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在不久以前，你怀疑的人，是我
皇兄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也似乎是料到了我会问。
深吸一口气后便对着我点了点头。
“是，父皇的死，确实是与我有关。”
我抿了抿唇，即便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当我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父皇虽说年纪见长，但是一向身体都是比较康健的，为何就在阿砚生死未卜的时候忽然就开始重病缠身了呢？
更是在短短一周时间里面身体每况日下，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段时间我并非是没有去看过父皇，可除了第一次见到父皇，以后再去的时候，父皇都是昏迷着的，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想来第一次去见父皇的时候，他应当是已经起了疑心，但他并未对我诉说其中的真相，只说皇兄会照顾好我，让我放心。
他说他会安排好一切。
如今想想，以往父皇也并非没有生过病，可什么时候是只有皇兄一个人侍疾的呢？
哪一次不是几个皇子轮流？
唯独那一次，父皇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了什么一样，只让皇兄接近，也只让皇兄侍疾。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
是爱我们的吧。
他担心日后沈家功高盖主威胁皇位，担心我们和沈砚尘自幼一同长大下不去手，所以他便做了那个恶人，早早地解决了沈家。
又在第一时间发觉到了皇兄的小动作，却并未戳穿，而是尽心尽力地配合他，直到死前他还担心皇兄的小动作会被人发现，想尽办法替他遮掩，并将皇位传给皇兄。
可他也并没有那么爱我们。
因为他明知道我们跟沈砚尘关系斐然，而我和沈砚尘又情投意合，有这一层关系在，沈砚尘想要动手都得好好琢磨一番。
更别提沈家对皇家有多么的忠诚了。
父皇……
就是太在意皇位了，被权势迷了眼睛。
“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父皇这样做，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沈家，沈老将军自幼教导我武术，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且阿砚还是我的好兄弟……”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看向我的眼睛里面遍布血丝通红一片，他的声音声嘶力竭，像是急切地需要我的肯定。
“父皇就是……老了，他糊涂了，竟然会认为沈家有不臣之心，如果我不这么做，以后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父皇杀死……”
“我没有做错的是不是？稚月，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选择像我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将他的手挣脱开。
“皇兄，是对是错，你心里面早就已经有自己的答复了不是吗？至于……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如何做么，我只能说，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
皇兄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迷茫，“如何是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我轻叹口气，脸上的表情一扫而空唯余平静。
“在我发觉到父皇对沈家有所忌惮，甚至很有可能就要下手的时候，我会及时从中周旋，我知晓父皇在担心的是什么，我努力会打消他的顾虑，让他看得到沈家。”
“我还会找到沈家，你我都是知晓沈家是忠心的，沈家对你我又是如何好，沈砚尘和你我之间情谊又是如何，如果让他们上交兵权便可护他们一世安宁，我想沈家也不会不交的。”
我看了皇兄良久，最后也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皇兄你的能力，论聪慧，我可能鬼主意更多一点，思维更为活泛，但是你更加脚踏实地，谋划策略也更为稳妥，相比起来，你是更适合这个皇位的。”
“可是皇兄，你说父皇老了，糊涂了，竟然怀疑一向忠诚的沈家，但是皇兄你有没有想过，在不久以前，你怀疑的人，是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
如果说我之前的话对于皇兄来说是定心丸的话。
那么我最后的这句话，对于皇兄就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了。
可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既然要将误会矛盾解开，那就应该是彻底的。
而不是还要有所保留，让彼此心中留有隔阂。
所以我问出来了自己想了许久却不敢对答案有一丁点揣测的问题。
“如果皇兄，那日我真的是要谋反，已经做好准备的你自然是能够应对的，我败了，那你又会如何处置我呢？”
我看到皇兄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对上他的目光，我毫不退缩，甚至拦住了他想逃避的目光，强迫皇兄盯着我的眼睛看。
“回答我，皇兄，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良久，从昨日到现在，我实在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敢有半分揣摩，我想知晓，那时你对我百般防备，如果真的我要谋反，你会如何处置我？”
