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说了,鬼都怕光，灯光多少也应该混了个光字吧。
“一号……”开口说话牵扯到肌肉,浑身的酸疼像是被瞬间激活了开关,一骨碌地全部涌上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咳咳，开灯。”
听到她声音,一号从待机状态醒来，房间的灯光也随之亮起,将房间里原本的昏暗尽数驱赶。
“哒—哒—哒……”
很有规律的脚步声忽然在林菘蓝耳边响起，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她下意识捏紧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散在枕头上的发丝，别的全部藏进被窝里不露丝毫。
“咚咚咚——”
门被敲响，紧接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又一次出现，紧张得林菘蓝下意识闭上眼。
看不见就什么鬼神之说都不存在。
“我说…你这是想把自己也和你那堆树皮稻草一样，闷一下？”
顾欲卿的声音在林菘蓝头顶上方穿过棉被传进她耳朵，熟悉的声线瞬间和她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声音对上。
蓦地掀开被子，被牵扯到的肌肉泛着酸疼，林菘蓝没忍住，被疼得龇牙咧嘴，“刚刚，是你在打电话？”
“是我，你听到了？”顾欲卿点头承认，捞起椅子搬到床边坐下，“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林菘蓝立刻吹鼻子瞪眼，要不是浑身酸疼，她怎么说也要送给某位扰人清梦的家伙一巴掌，“就是你这家伙打电话那么大声？不知道有人在睡觉吗？！”
被劈头盖脑地指责一顿，顾欲卿呆愣地看向林菘蓝，随即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
林菘蓝鄙夷地盯着顾欲卿，可惜了，一个帅哥，脑子居然是个不好使的，被人骂还笑得出声。
“别笑了，”见顾欲卿笑个不停，反倒是林菘蓝率先受不了，开口让他停下，“你怎么进来孤儿院的？”
顾欲卿能放能收，很快止住笑声，对着林菘蓝摇摇头，“一号放我进来的。”
没有过多的解释这个问题，他转而提到：“你说你听到我打电话很大声，那你知道刚刚我在哪里打电话吗？”
听顾欲卿这么说，林菘蓝感觉肯定不在她以为的门外，靠在床头，她接过一号端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哪里？”
顾欲卿坐直身子，正色道：“我刚刚在一楼孤儿院院子角落的大树下打的电话。”
孤儿院占地面积对于别的星球那种不差钱的福利院来说肯定是偏小的，但就在荒星来说，在这片老城区里，孤儿院的面积其实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反正对于林菘蓝来说，孤儿院的占地面积可比她老奶家的院子大多了，至少在院子里放下一个标准田径赛事的游泳池是不成问题的。
就那棵活的年纪比她还长的树和她房间的距离，差不多刚好是整个孤儿院的对角线，占据对角线的两头。
嘶……她刚刚听到的声音，是将近60米开外的声音？？？
啊？啊？？啊？？？
正常人耳能听到的声音距离，她没记错的话，是5米吧？
她是睡了一觉也被蜘蛛咬了一口，一觉醒来进化了？
林菘蓝的脸色从迷茫，到震惊，再又回到迷茫，最后还是选择看向似乎什么都知道的顾欲卿，语气有些不确定，“难道是我听错了？”
这次轮到顾欲卿否认，“你没听错，我刚刚确实是在和别人打电话。”
那她也不可能听到60米开外的声音啊？但凡她要是能听到，她平时还睡不睡觉了？
这简直就是对一个睡觉需要无光无声环境的人的酷刑！
见林菘蓝小脸满是不敢置信的样子，顾欲卿也不多解释，对着一直守在他俩身后的一号招招手，“一号，来。”
然后看向林菘蓝，“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就让一号给你测一下精神力吧。”
现在？林菘蓝刚想开口反驳顾欲卿为什么要现在，话咕涌到嘴边，她忽地明白了什么。
她能听到那么远距离的声音，该不会是和她精神力有关系吧？
闭上嘴巴不再吭声，林菘蓝乖乖地伸出手，让一号拿着针头和试纸获取血液检测。
不过片刻，一号的显示屏上就露出它惯用的笑脸图案，“蓝蓝，身体，棒~^^”
拿起放在床头柜的光脑，顾欲卿将其递给林菘蓝，“看看吧，一号应该把数据发给你了。”
内心有些打鼓，林菘蓝半信半疑地点开光脑。
懒得去看那一堆她看不太懂的数据，林菘蓝直接将整份报告划到最底下，清晰明了的折线图表明了她目前的精神力情况。
之前还在数值40边缘徘徊的精神力，这一次已经直接越过80的门槛，反复试探着90的边界。
