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衍生同人)拐个军师接招贤令——Sherlor【完结】
时间:2024-05-31 14:40:24

  她不欲多言,行礼告退。
  转身时,她听到他近乎不显的问话。
  连同背影,她留给他一句非答之答。
  “昭,新法之敌乎?”
  “鞅,恒非我敌也。”
  ……
  秦昭找到赢驷时,他正缩在回廊的角落里,把脸埋在双膝间门。
  她慢慢走过去,挨着他席地坐下,沉默地摸了摸他的头。
  “驷儿会怪我没有维护你吗?”
  他摇摇头,闷声问她怎么看那张《垦草令》。
  “粗看垦令,确实发指;但细细读它,又觉得似乎无错。”
  嬴驷抬头。他眼睛有些红,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这正是他先前的体会:即使他认为这法令不对,也会在卫鞅的辩驳中信服。
  “因为它每一条,都在为重农轻末服务,可谓环环相扣,算无遗策。”
  随着秦昭剖析,嬴驷渐渐明了了其中的相互制约,不得不佩服卫鞅的缜密。
  “但它又过于理想化,甚至与发展有些背道而驰——不怕跟你说,驷儿,我甚至觉得其中有些根本不可行。”嬴驷笑了。他好像深有体会:就像让华弟日日读书不去得习武一样,一两天还行,长久之下根本不行。
  比如那条废除旅店就十分荒缪。不给黔首住也就罢了,官吏们出门办差恰逢路远,没有旅店怎么能行?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觉得它不好,只是因为我们站的角度不一样。卫鞅写下这些东西,的的确确全心全意为你的君父。削弱氏族老贵,就是变相地在巩固君主的权力……帝王之术非昭擅长,驷儿可以去听听你君父的教导。”
  秦昭的目光微晃,她笑笑,假装看不到不远处那片黑色的衣袂。
  “或许你就是哪个改变未来的人呢——回去吧,驷儿可以在纸上写下今日的心得体会,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嬴驷起身拍拍浮灰,和秦昭道别。
  不久后,藏在不远处的黑衣人现出身影,正是国君嬴渠梁。
  “渠梁谢过秦公乘对驷儿的教导。昭可愿与我敞心畅聊一番?”
  “主君相邀,昭莫敢辞。”
  ……
  *
  《垦草令》先行,秦国上下为之震动。
  黔首们虽掣肘颇多,但对这群仗地活命的人群而言,并非不能忍受。相反,那些惨遭打击制约的显贵们,才是真正哀嚎的对象。有些长期受压迫的黔首,反而对垦令拍手称快。
  统一赋税,重农抑商,整顿吏治,削弱特权……一套组合拳打下来,秦国的上层简直割肉放血,一片骂声。
  但他们还没法骂出来,毕竟连国君都在王宫里开了一大块菜地,每天都会带着三子在田间门劳作一小时。
  没错,一小时。
  在纸笔造出后,秦昭能绘制更加精细的图纸了。
  通过计算配比,利用多个大小不一的木质齿轮,再加一个简单的擒纵机构和单摆配重,她成功地造出了木质机械摆钟——虽然一次摆上几个小时就会罢工。
  工作时长彻底可视化后,间门休和上下班就进入流程中。
  加上拿造纸厂和内吏署做实验,正面适当休假可以提高工作效率后,正在制定的新法里有了休假的规定。只是休假的长短有待商榷,卷王和打工人的激烈碰撞不亚于一次正面战场。
  《垦草令》只是铺垫,真正新法还在酝酿制定中。内吏署中的算盘声从税改起就没停过,一时间门这里成为了纸张消耗的大户。
  秦宫人人都知,内吏只要抱着纸张进了秦君大殿,那势必又是一场惊天动地——主君的变法之心只会越加坚定。而秦昭和卫鞅的争论,又会让主梁上的积灰震下来一些。
  “卫鞅倔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堆折线图、柱状图、扇形图的说明还不够清晰?哪个不懂我来你耳朵面前讲——把你这条天杀的条款给我改过来!”
  “劝你莫欺人太甚。秦昭,鞅已经退无可退了,再改法律的威严何在?”
  “你少砍一只手,少去一只脚,哪里损害法律威严了?肉刑别太过了,罪犯也能发挥劳动价值。你整一堆残疾出来,缺失的国税你补吗!”
  “鞅一身清贫。要钱没有,要改法令也没有。”
  卫鞅不再言语,要害被人狠狠拿捏。他不禁暗自望天:自从秦昭进了内吏署后,脾气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许多。
  不可否认,现在找内吏哭穷撒泼拖税的权贵越来越多,确实和他脱不开干系。不过就是一群老顽固垂死挣扎,只要他新法顺利制定下行,保管让他们服服帖帖。
  但秦昭为什么会来逐条审阅律法——定罪不易,怎么还有人来没事找事,非要论个轻重缓急呢?
  卫鞅不解,三日小吵五日大吵七日掀桌已是常态。
  他熟练地接住向他飞来的包着石块的废纸团。手感不对……果然,这次又加料了,他的手上一片墨黑。
  秦昭骂骂咧咧踢开桌子出了殿。
  国君现在连头都不抬一下,已经免疫他俩的攻讦了。
  “卫鞅,非人哉!”
  秦昭这一声回刺荡气回肠。
  连殿外的护卫都不禁评价一句:好骂。
  ……
  杜挚又一次在甘龙面前转成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听说今天主君殿里比任何一次都闹得动静大,看来未知的新法又在酝酿着讲他们去皮抽筋了。
  “时候未到,切勿心焦。”
  “我的上大夫啊,咋还时候未到?刀都架脖子上了!”
