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有你会做这样的梦。”
他微微喘着气,在她唇边低声说了一句。
在很多个夜里,他也曾梦见过她。
黑鲸托着夜莺在海里驰骋,在星光粼粼中相拥而舞。黑鲸偶尔跃出海面,喷薄而出的水花在月光下迎向天空,最后化为清晨唤醒他的一泓热泉。
“可是那不是普通的梦,那太真实了,真实到……”夏焰眼眸低垂,摇着头喃喃自语:“我连现在都不确定,到底眼前的你是不是真的。”
他抽出一只手来,握着她的掌按在胸口处:“你感受一下。”
心在砰砰跳,如同擂鼓。
“夏焰,”他将她微微一沉,额头抵着额头,“如果你想,我是说,如果你愿意……”
她不等他把话说完,轻声吐了一句:“我想要你。”
这一步,无论如何,得由她迈出来。
下一秒,她余光扫到他鬓角,微微勾了勾唇,在他耳畔轻轻打了个响指:“顾长庚,你耳朵红了。”
他怔了一下,眸色渐深。
她像是一位驯兽师,一鞭子抽开那牢笼的门,将他心里那只野兽释放出来。
他开始报复性地啮咬她的下巴和脖子,缓缓将她抬高。仿佛是一头沉睡的黑鲸在灼热的日光下苏醒,在那深深浅浅的碧波里一路向南,终是停在一处岸边,轻轻衔了一口那岸上的莓果。
她轻呼了一声,双腿不自觉地用力夹了一下。
有无数的蝴蝶在腹间扑腾,那金色的花粉瞬间绽开来,闪闪发光。
她有点难受。
顾长庚想再吻她,却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我家没有备着……”
夏焰呼吸急促,脸别过一边去:“你看我做什么,我也没有……”
不像在梦里,梦里什么都有。
他想了一下,猛地托起她朝里走,边走边唤了一声Galaxy。
手环处有声音应答。
他拜托着它去下一个闪送,很清晰地讲着他的需求,包括牌子尺寸。
夏焰整个人羞得窝在他颈畔,小小声地抗议:“你怎么可以叫Galaxy……”
“没关系的夏焰,”Galaxy听见了,声音带着一丝雀跃,“朋友就是用来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
夏焰的脸埋得更深了,完全不敢接话。
“你要是害羞,我晚点把它的这一段数据删了。”他微微侧头。
“诶,我听见了哦,”Galaxy不满地回了一句,下一秒又化身为一个很敬业的点单员,“还有别的要求吗?螺纹热感?玻尿酸?口味呢?”
顾长庚轻声在她耳边吐气:“问你呢。”
她的头在他颈窝里摇得像个拨浪鼓,小小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她说不需要,”他抿了抿嘴,不再逗她,一边上楼梯一边说:“我要关手环了,夏焰会害羞。”
他抱着她进了浴室,轻轻放在漱洗台上,手覆于她的后腰之上。
她的连衣裙后,腰带绑了一个蝴蝶结。
他看着她满脸绯红,黑白分明的眼睛像被水洗过一样清澈:“夏焰,你脸红了。”
“你混蛋……”她脚跟后蹬了一下,踹在他大腿上。
他笑了笑,最后认真地问她:“你如果不愿意,现在还可以……”
话还没说完,她便吻上来,手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
他便不再说话,回吻她。双手将她后腰的蝴蝶结扯开,仿佛是在郑重地拆一份珍贵的礼物。
衣衫褪去,花洒的热水像雨一样浇下来,把皮肤淋得通红。
他将她的头发撩起来,细细暖她的后颈,驱走被雨淋过的寒气。而后用沐浴泡沫涂在她身上,如同覆上温暖的白雪,从山顶一路到山脚。
她有点犯怂,想转身说我自己来。
他却拉过她的手说:你帮我来。
她不愿在他面前丢了气势,便“噗噗”挤了好几坨泡沫,胡乱在他身上画圈圈,还不服输地往下狠狠揉搓了两把。
他眉头一蹙,“嘶”了一声,手里的花洒跌在地上,水流到处乱飞。
命都要给她。
洗好走出来,顾长庚拉来一条大浴巾先把夏焰裹起来,再拉过一条绑在自己腰间。
将她的头发拨出来,柔声对她说:“发尾有点湿,先帮你吹一下。”
可她不愿意,张开浴巾将他一同裹住,双手扣在他颈后:“湿的不止头发,你都要吹吗?”
