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黄色的轻衫罗裙,腰间系着绣花腰带,将盈盈一握的腰肢掐得更细。
挑选头饰时,季云珠捏起一支红枫缠花簪,那鲜红的一片枫叶斜斜捆在簪头,手指轻轻一拨,枫叶摇晃。
让人无端地想起了某个混账。
耳垂还在隐隐作痛,季云珠凑到铜镜前,只见耳垂上一道细细的伤痕,还未痊愈,浅浅地结了一层痂。
“可恶的赵无敛!”季云珠低声骂道。
“季小姐,二爷和慕容夫人已经在等了,你倒是快一些!”门外有丫鬟喊。
季云珠随手将簪子插入发髻,走到门外,看到是慕容婷的贴身丫鬟,两人自然不对付。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主子呢,竟然在大声叫唤,丝毫不将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季云珠冷道。
那丫鬟素来嚣张惯了,见季云珠竟然顶她的话,心里不痛快,但想着夫人今晚的大计,便强装着笑颜,“是奴婢声音大了些,小姐这边请吧。”
出了门,前方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车帘掀开,慕容婷正往这边瞧,丫鬟引着季云珠走到马车边,里面不见季二爷。
“云珠,那日是你爹过分了,小娘和你道歉,你能来,小娘和你爹都很开心。你爹已经到了,就等着我们过去了呢。”慕容婷又端出了那副假惺惺的面孔。
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父亲只要抛出点好处,就巴巴地跟上去的蠢货。
季云珠早就和她撕破脸皮,再装就没意思了,她便哼了一声,“既然父亲不在,那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后面跟着一辆小马车,季云珠转头便钻进了马车里。
慕容婷看着她的背影,自以为将她拿捏,冷嘲热讽对丫鬟道:“你瞧瞧,还不是咱们二爷魅力大,那日闹成这样了,她还能和我们一路,不都是这好爹的功劳么?她哪里敢违抗?”
丫鬟方才吃了瘪,此刻对季云珠也不客气,“夫人,那季云珠想要嫁个好人家,还不是得讨好二爷和您嘛,她纵然再生气又如何?还不是得低声下气?”
“走吧,今晚呐,有好戏看了。二爷那巴掌可不是白挨的,我得替他讨回来!”慕容婷得意地放下了车帘。
马车摇摇晃晃,不多时便到了荣街。
季云珠下了马车,歪头便看到了那座繁华的朱颜阁,耳朵发烫。
灯会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手中都提着一盏灯。
明亮的烛火映在摇晃的灯笼之中,惹人心动。
“云珠,快来瞧瞧,你想要哪一盏灯笼?”慕容婷站在一处小摊,手里提着一盏莲花状的灯笼,爱不释手。
季云珠瞥了一眼小摊,样式很多,几乎都是独件。
花灯支架稳定,表面蒙的纸或绢布上涂着五彩的颜色,各有各的趣味。仔细闻来,花灯之中竟还有一股暗香。
“我要你手里的。”季云珠故意找她不痛快。
慕容婷脸上的笑容一顿,她捏紧了灯杆,“云珠,这不适合你们小姑娘,这里还有很多别样的灯笼呢,今天你想要哪一个,小娘都给你买下来。”
“是吗?”季云珠转向摊主,“可我瞧着都不是太欢喜,不入我的眼。”
“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公正了。我这摊上的花灯乃是福州一带流传的彩扎花灯,又经过了改良,您闻闻,里面还有檀香嘞!但若是这些都不入您的眼,恐怕只有这个了。”摊主笑眯眯地提起了一盏灯。
那青黄的螃蟹花灯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人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螃蟹骨架扎得精巧,表面蒙着绢,绘上了明艳的图案,底下系着一串玉珠穗子,瞧着成分极好。
那灯光从绢面透出来,整体颜色与真螃蟹无二,瞧着栩栩如生。
“老板,你这就不厚道了!有这么好看的花灯,竟然藏着掖着,不给卖啊!”人群中有人嚷道。
“这福州那边的手艺可真是巧啊,平日里可是难买,老板出摊都是随心意,还不一定能碰到哩。”
慕容婷手里提着莲花灯,此刻也盯着螃蟹灯看,似乎更中意它。
摊主提着手中的线,轻轻地拎动,螃蟹的八条脚也跟着动起来,活灵活现。
“非是我不卖,只是每年啊,我这小摊上顶好的花灯早就被人定下了,若不是这姑娘瞧不上我的花灯,我得给她露一手啊,不然也不能先把这螃蟹拿起来亮相。”摊主乐呵呵地笑。
“这花灯多少两银子?我想要。”季云珠出声,她瞥向了脸色不好的慕容婷,“小娘,你都会给我买的,对吗?”
“是倒是,不过这花灯不是有人要了么?”慕容婷肉疼,这花灯瞧着可贵,况且,她还想要呢,哪里轮得到季云珠这丫头?
“是有大人定了,小本买卖,不能言而无信。若是姑娘真的喜欢,提前三个月定便是了。”摊主笑着,要将螃蟹灯给收起来。
季云珠一把攥住了他的手,“两倍价格,如何?”
