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夫过来!”赵无敛吼道。
“是!”无法脚下生风,抓住大夫就往房间里一扔。
大夫还未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就被屏风后一剑刺出的赵无敛吓得半死,他连忙跪倒在地,“赵大人!何故生气啊?”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了?”赵无敛厉声问道。
大夫听着季云珠的哀嚎,仔细分析她的呼吸,心中了然,“大人息怒!这位姑娘乃是解毒后的症状,这药……这药效太烈,恐怕是姑娘身体遭不住啊!”
“不要废话,有什么办法可解?”赵无敛剑锋一转刺到了大夫的喉咙前,几乎贴上了他的脖颈。
大夫吓得不敢动弹,举起了双手,颤巍巍道:“大人,有法子!您给这位姑娘探一探脉,她的体内定然是内力涌动,寻不到出处,若是有人能够替她把内力吸走,她便不会这么痛苦了。”
赵无敛将手指往她手腕上一搭,果然,她的体内正有一股澎湃的内力在流动,他登时想到了惨死在皇帝床上的杨淑妃。
“不是解毒了吗?为何还会同杨淑妃一样?”
“不一样!若不是解毒了,姑娘早就爆体而亡了,只是这药副作用太大了,光是解毒也不能治本,唯有吸出这股内力,方能平息。”大夫连忙解释,他犹豫片刻,“但是……”
“说!”
“但是这内力并不单纯,会造成吸功之人的亏损,轻则心脉损伤,重则……五脏俱裂,不能轻易尝试啊。”
赵无敛沉默半晌,单手一挥,房间的大门打开,“滚出去!”
“是是是!这就滚!”大夫忙不迭地逃了,生怕下一秒赵无敛就把他给砍了。
“大人,我愿为季姑娘吸取内力!”无法冲进房间,他方才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拔出长剑,“我刺瞎眼睛,就不会看到季姑娘了。”
他说到做到,雷厉风行,正当他要动手之时,一柄剑刺出,直接将他手中的武器打落。
“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这件事?”赵无敛的声音冷得可怕。
“是!我没有资格,但大人更不能做!纵然我也知道季姑娘好,大人也不该堵上自己的性命。无法是大人捡回来的,无法愿意替大人做这件事!”无法大声吼道。
赵无敛的心思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动摇的,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无法,“再不出去,就把你逐出赵府!”
无法内心震撼,大人从未对他们说过如此重话,为了一个姑娘,大人当真要如此吗?
他想不明白,但大人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这件事没有商量。
无法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房间,关上了门,他靠着门坐下,手脚冰凉,甚至有些坐不稳,他开始替大人祈祷,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赵无敛抱着怀中人,轻轻地将她转过身去,扶着她坐稳,将她肩上的衣服褪下,露出了光洁的背。
季云珠冷得发颤,她的牙齿不停地磕在一起,忽然,一双温热的手覆在她的背上,轻点了几个穴位,她便动不了了。
随着那双手的移动,她能感受到正在折磨自己的内力朝着背部涌去,被那双手温柔地接纳了。
她就像一个无底洞的源头,她本是没有内力的,她不会武功,故而内力更像是污浊之气,随着它们被吸走,季云珠的身体也越来越轻盈有力。
然而赵无敛的情况便不这么乐观了,他被人算计了,该死的陆裴!
若是他用合欢的方式来结局,季云珠就会被吸干而死。
他用陆裴给出的药方来替她解毒,若是不加霍草,后果难料。哪怕药方正确,如今,他也面临着难题。
这回算是栽在这脏心烂肺的陆裴手上一回,日后,他定要讨回来!
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赵无敛的手掌冰凉,一层薄薄的冰覆盖在他的手掌之上,他的眉毛、睫毛上挂着冰晶。
他能够体会到,寒毒正在侵入他的肺腑。
但内力的问题还远远不曾解决,他不能停下来,必须继续,否则会同时反噬两个人。
等到内力被吸收干净,赵无敛脱力倒在了床上,季云珠昏厥过去,也倒在了他的身边。
赵无敛撑起身子,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尖,似是无奈,又意味深沉,“你不记得了。”
“大人?大人!你还好吗?结束了吗?”无法在门口上蹿下跳,颓废了一会儿的他又爬了起来,在门口要把地板踏碎了。
赵无敛将季云珠的衣物收拾好,又拿自己的袍子给她穿上,脚下虚浮,但还是将人抱到了门口。
门一打开,无法的眼神就黏在了赵无敛的苍白的脸上,“大人!你不要动,我叫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备车。”赵无敛道。
“都什么时候了,大人怎么还要出去啊?”无法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别废话!备车!”