他便抱起她往外走:“那就湿着。”
湿漉漉的地板上,水汽被晒得蒸腾起来,笼罩得万物一片潮热。
藤蔓上的露珠晶莹,反射出彩虹的光泽,顺着叶脉一路下滑,滴落在池水里。
那池水漾出一圈圈涟漪,震颤着荡出去,带着翠绿的浮萍往更远的湖泊游去,往那静谧温柔的深海游去。
而那夜莺被那水纹引了路,向着那大海义无反顾地飞去,终于遇到她的鲸。
她在夜凉如水的月光下向他走来,在白日灼灼的雾气中向他走来。
她骑在黑鲸之上,起起落落间被接连抛起,水花溅了满怀,打在身上又酥又麻。
鲸鱼最后奋身跃起的瞬间,她看到了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天边红霞翻飞,暖阳如蜜。
而他伏在她的颈畔,微微喘着对她说:
“夏焰你听,雨停了。”
雨停了。
太阳出来了。
第57章 -1】
【今天第二更,别忘了前面还有】
当灾难来临前
人们会感到
超乎寻常的温暖
当你沉浸在此
噩梦突然而至
——伽马射线暴:给地球带来灭顶之灾
夏焰清醒的时候,已是傍晚。
她坐起来,看见床头放着一个保温瓶,下面压着一张纸,字迹沉稳:“温水”。
床脚放着一套他淡蓝色的衬衣,还有一整包未开封的女士一次性内裤。
想起他给Galaxy下需求,夏焰一脸赧然,拿过水喝。放下的时候手滑,水瓶“咚”地敲在了床头柜上,差点跌落。
过了几秒,有人闻声推开门。
她一下惊住,瞬间就缩回被窝,捞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脸装死。
他低低地笑起来,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床侧陷下去一点。轻轻拨开枕头,他凑过去:“刚才是谁这么嚣张来着。”
她哼了一声,不讲话。
“你不是说,昨晚是三次,”他继续讲着,“那还欠两次。”
她慌忙伸出手臂摆了摆,闷头嘀咕:“你不用跟你自己比……”
他又笑,然后直起身子,不再逗她:“起来先吃一点东西,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她嗯了一声,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你先出去……”
夏焰出来厨房的时候,顾长庚在盛甜汤。
“我会做的东西不多,你先将就吃点,”他将碗推给她,细细地嘱咐道:“晾凉了一会,你看看还烫不烫。”
她凑过去:“是什么?”
“蛋花甜羹,我小时候很爱太奶奶做的,吃了心情会很好。”
她舀了一勺,轻轻吹着:“你觉得我心情不好?”
“不是,但我觉得你需要吃点甜的补充体力。”
她红着脸低下头去,安静埋头吃。
“夏焰,”顾长庚拉过一把椅子,近近地坐在她跟前,“我有话要跟你讲。”
她仰头吃完,舔舔嘴唇:“好吃。”
然后放下碗,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我也有话要跟你讲,我先说。”
“好。”
夏焰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我昨晚在梦里,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你推开我两次,说我喝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顾长庚愣了一下,继续听她讲。
“今天你问我愿不愿意的时候,我说:我想要你,”她仿佛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向他澄清:“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他眉头一皱,心想她不是反悔了吧:“误会什么?”
“误会我,很那个……”
“那个是……哪个?”他有点迷糊了。
“就是,特别的……浪荡,”她眼睛晶晶亮,漆黑的眸里有万千星河,“我平时从来不带男人回家,除了你。”
他松了口气,抿嘴笑起来:“好,我知道了。我也从来没有带女人回家,除了你。”
“嗯,”她点点头,继续讲,“第二,方才进屋时其实你想跟我讲最近的一些事情,以及你的想法。我也有一些发现,我也想跟你讲。但是我想在那之前,让你知道:我愿意走向你,跟那些事情没有关系。无论真相是什么,我想先把我的选择告诉你。”
顾长庚伸出手过去,轻轻地抚了抚她微微红肿的唇,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就是夏焰啊,清醒而敞亮的夏焰。
他真的好喜欢。
“我……说完了。”她羞涩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到你了。”
顾长庚直起身子,拿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握着:“我也想讲几件事。首先,你梦见我,我挺开心的。”
夏焰扭过头去躲着他的目光,又被他握着下巴扭回来看他。
“其次,我昨天没有主动过去找你,不应该,我道歉。”他认真地看着她,把想讲的话毫无保留地都倾吐出来,“以后我们不要去猜测,有什么就说什么好吗?以后你不开心,生我气,想打人,你想做……都可以告诉我。”
夏焰听到最后“轰”地整个人烧起来。
那样的话他居然一脸正经毫不羞赧地讲出来,她简直要钻地洞:“以后,什么以后……”
“没有以后吗?”他抱起她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郑重得一字一顿,“我想跟你有以后的,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她鼻子一酸,额头触着他的。
“夏焰,我喜欢你,比喜欢还要喜欢很多。”他忍不住轻轻用唇碰了一下她的:“我……”
“可以了……”她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嘴唇,生怕他讲出那三个字出来,她此刻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也喜欢你,比喜欢还要喜欢一点。”
他笑了笑:“那还是我多一点。”
说罢,凑过去吻她,只轻轻一下,便停下来。
而她仿佛不够,舌尖舔过他的唇,与他温柔地缠绵。
一个吻,引来另一个吻。
良久,夏焰推开顾长庚,从他腿上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整件事挺奇怪的。”她开始要跟他讲正事了。
他点点头:“我很早就觉得,你的状态有点拧巴。有时候特别像你,有时候特别不像。上一秒生动活泼,下一秒又伤春悲秋,过了一会恢复状态大杀四方,再过一会儿就变成鸵鸟窝在洞里再也不想出来。整个人特别的……割裂。”
“所以是什么?你觉得我精神分裂吗?因为感情悲伤过度走不出来,所以有多重人格?”