“这……”摊主为难,“姑娘,这花灯是那大人花了五十两买下的,纵然您给花一百两,我也不敢卖啊!”
“一百两?”慕容婷惊道,在外失态,她连忙用帕子遮住了嘴,小声嗔道,“一盏小小花灯竟然这么贵么?这死丫头莫不是故意坑害我?”
正有此意的季云珠目光扫向了摊子上的其他花灯,她低声与那摊主道:“予你一两做个交易,一两的花灯,你十两卖给我吧。”
“这……”
“老板,这是平日里待我不好的小娘,爹爹给了银钱,让她带我来买花灯,我若是不买贵的,钱就又进了小娘荷包里了。”季云珠幽幽地叹气,抬眼里似有泪珠。
摊主是个实心人,平日里哪做这种事,但看着小姑娘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凭姑娘吩咐。”
第11章 季云珠独自入局
“小娘,我要这个。”季云珠提起了另一盏花灯,慕容婷的心稍稍放下些,好在这个小祖宗没坚持要那贵得要命的螃蟹灯。
但当她仔细一瞧,那花灯是一只被擎在杆上的红头金鱼,鳞片通体是红色,只有边上呈现出一圈金色,在灯光的招摇下,熠熠生辉。
“多少钱?”慕容婷警惕地问。
摊主伸出一个手指,慕容婷稍稍放心,怕季云珠反悔,连忙拿出荷包,取了二两银子,让丫鬟去结账。
“等等啊夫人,小姐手里这一盏是十两!”摊主叫住欲离开的慕容婷。
“什么?十两?!这金鱼瞧着和我手中的莲花灯有什么大不同么?竟然贵出了整整十倍?”慕容婷险些惊掉下巴。
“夫人有所不知啊,这老板的手艺可是京城中极好的,有便宜的,也有贵的,并非都是一样的。而且姑娘瞧着乖巧,你这个做小娘的,给她买一盏又如何?莫不是这都计较?”旁边有人戏谑道。
慕容婷糟了人说,心里不痛快,又要面子,将荷包翻了翻,她出门就带了十几两,这丫头难道把她带了多少钱都计算进去了?!
“小娘,你不是要补偿我吗?为何又犹豫了?难不成十两都不想给我花吗?”季云珠手指绕着花灯上的穗子,斜斜瞥了一眼,嘲弄的意味明显。
慕容婷咬咬牙,将莲花灯扔回了摊上,荷包塞到了季云珠手里,想着今晚的好戏,她选择继续忍。
“你买吧,买完就该去见你爹爹了。”
慕容婷愤然走远,季云珠打开小荷包,从中挑了一两,悄悄塞给了摊主。
“多谢。”
“姑娘,不需要给我,你这小娘瞧着可不是个好相处的。”摊主连连摆手。
季云珠提起那被随意扔置的莲花灯,油渍染污了底下几个灯笼,“您瞧瞧,若是您不收这钱,我也过意不去了。”
“姑娘……”
“对了,老板,那盏螃蟹灯是哪家夫人定的?”季云珠绕开了话题,将银子偷偷地摆在了花灯之下。
“那个啊,不是哪家夫人定的,乃是一位大人定的,至于名字嘛,我也不好透露。”
……
季云珠跟上慕容婷,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一座酒楼,季云珠知道好戏来了,且看慕容婷要怎么装。
“哎呦。”慕容婷忽然捂着肚子叫嚷起来。
丫鬟连忙上去扶她,“夫人你怎么了?”
季云珠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摆弄着金鱼花灯。
慕容婷那边叫嚷了半天,见季云珠不上钩,便让丫鬟去给她传话。
“小姐,夫人肚子疼,要去方便。外面风大,你先上去吧,二爷就在天字三号房。”
慕容婷隔着人群,咬紧了嘴唇,若是季云珠拒绝,她得再逼一把。
没想到,季云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好啊!”
慕容婷险些喜笑颜开,掩住眼里的阴险,柔柔弱弱地擦了擦眼角,“都是小娘不好,让你扫兴了,你先上去,小娘待会儿就来。”
“没关系,你不来也可以。”季云珠扬了扬手中的花灯,似是炫耀,将空瘪的荷包扔到了丫鬟怀里。
慕容婷捏紧了帕子,阴恻恻地盯着她,哼了一声离开。
季云珠转头走进这座酒楼,酒楼里人很多,大声吆喝,酒杯相撞,喝得人醉眼熏熏,看向这迈进门的女子,眼神都不太清白。
“这位姑娘,可是找人?”店小二立马迎上来,替她挡住了少许不善意的目光。
“找人,找定远侯府的人。”季云珠扬声道。
顿时,那些目光消失了大半。瞧着文弱的姑娘,竟然是来找定远侯府的人,如今定远侯和他的长子,一个固守,一个远征边疆,哪个敢惹?
