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雾(重生)——绣方【完结+番外】
时间:2024-05-30 23:05:50

  朝宁公主闻言,尚能理解,毕竟太子生性多疑,“江大人你做得很不错,但是要辛苦江大人在牢狱再待上几日,至于那本账本,本宫也不急着拿回来,只是江大人前几日忽然想借本宫的手,除掉裴大人,真的只是为了妹妹出口气?”
  她轻描淡写地说,整个人站起身,绕到江辞睢的身后,一双涂抹豆蔻嫣红的手指覆在他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却充满威严。
  “下官从遇到公主殿下就说过,臣这辈子为了阿妹才想要争个前程,若是有人伤她,我宁愿前程尽毁。”
  江辞睢话音落下,径直站起身,腰间的软剑被抽出,姚七担心地冲过来,“公主。”
  可朝宁并无任何担忧,因为江辞睢对准的人,竟是姚七,一挥剑,姚七不敢置信,面容扭曲了一下。
  “啊啊啊――”姚七被砍断了一只胳膊,捂着受伤的手臂,疼痛不已,跪倒在地上。
  “姚大人得罪了。”江辞睢收回沾染血迹的软剑,面色不改。
  若不是碍于朝宁公主在这里,他早就杀了眼前敢命令手底下的人,让他阿妹当诱饵。
  可姚七无法理解,眼底闪过一丝恨意,他仰起头质问对方,“江大人,你当着公主殿下行凶是何居心。”
  “下官自是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江辞睢理直气壮的话,着实把他气到了,正想找公主寻求帮忙问罪。
  可朝宁面对眼前的一幕,全程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还拍手叫好。
  “江大人忠心耿耿,姚七你要好好学着。”
  “可是公主……”姚七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面色煞白地道。
  朝宁瞥了他一眼,不怒自威地笑着他知道,公主这是生气了,他不禁背后一颤。
  “本宫吩咐你去杀了裴少韫,可没让你用江大人的妹妹做诱饵,而且你派出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杀得了他,你说我要怎么罚你。”朝宁半蹲下时看他,饶有兴趣的笑容,令姚七身体全部僵住。
  “公主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朝宁站起身,面对姚七的苦苦哀求,她视若无睹,反而对着江辞睢道:“江大人受委屈了,你放心,令妹的事情,本宫会好好作出补偿。”说罢,她因有事在身,便戴上帷帽,离开了雅间。
  姚七见公主走,他咬牙切齿地捡起自己被砍断的胳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辞睢,随后跟着公主回去。
  在车舆上,朝宁的心情愉悦,小酌了几杯杨梅酒,而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禁不住好奇地道:“公主,你真的信江大人吗?他可是当着公主你的面,伤了公主你的人。”
  朝宁手里提着白瓷酒壶,倒出的嫣红酒水,像极了姚七流出的血,对此她勾唇一笑,一饮而尽。
  “他呀!不过是个爱妹妹的兄长。”
  “可是他们不是亲兄妹,一个人真的能为不是亲妹妹的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吗?”清歌疑虑地道。
  朝宁露出神神秘秘地一笑,“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江大人跟我说了一个秘密。所以如果我是江大人的话,我也会对她百般疼爱,毕竟是骨肉相融的兄妹。”
  她意有所指地说完这些话,便将剩余的杨梅酒全部倒入白玉酒杯中,酡红的脸颊,衬得她柔情媚态。
  酒楼雅间里。
  江絮雾听到外头没动静,便知道人走了,这时柜门被人拉开,她的阿兄将她抱了出来。
  “阿兄我又不是小孩子。”被抱出来的江絮雾推搡他,从他怀里出来后,眼眸注意到流血的地板上,她侧身,对上了江辞睢的锐利目光。
  “这是我刚刚砍人留下的血迹。”江辞睢没有藏着掖着,为她整理了下发髻上凌乱的青丝。
  看到阿妹一言不发,江辞睢低沉地说:“你怕吗?”
