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下，我却是锋芒一转。
“所以，王兄也知晓你的才名是幼时的，如今又有什么能力能够让本公主冒着生命危险将王兄纳入麾下呢？”
“本公主心善，若是今日王兄没有打动本公主，那王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陆书宇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威胁本公主，你想想如今你的娘亲妹妹又在谁手中，心里偏向的是谁？”
原本想要跟方才一般站出来替姜泽景说话的陆书宇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长公主殿下拿陆某的娘亲妹妹来威胁陆某？”
迎着他充斥着震惊的目光，我颇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为何要将话说得那么难听？不是陆书宇你先威胁本公主的吗？更何况本公主哪里是威胁，是陆兄的娘亲和妹妹站在本公主这边的啊，又不是本公主逼迫她们站在本公主这一边的。”
陆书宇张了张嘴，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是啊……
如今他的娘亲和妹妹都已经“叛变”到长公主殿下那边了。
若是真的他要跟长公主殿下站到对立面的话，娘亲和妹妹究竟会向着谁，他自己心里现在也没底了。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现在仗着长公主殿下需要他，否则的话他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跟长公主殿下大放厥词的。
毕竟他的娘亲和妹妹还是长公主殿下救出来的。
姜泽景是安阳王的次子，而安阳王被先帝下令无昭不得回京，姜泽景自然也是受到牵连，无昭不得回京的。
他这是包庇，说起来他也是要进大牢的！
越是想下去，陆书宇的头就低垂得越低。
姜泽景却是看不下去了，用手将陆书宇往后拉了拉。
“长公主殿下又何必难为他呢……”
“本公主何曾难为他了？”我有些不解，“从始至终，不都是他在威胁本公主吗？”
姜泽景再一次被我的话堵了个彻底。
“若是臣能够向长公主殿下证明臣的实力，是否就……”
我挑眉笑了笑，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相信王兄这些年应当是在养精蓄锐吧，如今……算是厚积薄发，说是殊死一搏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在我打断他的话以后，我明显看到姜泽景脸上染上了几分笑意。
如今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聪明人？
怎么可能听不懂我的暗示呢？
不仅是姜泽景，就连刚才低垂着头自我反思的陆书宇也猛地抬起来了头。
眼中闪烁着的亮光让我无法忽略。
“看吧姜兄，我就说找长公主殿下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她连皇上都敢骂，将你保下来纳入麾下肯定是可以的！”
我的眼睛蓦然瞪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陆书宇的方向。
这小子……
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对视上姜泽景揶揄的视线，我尴尬得差点把自己的衣角扣烂。
“那什么……本公主自幼跟皇兄关系斐然……”
姜泽景点了点头，示意我不用多说，他都懂。
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这些没用的，直接转移了话题。
“如今扬州天高皇帝远，自然是有不安分的人作祟，王兄认为针对这些人，应当采取什么对策？”
“对于如今朝堂之上的局势，王兄有何见解？”
“……”
一个个的话题抛下去，我听着姜泽景发表他的见解。
只能说他当初不愧是被称之为神童，能让父皇对他那般防备。
都是有原因的。
如果说陆书宇跟我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话，那姜泽景的想法就是刁钻了。
他总能从一些我从未相当过的地方提出问题。
偏偏他所说的地方，都是我和皇兄从未注意到的点，又是不能忽略的点。
第73章 沈家，对臣有夺妻之恨
同他探讨结束这一系列的问题以后，我只感觉自己受益匪浅。
时间也约莫着临近午时，目前来说我对于姜泽景还是很满意的。
若是真的可以将他纳入麾下，绝对是一员猛将！
只是有一个问题……
我的目光下移，最后放在了他残疾的腿上。
这样的他，如何能够去到前朝当差呢？
我的视线同姜泽景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相撞，犹豫片刻，我还是将问题抛了出去。
“最后一个问题，王兄可以选择作答，也可以选择不答，针对当年一事，本公主想知晓，王兄对于父皇的处理态度有什么看法？”
我分明感觉到在我这番话落下以后姜泽景黯淡下去的眼眸。
据我所知，当年州官家的那个小公子最后是被活活打死的。
用的就是小公子当初用来打姜泽景的那个铁棍。
不仅仅是他，当时跟他一同外出的所有家仆都被活活打死了。
但我也知晓，即便是如此，也不能再让姜泽景回到当初了。
有些问题与其等到他日后为我做事以后再提出来让大家解决，倒不如早早地提出来，将问题撕开揉碎最后再铺展开来，彻底解决了。
