,只能听懂一半,愤懑道:“你寒窗苦读十余年,怎会不如他?”
洛邢林无语,“娘,您快歇着吧,待会儿到了宗祠,大伯娘又要让您帮忙打下手,到时候就没得歇了。”
一想到洛大夫人那骄傲自满的样子,刘氏就忍不住撇嘴,“就她会使唤人,自打老太太一死,这府里彻底成了她的天下了,我和你二伯娘真是有苦难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