  “我不怕,只是麻烦阿兄为了做了这么多事情。”她知道阿兄是为她,自然不会怪罪他,可她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仰起头,询问阿兄。  “阿兄,你是公主的人吗?”
  江辞睢颔首,发觉阿妹耳垂上的绿釉耳环少了一只,皱眉地摩挲了一下。
  “阿兄?”江絮雾这才注意到自己少看了一只耳环,便去黄花木梨柜子里去寻,可她怎么都找不到,江辞睢在她身后说,“我给你买新的。”
  “嗯。”江絮雾今日佩戴的耳环不值钱,也就不再去寻。
  她转而想到心底的诸多疑虑,正好一并告知。
  “阿兄你怎么从牢狱里出来的?是公主帮你的吗?还有阿兄今天的刺杀是你安排的吗?”
  面对江絮雾轮番疑问,江辞睢低沉嗓音道:“对不起。”
  江絮雾心知肚明,无奈一笑,“阿兄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知道阿兄的本意就是为了我,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怪罪阿兄。”  “可如果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江辞睢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锐利的眼眸只有眼前的阿妹。
  江絮雾笑意深深,目光认真。
  “那我陪阿兄一起,无论下刀山上火海,我都会陪阿兄一起。”
  “我们可是兄妹。”
  江辞睢目光一顿,轻轻地抚摸她的发髻,“我们是兄妹,理所当然要永远在一起。”
  江絮雾闻言颔首,瓷白耳垂仅剩下一只的绿釉耳环上下起伏。
  两兄妹说开后,江絮雾解开了心底的疑惑,两人闲聊了几句后,江辞睢要送她回去,可江絮雾指了指他的面容道:“阿兄你现在的样子,引人注目。”
  毕竟他现在还在牢狱里,江辞睢沉思一下,便找了其他人来送她。
  对方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绿衫罗裙,见到江絮雾屈膝行礼,“江小娘子,江大人。”
  “她叫花娘,擅长机关下毒,我让她送你回去。”
  “嗯。”面对阿兄的解释,她从不怀疑。
  江辞睢见阿妹全身心都信赖自己,眉眼柔和下来,为她办妥了一切,在亲眼见到阿妹要回去的背影,他一动不动,江絮雾冥冥之中回头,对着伫立原地的江辞睢,露出浅浅一笑,“阿兄。”
  眼前一幕,恍若幼年,两人第一次见面。
  江辞睢待到江絮雾的背影消失在他面前后,他眉眼的柔和尽数被戾气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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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两人从河岸边结伴而行,因她们需乘坐车舆,要去专门的轿铺租赁,为了防止遇到不轨之人,江絮雾被花娘戴上了帷帽,素白的白纱被东风掠起,颇有乘风而去的韵味,至于花娘,她没戴帷帽。
  在为江絮雾路上披戴帷帽时,长相柔柔弱弱的花娘露出俏皮一笑,“我也不用戴,一是我没小娘子貌美,二是,我袖子里藏着毒蝎子,今天还没咬人过。”
  花娘露出花卉暗纹的袖口,江絮雾看到里面蠕动,眼皮子一跳,“花娘你胆子真大。”
  “小娘子谬赞了,我只是素日爱玩这些。”花娘浅笑,任谁都想不到这样的娇娇娘,身上会随时携着毒蝎子。
  故此江絮雾在想,别有不长眼的人,故意找上门,不然受伤的可是他们自己。
  所幸一路上,万幸没有人来,河岸柳绿桃红,白纱飘飘,她腰间的七彩宫纱线绦被风一吹。
  江絮雾难得没有乘坐车舆,欣赏这北重桥边的景色,今天一见,别有韵味,倒是不知抱梅和青衣怎么样了。
  青衣会有武功,应当能护住抱梅花。
  但江絮雾又怕出事端,左思右想还是想先尽快回到江府派人去寻抱梅。
  与江絮雾的焦虑相比,花娘倒是从容不迫,想着有谁不长眼地过来让她宝贝蝎子咬一口。
  两人的心思各异,正当她们要来到瓦舍,要去寻租赁的轿铺,忽然有人在岸边惊呼,“水面怎么有尸体。”
  这话引起众人围观,游湖在水面的樵夫撞见这一幕,正要把尸体捞起来。