“不是,”他很笃定地看着她讲,“我觉得你好像被什么控制了,尤其当你上了Horae,很多原本的个人意识就像被格式化了一样,然后有另外的信息输入进去,让你变了一个人。”
“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的难过,自我否定,然后一宿一宿地做梦,醒了之后精神涣散,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每况愈下。”
“对,但这不正常,这不是Horae的设定框架,”顾长庚蹙着眉,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怀疑,你是一个独立的样本模型,而这些数据和算法绕开了我们。”
“如果我是,那一定还有很多个‘夏焰’。”
“对,这才是我担心的,到底Horae背后是谁,他要做什么,他训练这么多个‘夏焰’最终是要在虚拟世界实现什么?”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她掏出手机,翻出来一个截屏,“我觉得自己有点不妥,找人帮我查了我的手机有没有被黑过之类的,然后上周帮我翻出来一条短信。发给我之后,这条短信自动自己消失了,不让我发现。”
那个截屏上是一个陌生的境外手机号,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
「没有脚的荆棘鸟,是我女儿。」
顾长庚愣住了,那个“没有脚的荆棘鸟”就是当初因高赞被删评并且销号的那个人。
她当时发的评论是:我只想待在星球里,在现实中死去。
“这个手机是……”
“我不知道,找不到人,但我猜测,”夏焰的神情非常严肃,低声说:“这个人是……老马。”
顾长庚觉得事情愈发严重了。
他吐了口气,继续讲:“根据前几次的奇怪事情,包括你的大脑记忆分区跟你认知出现偏差、初二的记忆跟你的记忆有很大出入、以及前天莫名其妙出来的Queena……这些除了都指向你被单独构建了一个模型以外,还有就是……”
他突然停顿下来。
他不确定应不应该这时告诉她这个猜测,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整个人崩溃起来。
毕竟,这是过去这几年里,她唯一的精神信仰。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夏焰的眼里却有着熠熠星光,她整个人仿佛显得松弛而自由,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住她。
她一字一顿,说出了那句缠绕了她许久许久的猜测:
“其实由始至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北。”
第58章 -2】
【今天第一更】
当夏焰说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阿北”这句话时,顾长庚还是蛮意外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这种怀疑的?”他问。
“不太记得了,但有太多个觉得异样的瞬间。如果说读取我记忆以前的Mr.Polaris是带着玩味的心态来试我这个人类的,那读取我记忆以后的他,为什么会变本加厉地想要控制我呢?”夏焰很认真地回忆着,思路清明而开阔,“退一步,放下游戏里的Mr.Polaris不说,我对阿北的情感也有点奇怪,每每感到悲伤的时候,那种痛苦都是反映在肉体上的。”
肉体上?什么意思……
“就是我会觉得头疼、会胸闷想吐、会失眠,这些肉体上难受的信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理应是一个悲伤到极点的人。然后到点了就仿佛有个莫名的声音在指挥着我:夏焰你该打开手机去看相册了,你该上线Horae了,你该去喝酒了,你不要睡要整晚坐着……”
夏焰抬头看着顾长庚的眼睛,不得不说提到这些事的时候,她内心是有恐惧的,可是她觉得终于说出来了,便不再是孤军奋战,“除却这些信号发生的时候,我觉得我似乎并没有特别想念阿北。可是每一天都有一个无形的闹钟响起,就像你说的,在对我的大脑进行格式化,一天一天周而复始。”
而她对阿北的记忆似乎越发模糊,变得不连贯,更像是一张张精度极低却冰冷的幻灯片。她开始无法抑制自己意识里本能的反抗,抵制他来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