无法被镇住,脚一跺,黑着脸去准备马车,将马车停在了后门,方便赵无敛把人抱下来时,可以少走几步路。
“大人,要不我帮你抱?”无法伸出了手,无辜地看着赵无敛。
若不是从小就得知无法这心性纯良的性子,赵无敛当真是要头疼了。
“无碍。”赵无敛抱着人,往上掂了掂,喘了一口气,沉着气把人抱下楼,放进了马车里。
“大人,你都这么虚弱了,快回去吧!季姑娘我会好好送回去的!”无法拦住了他,不让他上马车。
“让开。”赵无敛沉声道。
无法实在是无法可说,手一摆,只好看着赵无敛上车。
马车到了侯府后门,得到消息的小琴赶忙来接季云珠,看到昏迷的季云珠,她担心得快哭了,“小姐这是怎么了?”
“叫信得过的大夫来给她看看,对外便称她着了风寒,不可透露今日之事。”赵无敛掀开帘子,苍白的脸色将小琴又吓了一跳。
“走。”赵无敛放下车帘,等到马车掉头,他再也撑不住了,一口黑血吐出,眼皮一重,昏死过去。
第74章 一切都是巧合吗
季云珠在家沉睡了两天,整整两天才醒过来。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靠坐自己床前的娘亲,娘亲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娘……”
她沙哑着开口,季二夫人立即醒了过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摸着女儿的脸。
“云珠,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你告诉娘,娘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有些饿。”季云珠努力露出微笑,想让娘亲不那么担心。
但季二夫人看到她的笑,根本绷不住情绪,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云珠,不要骗娘,你回来的时候,明明那么虚弱,你知道吗,你整整睡了两天,娘都快被你吓死了。”
“娘,不苦,您是不是陪了我两日?眼睛都红了。”季云珠艰难地开口。
“没有,娘和小琴轮流守的,你饿了对不对?娘这就让人去给你准备吃的。”季二夫人擦着泪水,她走到院子里,看到小琴一边努力擦着院子里的花架,一边揉眼睛,她心头一颤。
“傻丫头,别哭啦,快去给你家小姐准备吃的!”
“小姐醒了?!”小琴高兴地扔下了帕子。
季二夫人点点头,她一把拉过小琴,“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
“是。”小琴应下,蹦着去厨房拿吃的,她去得快,回得也快。
季二夫人扶着季云珠喝了几口水,此刻正靠着枕头休息。
“小姐!吃的来了,您能吃吗?手有没有力气?小琴伺候您吃吧!”小琴半跪在床前,心疼地看着小姐憔悴的模样。
“你小姐的手还没断呢,能自己吃,不至于如此娇气。”季云珠被逗笑,她拿起勺子,就着小菜喝完了整整一碗白粥。
“大夫说了,你才醒,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只能先喝几天白粥。”季二夫人心疼地看着女儿,看到她恢复了些气力,才犹豫着问道:“云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娘?”
季云珠沉默了半晌,这事同娘亲讲了,也是徒增她的担心。
“娘,我没事了,您别担心。我还有些饿,想吃娘亲做的云吞,娘亲给我做好不好?这个,总归是可以吃的吧。”
季二夫人何尝不知道女儿是为了不让自己追究这件事了,她背过身去擦了擦泪,“好,娘去给你做,你再休息一会儿。”
等到季二夫人离开,季云珠抓住了要跑的小琴,“小琴,你告诉我,我昏迷的这两天,有赵无敛的消息吗?”
“没……没有!”小琴赶紧摆摆手,但她不是能够藏得住心思的人,那躲闪的眼神就将事情交代了。
“说实话,不然我不要你了。”季云珠严肃道。
小琴跪到了季云珠面前,委屈着说道:“小姐不能不要小琴,小琴自愿跟着小姐一人!”
“那你就和我说实话,赵无敛怎么样?”季云珠问道。
她昏迷了两日,那天的事她记得模模糊糊,只记得赵无敛把自己抱进了房间了,给自己灌了药,后面的事像做梦一样,她记得自己和他共浴……赵无敛喂她喝药……
她时而发烫,时而冷得打哆嗦,喝完药之后,她很多事都记不清楚了,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赵大人怎么会有事?刺杀使臣一事已破,他高兴还不及呢!甚至这两日都没有来看小姐!明明……明明小姐在他马车上就变成这样了,他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小姐啊?”小琴替她委屈,觉得赵无敛不是个好男人!
小姐变成这样,定然也是他害的!
“没事就好。”季云珠躺回了床上,她捂着额头闭上了眼,那时背上的手,定然是幻觉吧。
“对了,杀使臣的凶手找到了?”
“小姐,您都不担心担心自己吗?怎么还在关心赵大人?”小琴不服气,但是季云珠盯着她,她只好交代:“是啊,凶手已被抓到,听说是一位复国逆党混入舞女之中,人已诛杀。”
“复国逆党?”季云珠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啊,前朝已经亡了那么多年了,新朝圣上都换了人了,竟然还有逆党。”小琴压低声音说道。
前朝公主顾清乐被囚禁,季源赴京,陆裴随使臣团来京,这一切都是巧合吗?杀害使臣,企图挑起两国战争的人真是那个被诛杀的逆党余孽吗?