这说明她此时的精神力还非常活跃，尚不太稳定，随时有可能鱼跃龙门，正式迈过90的门槛。
而一旦越过90，从名义上来讲，她就是一个精神力C等级的人了。
C级，已经符合某些地区大学古文化专业的最低招收限制。
“老天爷……这……假的吧？”林菘蓝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脸，下手之狠，从她迅速红肿起来的右脸就可以看出，她没留余力。
顾欲卿对于这个情况倒也不意外，轻笑着鼓掌，话语间听起来满是真诚，“恭喜，一天不见，就要晋升C等级了。”
林菘蓝狐疑地看向他，努力按住自己那颗雀跃的心，忐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一号的检测系统坏了？或者是，我之前直播消耗精神力太大，导致现在数据波动起伏太大，数值不可信？”
她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直接精神力爬完了一个坡？就算她的精神力本身就是可以跃升的，但这也太大|跃|进了点吧？
人工喂鹅肝也不是这么一个塞猪食的路线啊。
更何况她还没碰什么可以刺激精神力飞速跃升的药剂。
顾欲卿闻言，不知是为她的谨慎感到哭还是笑，“如果是一号的检测系统坏了，那你能听到大树底下我打电话的声音，又怎么解释？”
“E级的精神力可没有那么远的探测范围。”
听闻顾欲卿的话，林菘蓝最后那点顾虑被敲掉，眼神再度恢复亮晶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你说，我真的是一个C级的精神力水平了？”
“我符合联邦要求的，文物修复师最低精神力标准了？！”
越说越开心，要不是身体条件实在是不允许，林菘蓝感觉她现在可以原地蹦起来。
“停，先别太激动，”顾欲卿出言打断她，“虽然不想打击你的热情，但联邦规定的文物修复师最低精神力要求是B等级，只是报考文物类的专业，最低要求是C等级。”
“而且，你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你这次精神力突破得太突然。比起庆祝自己成功进阶，你应该先想想，你是否接触了什么能刺激你精神力的东西。”
顾欲卿脸色正经，语气中的笑意逐渐消失，“这次若不是一号及时发现，而你的联系列表第一个正好又是我，你知道你的后果会是什么吗？”
一个精神力突然晋升且尚在精神紊乱期间，体质羸弱的人，外面随便来一个会运用精神力的人都可以施压于她，让她成为只能任人摆布的娃娃。
甚至心思再坏一点的，可以把她尚未建立起来的精神屏障彻底粉碎。
让她瞬间沦为一个傻子。
林菘蓝被顾欲卿脸上的严肃所感染，原本怦怦乱跳的小欣喜一点点冷却，看着顾欲卿发来的精神力紊乱时被人破坏精神屏障后的相关研究帖子，迟来的后怕顺着她的脊背直抵她心底。
喉间翻涌着苦涩，许久后，林菘蓝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我并未接触过什么其他的东西，我今天早上……除了看书和直播，根本没出去过。”
她天天直播，若是直播可以让她精神力进阶，那她怕是早就冲刺A级了，有何须现在还在D级C级之间徘徊？
顾欲卿沉思，“全息状态并不是不消耗精神力，若是你精神力消耗太多，就有可能碰到你自己的极限阈值。”
林菘蓝本身能精神力再度进阶，就说明她的精神力等级之间的阈值屏障比一般人要脆弱，这样她的精神力才有可能冲上更高的台阶。
宛如一片被分成好几块的干涸的湖，别人之间的壁垒是无法击穿的钢板，而她的壁垒，只是一层薄薄的满是缝隙的碎石板，精神力稍稍撞击几次，就碎开一个口子。
林菘蓝了然地点点头，若是这么说，那确实有可能，今天直播她确实花费了远超平时直播花费的精力。
而上一次发现突破E级之前，她也是直播到头疼欲裂，一整个把精气神掏空过好几次。
＊
“你在直播时编织的那个东西……”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顾欲卿盯着面色苍白的林菘蓝，眼底深处暗藏着浓浓的好奇，“是真的存在过的，是吗？”
林菘蓝放在身旁的手瞬间握紧，尚在外放的精神力开始翻涌，她周身隐约浮现青绿色，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并未受到林菘蓝精神力影响，顾欲卿靠着椅背，满脸人畜无害的样子，“看来是存在过的，我可以知道它的名字吗？”
林菘蓝并不意外顾欲卿的敏锐，只是她还没想好，若是顾欲卿一直问下去，她该如何回答。
不回答吗？
但她若在游戏里真的把那个东西做出来，未来等着她的，也是一份必须回答的问卷。
须臾，林菘蓝握紧的手渐渐松开，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它有一个专门的称呼，‘纸帘’。”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顾欲卿听得到，原本身形慵懒靠着椅背的他在那两个字出来后，瞬间绷直。