“我……”
皇兄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来了一个音节，我看着他，悲伤却止不住地从心脏蔓延出来。
一阵阵发麻。
“我也不知道……我想，但是我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个心思……我会把皇位给你。”
我想到过千百种他可能会给我的回答。
譬如将我囚禁在皇宫之中。
譬如将我发配扬州，就如同当年的安阳王一样。
譬如将我杀死。
……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来这句话。
将皇位给我？
“皇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却对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很是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并且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是真的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了我。
“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很胆小懦弱，我怕死，所以我才会那么着急地保护好自己，我害怕梦境中的一切发生，但是如果是你，稚月，我想我不会抵抗，皇位如果你想拿，那就拿去好了。”
“你知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云游四海看遍世间山河，我知道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是稚月，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是不会要这个皇位的。”
我只感觉整个人被当头一棒，顿时间就傻在了原地。
“其实如果梦境中的那个人真的是你的话，那我也就能明白那个时候为什么我的身边没有侍卫出现了，那只能说明，我是心甘情愿的。”
“不是我！”
我猛地站起身来，真相到了嘴边险些就要让我诉说出口。
可我到了最后也只是默默咽了回去。
第87章 为什么……父皇最后还是动手了呢？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现有些太过于激动了。
深吸一口气，我缓缓开了口将自己嫌疑撇清。
“如果我真的想要坐上这个位置，那我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子帮皇兄巩固地位，皇兄都说了愿意将这个位置给我，那我为什么要杀了皇兄，你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皇兄被我方才的反应是吓了一跳的，但听了我后面的话，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如果真的是稚月的话，我都是自愿的了，稚月又怎么可能舍得杀我呢……”
我不知道我这番话有没有让皇兄彻底放下对我的怀疑。
但是我的脑海里面已经顾不上这个了。
虽然皇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啊。
前世杀了他的人，明明是傅宴礼！
皇兄说，只有他是心甘情愿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任由对方将他杀了。
可皇兄也说了，他怕死，正是因为他怕死，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多有防备。
傅宴礼到底是抓住了皇兄什么把柄，才会让皇兄心甘情愿地赴死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下意识就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好像，前世也就只有我可以称之为皇兄的软肋了吧？
毕竟前世根本就不知道沈柳儿姐姐和小叶子的存在，能让皇兄放在心上的好像也就只有我了。
我忽然想起来了前世我刚被太医诊断出来有了身孕便纵马前往皇宫之中寻找皇兄，那时孩子因为我的纵马流产，傅宴礼将我扶起来的时候分明说了一句……
“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可是我分明记得那个时候还没有跟傅宴礼说过我有了身孕的事情。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冷汗却遍布了我的全身。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傅宴礼早就知晓了我有了身孕这件事情，提前一步去到皇宫以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威胁皇兄让他放弃皇位？
越是想下去，我越是感觉后怕。
跌坐在位置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稚月，你怎么了？”
皇兄的声音传入我的脑海之中，唤回了我的理智，我咽了口唾沫，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皇兄能否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不想在这个位置上了，不要顾及我，你想离开可以随时告诉我，人这一辈子本来就很短暂，我想让你为你自己而活。”
“但凡皇兄你想要在这个位置上坐一天，那我便会不遗余力尽我所能让皇兄你在这个位置上坐稳，我所做的一切不能说都是为你了，也是为了我长公主的身份和地位，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