赵无敛查了几日都没未曾发现头绪,转入大理寺后,就立即抓住了凶手。
究竟是真凶?还是替罪羊?
季云珠觉得头疼,她又猛然想起,赵无敛在客栈里,诛杀了一位使臣将军,这事可算是惹大了。
“当真没事吗?你去打听打听,赵无敛这几日在做什么,宫里可有什么风声传来?”
小琴噘嘴,支支吾吾的,又不肯走,在季云珠的眼神逼迫下,她才开口,“赵大人身边美姬成群,才不需要小姐担心呢!日日留宿朱颜阁,哪里像是有事人?”
季云珠心里咯噔,她知道自己不该失望的,她与赵无敛约定的便是利益婚约罢了,但是那天……赵无敛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确是心动了。
“小姐,这两日你在昏迷之中,嘴里都在念着赵大人的名字,夫人都要生气了。”小琴小声道。
“我……我一直在念他的名字?”季云珠攥紧了被子。
“是呀,小琴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好在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夫人没日没夜地守着,还不让小琴来替她。”
季云珠瞧着季二夫人那眼圈下的青痕就知道娘亲在撒谎,娘亲怎么会放下让别人看着自己。
“小琴,扶着我去院子里走走吧。”季云珠支起身,若是自己精神好一些,娘亲也能更放心,这样,她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季云珠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身子暖洋洋,季二夫人也总算是去休息,她合上眼睛,半醒半睡,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那呼吸一深一浅,带着寒意,冰冷入骨。
季云珠猛地睁开了眼睛,身边没有人,她还是躺在摇椅上,小琴趴在一旁打盹,而树上挂着螃蟹灯笼,随着微风晃动着钳子。
“赵无敛……你真的没事吗?”
第75章 他一定出事了
“小姐,您在说什么?”小琴醒来,打着哈欠走到季云珠的身边,“饿了吗?要不要再去拿点吃的?”
“我不饿,你帮我去一趟朱颜阁,找赵无敛,就说……我醒了,同他道谢,顺便,再将爷爷分给我们院里的十坛美酒带上。”季云珠道。
小琴不解,小姐一身疲惫地回来,赵大人却在朱颜阁花天酒地,为何还要给赵大人送酒?
“小姐……”
“你快去吧!一定要见到他本人,见到他无恙。”季云珠心中不安,她总觉得自己那时的记忆不是幻觉,赵无敛似乎是受伤了。
小琴不情不愿地答应,“那好罢!”
“等等!”季云珠喊住她。
小琴惊喜地回头,“小姐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你再把爷爷给的药带上,若是瞧见他脸色不好,回来一定要告诉我。”季云珠担心地看着小琴。
小琴深深地叹气,“喏,小姐!小琴听您的!”
季云珠在院子里又坐了一会,心里焦急,恨不得小琴现在就回来向她汇报。
她扶着东西起身,脚下绵软无力,只能扶着墙慢慢走动,她挪动到大树下,抬头看树上挂着的螃蟹灯。
这些天没有雨水,螃蟹灯完好地挂在树上,也没有人来收拾。
季云珠垫着脚,想把螃蟹灯取下来,可是赵无敛来挂灯时,故意悬在高处,让她一眼就能看到,却是拿不到的。
“小姐,您在做什么呢?”
大丫鬟洗完衣服回来,一脸的怨气,看到季云珠险些没藏住情绪。
她本是大夫人支来这院子里当眼线的,再次也是掌事丫鬟,没成想,这母女俩拿她当粗使丫鬟,她哪敢说什么,到时候被赶出院子了,大夫人还得责骂她。
“你既来了,便去取一下灯笼。”季云珠扶着大树直喘气,拍着胸脯顺气。
大丫鬟脸上一垮,她才洗完院子里的衣服,这又让她去摘灯笼。
“小姐,奴婢实在不会爬树,这树太高了。”
“你不行那就换一个人来,总有人能代替你。”季云珠看出了她的小心思,这话一语双关,是在警告她。
大丫鬟在大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听得明白主子话里的意思,赶紧找补,“既然是小姐的要求,那奴婢自然听从。”
好!让我去摘灯笼,我便偏不能让你如意!等我摘下来,这灯笼是圆是扁我说了算!
大丫鬟嘴里说着自己爬树笨拙,但是看她下脚的每一处都是经常爬树的人才有的经验,她还装模作样,好不容易才爬上去。
季云珠看着她摘下灯笼,把灯笼挂在胳膊上,大丫鬟眼珠子一转,脚下打滑,就要抱着树干滑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