“纸帘？哪个纸字？”
“蓝星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造纸术的那个纸。”
第72章
此话一出,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顾欲卿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镜片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只是投在林菘蓝身上的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温和毫无侵略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菘蓝未有任何畏惧地迎上顾欲卿审视的目光,非常果断没有半点犹豫的回应道：“当然。”
星际时代并非没有纸,虽早已全面进入了无纸化时代,但纸张并未完全消失在星际人的生活中,也不是说因为无纸化就完全抛弃了造纸行业。
造纸行业依旧存在,只不过在星际，大多数的造纸商家的技术都为分子重组技术。
这种技术只需要将组成纸张的主要构成分析出来,再从对应的原材料中拆解获取,最后统一压缩重组，一张新的纸就完成了。
省时省力还省钱，除了和林菘蓝所认知的传统造纸术完全不一样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毛病。
林菘蓝不否认这个时代时的纸张很好用，光滑柔顺，品质优良，到手就能知道书写起来会是一种怎么顺滑的手感。科技的力量在此刻彰显着绝对的优势和力量。
但,那些纸固然好，可都是不是林菘蓝想要的。她搜寻了星际目前能在网上找到的所有纸张售卖店铺,居然都未能找到一家是有售卖宣纸一类的华夏专用的古典书画用纸。
林菘蓝一开始还感到惊奇,星际时代科技经济等多方面都远超于她那个时代，怎么居然连宣纸都没有人售卖。
后面得知星际时代在人类大迁徙的那段历史中遗失了诸多宝贵的历史文化，以至于星际的历史也一度断层后，她被迫释然这一切。
宣纸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华夏的传统书画用纸，在她那个年代,制作方式也依旧是偏向手工，老师傅教新徒弟，代代相传。
这种传承机制容易培养出匠心独厚的手工艺人，但同时弊端也很明显，一旦找不到好苗子，这种手艺就会受到严重的冲击，最后断层。
很多品质优良的宣纸，都或多或少都有老师傅独家配秘方在里头，传承一旦断层，那些绝顶的好纸也就绝了迹。
这种事情不在少数，林菘蓝他们博物馆里就藏着一批非常好用的宣纸，不到重量级修复的时候，基本不会拿出来用。
因为那批宣纸曾是上头赏赐下来的，而制作方法已失传，用一张就少一张，真的堪比一纸千金。
作为一个文物修复师，尤其还是专攻华夏古籍古画方向的修复师，从大学期间就没少和文房四宝打交道，别人或许可以接受没有宣纸的世界，但她不行。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它，或者说曾经拥有过但最后又阴差阳错地失去了它，没关系，她会再次将沉睡在历史中的它唤醒。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林菘蓝就已预想过，若是她使用了在星际已经失传千年的造纸方式将宣纸重新制作出来，会引来什么结果。
被人看到，然后大肆宣扬？
亦或是沉入网上巨大的信息流中，没有砸出半点水花。
又或者是，被官方注意到，然后带去威逼利诱透露更多过去的事情？
林菘蓝自然知道若是没有可靠的权势护全自己，她这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的现状会成为别人要挟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最好的方式就是低调做人，不要到处声张。
但她更清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有展现了自己的价值，她才配坐上谈判桌，为自己争取到最后一刻。
不过现在看来，幸运女神似乎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
顾欲卿没有说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林菘蓝不为所动，她知道顾欲卿既然没有在一开始就将她捅出去，那现在大概率也不会突然变卦，“你身为文物修复者，你其实也很清楚吧，蓝星文化并非一纸虚构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