  江絮雾随意瞥了一眼,浆洗发白的衣裳,还有那张熟悉沉闷的脸被杆子拍打,看样子是在试探他还有没有口气。
  “小娘子怎么?”花娘看到了租赁的轿铺,正要过去,可腰间被人一碰,她仰起头听到小娘子说,“花娘,能不能帮我救下这个人。”
  江絮雾纤细如白葱的手指,指向了被人围观的湖畔处。
  花娘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毒蝎子,想到江辞睢命她要听从江絮雾的话,当即应下。
  “听你的小娘子。”
  一炷香的工夫,瓦舍里某间药馆后院多了一名病人。
  病人肤色苍白,衣裳皆是干涸的褐色血液还有潮湿的水,被人抬进来后,大夫就帮他看了一眼,说是受了重伤,就命人开几服药,帮他换掉了衣裳,而后对着花娘说:“这病人伤势严重能不能活要看自己能不能挺得过来。”
  大夫说完,忧行于色。
  江絮雾闻言心凉了半截,人差点没站住,还好花娘扶住了她,但花娘透过她冰冷的肌肤接触,发觉她的不对劲,便搀扶她坐在紫檀竹节纹扶手椅上。
  跟大夫闲聊几句后,花娘便吩咐药童去煎药。
  吩咐好一切,见小娘子心神不在,双手缠着绢帕,瓷白的手指间都被勒出红痕,看得红娘于心不忍。
  “小娘子,你跟这位郎君认识吗?”
  江絮雾透过乌木屏风,仿佛能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长安,一想到明明之前还书信来往,再次相见便是这样的糟糕一面。
  “我认识他,花娘你能不能代我回一趟江府,以我的名义去寻江府的管事,说我在松北街巷与婢女们走散,如今我在醉仙楼里,给他们报平安。随后你吩咐她们去先帮我寻下我的婢女们,她们一个叫抱梅一个名唤青衣。”
  江絮雾解开腰间的荷包,拿出几锭银两给红娘,又解开了随身携带的香囊。
  香囊是贴身之物,有她刺的字,嘱托她一并转达给江府的管事。
  “我奉江大人的命令要一直保护小娘子。要不然小娘子我吩咐医馆里的小童去江府一躺。”
  江絮雾闻言颔首,见红娘嘱托药馆的小童时,她的心神全部凝聚在沈长安身上。
  半柱香的工夫,药煎好了,药童端着药来,江絮雾主动接过,去帮沈长安喂药。
  床帷素净,被褥是浅青,男人躺在里面,沉闷的面颊,犹如她曾在乌黑案几上,枯燥时抄写过无数次静心的大悲咒。
  初见,烦闷、不喜。
  而后,静心、观心。
  药童将他轻轻扶起来,红娘为了防止他陷入昏迷不醒,不愿张嘴,便掐住他的下颌。
  江絮雾舀了一勺药,递到他的唇边。
  发白干裂的唇角,似乎感知到熟悉气息,竟乖乖地张开嘴,一下子省掉了他们不少的麻烦。
  江絮雾耐心地一勺一勺喂下去,瓷碗的药见了底,药童感叹,“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听话的病人。”
  红娘也感慨,要是她养的那些“宝贝”全都这么听话多好。
  江絮雾喂完后,将瓷碗递给了药童,见他半靠床边,想把他安置妥帖,可她刚一动手,发觉他的手指颤抖。
  “你醒了。”江絮雾眼眸流露惊喜,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红娘惊讶,伤这么重的人,还能这么快醒来。
  不过见男人颤动着嘴皮子,眼眸睁开,再看小娘子激动的模样,红娘已经猜到她们什么关系,识趣地退到门外走廊,给她们这对有情人互诉衷肠。
  江絮雾并不知红娘已经走出去,她眼下只有眼前的沈长安。
  见沈长安睁开了一双乌黑的眸子,在瞧见她的那刻,挤出僵硬的笑容后,她心底说不上来的滋味。
  “江小娘子。”嘶哑的男声,透露男人的惊讶和紧张,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了逃生,他从马上跳下来,随后跳入了河里,而后他就什么都不清楚。
  但眼前明眉皓齿的小娘子,令他以为做梦,攥紧了被褥,想露出笑容,可笑得太僵硬,眼前的小娘子似乎被吓到了,轻声喊他的名声。
  “沈大人。”
  “小娘子你怎么在我面前,是梦吗?”沈长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她眼尾发红的一处。
  也许只有在梦中,才这般大胆。
  可指腹余温,将他被灼伤,这不是梦?