又听闻酒楼有定远侯府的人,醉酒的人都清醒了不少,怕不小心得罪了人。
“姑娘,你是找定远侯府哪位?可有请柬?”店小二问道。
“找季二爷,我是季家的人,还需要请柬吗?”季云珠掏出了自己的腰牌,腰牌上赫然写着一个“季”字。
“季家的人?没见过这个姑娘啊?难道是哪位新小妾?”
“瞎说!季家家风严明,除了季二爷纳了个妾,宠得跟宝贝似的,还有谁纳妾?那大夫人是个厉害的,季家老大在边疆常年不回,哪能多个妾出来?莫不是哪位小姐?”
“季家一共两位小姐,大夫人的女儿季云灵,二夫人的女儿季云珠。季云灵我倒是瞧见过一头,跟在她母亲身后,知书达理,身材妙曼,真是让人一见难忘啊。”
“瞧你这么说,那这人便是季云珠了罢。”
“季二爷在天字五号,我带小姐过去。”店小二上前带路。
季云珠心中冷哼,小二将她带到二楼,一个回字长廊,拐角处便是三号,三号的左侧往后数,便是五号房。
三号若是发生了什么事,五号门一打开,便一览无余。
房间不知用了什么木头,隔音极好,季云珠站在外头,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店小二正要去敲门,季云珠拦住了他,“等等,小哥,我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事?”店小二犹豫。
季云珠招了招手,他便附耳过来。
“若是待会儿五号房的客人要换地方,你将他们换到三号房。”
袖子里装着方才从慕容氏那里坑来的九两银子,季云珠拿了一点银子塞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奇怪,“可三号房有客人了。”
“三号房的客人待会就走。”
“他为何会走?他点了好些酒呢。”
“你不必问,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季云珠又塞了银子过去,店小二嘿嘿笑着,连忙点头,“好!”
店小二离开,季云珠绕着回字长廊走了一圈,在五号房的窗户底下发现了一口大缸。
那大缸里泡着几支莲花,展露出粉嫩的尖尖,圆盘似的莲叶巴掌大,衬得莲花可爱。
“可惜了这么一缸莲花了。”季云珠啧道,指尖轻轻一掐,将带着花骨朵的莲花摘下,点缀在自己的发髻上。
缸边有装饰的石头,季云珠拿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朝着大缸中心部位砸去。
“哐当!”
一声脆响,大缸表面四分五裂。
第12章 别把人玩死了
大缸表面无数道裂纹,缸却没有破开,涓涓细流从缝隙中流出,很快打湿了附近的木板。
季云珠面色镇定,起身朝着丫鬟说的三号房走去。
这里,就是慕容氏和奸夫商量对付她的地方了。
季云珠深吸一口气,取下发簪收在袖子里,掌心被枫叶硌得生疼,她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咚咚咚。”季云珠抬手敲门,“爹,是我,云珠。”
眼前的门打开,季云珠下意识要后退,生生忍住了。
她以为会歹人会直接动手,却不曾想,屋内的人是个生面孔,温文尔雅,一派和气。
那人穿着青色长衫,颇有书生意气。
“小姐,二爷在屋里等你。”那人笑道。
“屋内怎么这么安静,我爹呢?”季云珠张望四周,只见酒桌在屏风后,桌上四散着酒杯。
“二爷把其他人都遣走了,想单独和姑娘说说话。”那人将自己的腰牌露出来,想让季云珠信任。
季云珠看到腰牌,心脏猛跳起来,果然有内鬼。
屋内很安静,她还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但她毅然走了进去。
在那人让开位置时,季云珠忽然注意到,那人的脚步有些虚浮,一只脚轻,一只脚重,就像……就像那时在假山和慕容婷偷情的那个跛子!
她刚迈进屋内,一个人就从她的身后撞了过来,喘着难闻的酒气,粗壮的手环着她的腰,想要把她禁锢在怀里。
季云珠早有准备,仰头往后一击,后脑勺砸中了那人的脸,抱住她的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手上一松,便让她挣脱了桎梏。
“你们是谁?”季云珠大喝,手中拿着簪子,指向男人的方向。
方才抱住她的男人是个魁梧的汉子,疼得龇牙咧嘴,再次看向她时,面露凶相。
“你可没和老子说,这是个彪悍的女人!”
那书生气的男人端正坐到了屏风后,语气依然淡定,“彪悍怎么了?难道你还搞不定吗?”
“哈哈哈哈!彪悍一点算什么?在床上彪悍的女人,老子最喜欢了。”男人一抹嘴角的血,眼里发光。
怎么还没来?季云珠心里计算着时间。
“妹子,你越抵抗,哥哥越兴奋啊哈哈哈哈!”男人解开腰带,露出了魁梧的上身,身上有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疤,瞧着像是道上的。
“你如果伤了我,侯府定然不会放过你,你收了他多少钱?值得你为此卖命不成?”季云珠企图策反,“你若是帮我脱困,侯府对你的赏赐自然不会少!”
男人慢慢走近,顺手灌了一杯酒,“妹子,老子不是为了钱,老子也活不长久了,临走前找个女人解解闷罢了,若是你表现得好,老子带你一块儿下去,咱们做个亡命鸳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