姜泽景也不过是失落了片刻，便恢复了方才的样子。
“对于先帝当年的做法，臣没有半分怨言，这已经是能为臣做到的最大补偿了，只是……”
他的一句“只是”，直接就让我的心提了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
“长公主殿下就不好奇，臣为何要孤注一掷，来这京城之中吗？”
怎么不好奇？
但是我知晓有些问题问了也是白问，除非人家主动想要坦白，不然他绝对会给你无数你能接受的借口搪塞。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自己的目的。
“王兄想要说说吗？”
“自然。”
我挑了挑眉，“那本公主可就要洗耳恭听了。”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接下来的话会让我那般失态。
“臣本次归京，不为其他，但求长公主殿下替臣扳倒沈家，让沈家永世不得翻身……”
没等他的话说完，我猛地站起身来，手紧紧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沈家？不知王兄指的是……哪个沈家？”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京城有几个沈家呢？不就一个沈大将军吗？”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的动作先一步从腰间将防身用的佩刀拔了出来，刀刃死死地贴在了姜泽景的脖颈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姜泽景的脖颈处已经隐隐渗出来了血。
“长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我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向了我的头顶，让我头皮发麻的同时理智几近于全无。
“何意？你说你要让本公主帮你扳倒沈家，那你可知晓本公主与沈家之间的关系……”
“臣自然是知晓的。”
明明佩刀已经贴在他的脖颈处了，明明只要我现在再稍稍用点力气，他就会死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冷静？
我有些不理解，我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害怕，看到绝望。
“你既然知晓，又是怎么敢对本公主说出来这样的话，你是感觉本公主不敢杀你吗？”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说完这番话以后，姜泽景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如果长公主殿下想要杀了臣，那就动手吧。”
我才不会上了他这种激将法的当，正当我打算稍稍用力为我的阿砚铲除异心之时，却听到他再度补充了一句话。
“若是长公主殿下不想知道其中缘由的话。”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让我的理智回归。
缘由？
为什么姜泽景想要让我扳倒沈家呢？
他可是自幼生在长在扬州，几乎跟沈家没有任何牵扯才对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周身各处叫嚣着不安的热血。
再次抬眸，我的眼中已经丝毫情绪都没有了。
收起佩刀，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
“那你倒是同本公主说上一说，沈家到底是做出来了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个从未跟沈家有过接触的人想要扳倒他……”
“不对。”姜泽景看着我，眼眸和语气中是肉眼可见的坚定。
“臣同沈家，有过接触。”
我挑了挑眉，倒是有些不解。
“你自幼生在扬州养在扬州，何来的接触？”
殊不知姜泽景的一句话，直接让我乱了阵脚。
“沈家，对臣有夺妻之恨。”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就想到了那个失踪不见的沈砚尘。
夺妻之恨？
所以沈砚尘这么长时间不见踪迹，是夺了旁人的妻，隐匿起来金屋藏娇了？
一想到我在这里苦苦寻找，几乎是要化作一颗望夫石，而他却不知在哪个地方妻妾成群甚至于说儿孙满堂，我只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
“夺妻？是谁夺了你的妻？是那个……失踪的沈砚尘沈将军吗？”
“不是。”
他的回答总算是让我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我就说，阿砚怎么可能那般对我呢？
他怎么可以爱上旁人？
“是如今沈家家主，沈老将军。”
姜泽景说的话斩钉截铁。
可我却只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刚才姜泽景说了什么？
谁夺了他的妻？
当今沈家家主，沈老将军？
虽说沈老将军如今年纪还不算是特别大，但也四十有余了。
这般年岁，竟然放弃了清名做出来了这种事情？
我是很难相信的。
并且如今也没有听到过沈家有传闻说有妾室纳入啊……