  沈长安这才回过神,立马收回僭越的手,“小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他难以自诉地别过脸,不敢看江絮雾,可他的余光注意到自己被换掉的衣裳,再看四周陈设简单,风中隐隐约约有药的味道。
  沈长安恍然惊觉,这里是药馆吗?
  正当他思忖,便听到耳边小娘子温柔的声音,“沈大人,你受伤被我救了上来。”
  沈长安这才回神,侧眸撞入了一汪清水湖畔,胸腔里的心在鼓动不停。
  小娘子好像变瘦了,丰肌弱骨,令他五指并拢,万般千愁化为怜惜。
  “江小娘子,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就瘦了?”
  乏味沉闷的沈大人,关心起人来,竟有了点人气,但他始终不敢僭越,除去一开始误会是梦,碰了一下江絮雾,其余克制在心底。
  可他关切的话,令江絮雾眉眼弯弯,主动接近他,一绺不安分的青丝拂过他的手背,酥酥麻麻,沈长安清瘦的五指收拢又松开,耳垂晕红,不敢直视江絮雾。
  “我近日无事,倒是沈大人,上次我写的断绝书是被裴少韫威胁所致。”
  江絮雾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沈长安听闻全部缘由,抿紧唇道:“他竟这般下作。”
  “对。”江絮雾附和他的话。
  “不过他这般逼你,令你要远离京州,实属不应当。”沈长安面色肃然,“江小娘子,我帮你好不好。”
  “你要怎么帮我?”江絮雾看他陡然绷紧眉眼,一板正经,心中疑惑不已。
  沈长安握紧了双手郑重其事地面对江絮雾。
  江絮雾见他这般严肃,心里莫名地跳动起来。
  “江小娘子,我娶你可好。”
  江絮雾眉眼松开,胸腔似有什么溢出来。
  上辈子从裴少韫似笑非笑地说要娶她,她的心是酸涩,懵懂、害怕汇聚成潮水,向她袭去。
  但面对沈长安这句话,是不同的。
  江絮雾眼前路上的雾霭化为宣纸,被揉皱掷掉,她心里多了对前路的忐忑与激动。
  “沈大人,我已经跟他定亲,你要怎么娶我。”
  江絮雾保持最后的清醒,想告诉他前路重重。
  可在她眼中沉闷如四四方方的陈旧砚台的人,却会耳垂绯红,慎重其事地说:“我自是有办法。成婚后,江小娘子不喜欢我的话,我们可以当假夫妻,三年后,我会放小娘子离去。”
  即使在说出放她离去,沈长安涩然,可他只想江絮雾不受拘束,可以继续当翱翔天际,赏花调香的小娘子。
  无人能拘束她。
  沈长安展出僵硬的笑。
  江絮雾听完后,禁不住发笑,在他浑身僵硬下,小娘子逐渐靠近,揉了揉他紧绷苍白的脸,轻声笑道:“我可没说不愿意嫁给沈大人。”
  医馆里飘荡苦涩难闻的药味,偶尔有病人唉声叹气地来看病,还有几名药童争先恐后地在后院煎药,唯独她们这里,一室静谧,窗边摆放的四季海棠迎风舒展,其中有两株年轻的海棠花悄悄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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