将自己埋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我只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什么时候我变成了皇兄的累赘呢？
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
“我现在就不想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了。”
我的眼睛蓦然瞪大，前面的话虽然是那么说了没错。
但是我没有想到皇兄会这么快就顺着我的话说下来啊！
“不……皇兄，你知道你刚才在说……”
“你说的，如果我不想在这个位置上坐着，想要为自己而活，可以随时告诉你的。”
我点了点头，“话是这样说没错……”
那你就没听出来我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吗？
只是后半句话我并不敢说就是了。
“那稚月打算怎么帮我，我不喜欢当这个皇帝了，每天寅时就要起床，卯时早朝，一直到午时未时我才能休息一会，晚上更是到子时我才能休息入睡……”
“若是一天两天就算了，日日都是如此，稚月你是不知道，那些大臣们呈上来的奏折有多么让人无语，关心我身体安好的，诉说他这一日干了什么的……反正就是一点有用的都没有，但你偏偏都要回复……”
光是听着，我就感觉心烦意乱了。
“但也并非是一点有用的都没有吧，比如前些日子兵部跟我要粮草银两，说士兵们不可怠慢，万一来了战争也好有所应对……”
我连连点头，“兵部这边说的没问题啊。”
“是没问题，可是户部不愿意啊，说现在和平安定，招兵买马实属没有必要，养了那么多的人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一部分士兵回去，家中种田也是需要他们的，让百姓粮食收入翻一番，减轻一点压力。”
我舔了舔嘴唇，也是一脸肯定地点了点头，“户部说得也没有问题！”
“是啊，我也感觉两边说的都没有问题，所以便将这件事情在早朝提了出来，你是不知道，素日里那些大臣们比街贩泼妇还要狂野，几个大臣分成两派在两边对骂，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要不是有侍卫拦着，估计就要彼此揪头发打架了……”
听着皇兄的描述，不知为何我脑海中便出现了那样的场景。
却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要是真的打起来了，那群文人墨客的文臣怎么可能斗得过身材魁梧的武将啊。”
皇兄的嘴角也微微勾勒出了一抹弧度。
“是啊，所以我让那些侍卫好好地守着，生怕那些文臣被打了，到时候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意见不合了，那就要升级到朝堂内斗了。”
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其实咱们国家还算是比较好的了，当有了外敌，不论文臣还是武将，那都是一致对外的，但若是没有了外敌，那么文臣和武将便是彼此最大的敌人了。”
我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止是现在，历朝历代仿佛都是如此。
虽说现在户部很是抠抠搜搜，但是一旦外敌来犯，户部的粮草便像是流水一般朝着士兵打仗所在之地送去。
即便是那时父皇对沈家已经有所忌惮，甚至动了心思要让沈砚尘回不来，户部的粮草也没有停止过供给。
我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皇兄，有件事情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最后还是动手了呢？”
第88章 所以你什么时候让我不当这个皇帝？
要知道父皇既然给了沈砚尘兵马走，就说明是打算这一次先放过他了的。
我了解父皇，他想要一个人的命，便只会要那个人的，并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但株连九族除外，因为他深信斩草不除根将会给自己日后留有隐患。
可为什么，最后父皇还是动手了呢？
皇兄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他努力转移了许久的话题最后兜兜转转又绕回来了一样，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原本父皇确实是打算放过阿砚的，但……实在是没有想到他能那般骁勇善战，将敌国打得节节败退，要知道傅家可是在敌国身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直接被灭了满门……”
“阿砚的名声伴随着一次次地捷报传入京城，也传入了那些百姓的耳中，你说，父皇好不容易放下的功高盖主一事，如今这不又被阿砚挑起来了吗？”
我轻叹了一口气，即便是我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可当我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接受不了。
“都是命，可是他怎么敢败呢？在他心里面，一旦败了我就要被送到敌国和亲，就要永远离开他了，可若是胜了……我还是永远离开他了。”
皇兄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轻叹一口气揽住了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了他的肩头。
“阿砚也是傻，认死理了，他明明知道的，父皇这么宠爱你，怎么可能舍得把你送到邻国和亲呢？”
我抿了抿唇，对此不置可否。
究竟会不会被送到敌国和亲，这谁又说得准呢？
在利益面前，宠爱一分不值。
皇兄像是揣测到了我的心声一般，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
“在想什么，你可别忘了，你是如何的聪慧，将这样聪慧有能力的你送到敌国，那不是助长敌国势力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