沈家家风从来都是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真的有妾室到来，沈夫人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呢？
“何时发生的事情？”
“十四年前。”
我微微一怔，着实是被这个堪称是久远的数字吓了一大跳。
十四年前……
那个时候本公主才刚出生呢吧？
不知为何，我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来了一个人的名字。
――沈柳儿！
当初知晓姜泽景时，是父皇一次偶然感慨朝堂之中无人可用，便有人提及了当年的姜泽景。
父皇那时只暗道可惜，如今推算下来，王兄也应当是三十有余了。
十四年前在沈家确实是出现过一个妾室，妾室还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跟她同岁的沈柳儿。
所以说……
沈老将军当年带回来的那个妾室，是姜泽景的心上人？
第74章 要不……你还是继续恨沈家？
怪不得那时妾室多次跟主母说想要回去，说她有心上人呢。
我颇为复杂地抬起眼眸，一时间竟然是不知晓该如何跟姜泽景说这件事情才好。
他知晓沈柳儿的娘亲已死的消息吗？
他知晓沈柳儿和小叶子的存在吗？
同样的，我也不由得感慨一句世界真小。
当初在江南一带寻到的沈柳儿，而扬州就在江南一带的不远处（非当下地理位置，请勿代入）。
也不知晓他们这些年中，可否有过一次会面？
姜泽景久久没有等到我的回话，似是有些等不及，自顾自地先解释了起来。
“当年臣与她心意相通，本打算等她及笄后迎她过门为正妻，谁成想沈老将军意外中药，污了她的清白，在臣尚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带走……”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后面的事情我也从那些传言中了解过了。
抛开一切不谈，如果我是姜泽景，何止是扳倒沈家让沈家永不得翻身，我可能会直接要求屠沈家满门。
一时间，我倒也不知晓该说姜泽景是太聪明了还是太愚蠢了才好。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要将自己置之于死地。
可要知道的是，不是每一次置之死地都能后生的。
万一我方才就不听他解释，直接了却了他的性命呢？
似是看我还是没有反应，姜泽景多少是有些坐不住了，猛地拍案而起却整个人直直地趴在了地上。
若是放在以前，我或许会没心没肺地嘲笑出声。
可如今看着他这副狼狈模样，我是一丁点笑意都感觉不到的。
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力和愧疚。
他并未因为自己摔倒在地而放弃，似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朝着我的方向爬了过来。
陆书宇被他这一下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就要将他搀扶起来，却被他拒绝。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
就看着他一点点爬到了我的面前。
“就算是如此，长公主殿下也不愿意帮帮臣吗？”
我冷眼看着他，心中却是复杂不已的。
“臣何辜？她又何辜？明明臣与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何却要被生生拆散？”
“长公主殿下也是重情之人，臣大可以等来日功成名就以后再报复，可是臣没有，臣同长公主殿下坦白，是因为臣相信长公主殿下不愿意欺骗长公主殿下……”
他这一句句吹捧的话语，只让我感觉心如刀割。
我让夏雨将他搀扶起来坐回方才的位置上，等到他与我处于同一水平以后，这才缓缓开口。
“王兄让本公主成全了你，那谁来成全了本公主呢？”
姜泽景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问出来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是愣在了原地。
我其实是不愿意将自己这样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的。
可每每遇到跟阿砚有关的事情，我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你说你同她何辜，那本公主何辜？你跟她自幼相识一同长大情投意合，那本公主又何尝不是呢？你要让本公主帮你扳倒沈家，那本公主又当如何面对沈家，面对本公主的心上人呢？”
原本一腔热血的姜泽景似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低垂下头偃旗息鼓了。
可我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停止我的话，反倒是开始对他步步紧逼。
“你既然也说了当初的事情都是一场意外，那为何事情发生以后你没有马上出击呢？你为何在知晓了这件事情以后不立马来到京城之中将她接回去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懦弱，你不敢，你害怕你执意闯到京城以后会死，如今你是看到沈家绝了后，不复往日辉煌，所以想放手一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