  杜挚看着老态龙钟的甘龙,恨不得伸手摇醒他。
  上大夫不紧不慢地从棋合提起一枚黑子,狠狠定在棋盘上。此处一条鲜活的白龙,被这枚黑子绝杀。
  “敌之敌,非我之敌。”
  “卫鞅……确实该压一压了。”
第48章 秦·变法
  左司空杜挚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似的,踏出上大夫府邸时的步伐与进门时完全不一样,倒是异常地放松舒坦。
  甘龙的目光从棋盘上离开,他盯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听着风拂动松枝的微动,斜目睨了眼访客来处的门庭。
  稳若泰岳的上大夫不改颜色的平静脸上,终是多了一摸讥笑。
  他嘴角此刻的扬起像是延迟触发了似的,毕竟值得他讥讽的人早就不再眼前。
  ——与之相随的,还有一声简短的评述。
  ——“蠢。”
  甘龙将目光收回来,又专注于棋盘上的厮杀,仿佛方才的嘲弄都是一场错觉。
  盘中的白龙气数已尽,死的不能再死,黑棋一片大好,官子后绝非小胜。
  但他依旧不见松懈,尤为谨慎地盯着局中的每一手落子。
  对杜挚的疾风燎火,甘龙倒是并不意外。左司空能忍到现在才跳脚,在上大夫的他看来已经是奇迹了。
  杜挚这人虽然毛燥,缺也并非庸才。他的政治嗅觉虽然灵敏,却每次都抓不住重点。
  ——这家伙聪明是聪明,蠢起来也是真蠢。
  棋盘上白子的势败,是因为中盘黑子那手绝杀。
  杜挚杜挚这些氏族老臣们的“蠢”,是因为至此还看不清真正下决心要“变法”的人,是朝堂上位列正位的国君。
  ——况且秦国的法,又不是第一次变了。
  甘龙的视线开始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献公在位时的日子。记忆里那位发须斑白的秦君嬴师隰,音容未曾消磨改变。
  在这些怨声载道的氏族老臣里,唯一不反对变法的,或许就是他甘龙。
  毕竟在献公时期,维持新政并长期领国的人,正是他这位上大夫。
  秦国的贫弱不是纸上嘴上说来的那么简单,只有真正参领过秦国国政的主心骨,才会对这二字有清醒的认知。
  氏族老臣们当然也知秦国贫弱,但他们事事承袭祖荫,处处维护祖制传统,这种认识则么可能不高高在上,实则疏离呢?
  秦国再不推新政、不变法图强,残酷不过基业颓毁、灭国灭宗。
  《垦草令》中的条条款款,不过是些开胃小菜——仅打压氏族贵戚这些,都是他甘龙陪着献公稳固位置时玩剩下的手段——值得称赞的是,这些条例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连他都不得不赞一句心思缜密、无所不用其极。
  甘龙甚至看得更远:招贤令带来的远不止是贤良人才,秦国怕是不久后又要迁都。
  毕竟当年的献公和他,就是如此分化了雍城的政敌对峙,栎阳成为新势力的中心,两股政要分居东西两端,改革才有稳定的环境。
  随着列国士子们入秦,秦国势必会诞生第三股政治势力……但这都是小事,甘龙唯一忧心的就是这个“法”要变到何种程度才算。
  就目前而言,尽管老氏族们对《垦草令》怒骂跳脚,但甘龙对它并未有多大反应,就是因为他认为真正的“法”还未问世,不值得劳师动众。
  秦国还未强盛,动与不动无甚区别——或许这次氏族们被咬下来的血肉伴随着阵痛,但甘龙知道用这些血肉换一个秦国脱贫脱困的机会完全值得。
  毕竟国越强,就意味着能用于分配的果实越大。
  甘龙跟这群栎阳的“老家伙”们交代过:秦国若变法图强,他会观望;但他的底线就是祖制,若底线被犯,他必还击。
  他不仅要秦国恢复穆公霸业,也要穆公祖制不触动。
  秦国必须强,但动祖制的人也绝不能留。
  甘龙死死盯着棋盘上被杀死的那条白棋大龙,黑棋绝杀一手落子似在盘面上发光。
  卫鞅此人冥顽不灵、心性坚韧,绝非正人君子。杜挚探听到的国君殿中闹剧,甘龙虽觉得蹊跷,却也并不在意。
  氏族老臣们确实该安抚下,甘龙也需要试探下卫鞅下一手棋要落在哪里。
  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风头正盛的变法新贵,是该试试他的图谋了。
  甘龙眼中风暴渐起。
  ——卫鞅,你会是那条被绝杀在棋盘上的白棋大龙吗?
  ……
  秦昭真的要累死在秦国的书案上了。
  如果她真累死了,那这满耳的算盘声就是为她而鸣的哀乐。
  看着桌上一沓又一沓白纸,秦昭一想到上面的报表内容,头又开始痛了——比和卫鞅吵一架,摁着他的头修改律法还要头疼。
  她造纸的本意是为了画图和创造便利。未曾想便利是体会到了,表格总比竹简上一坨坨堆叠的字要顺眼,但因为纸上承载的信息增加后,她的工作量倒是瞬间多了不少。
  不,是整个内吏署的工作量都变多了。
  《垦草令》下行后,统一征税、氏族罚款、整顿吏治后的调整和增进,已经让景监和鸿毅他们卷好铺盖放在脚边。
  他们只等大桌上的计时器走到点,众人便齐齐倒地就睡。再等到第二天鸡鸣日升,众人翻身而起,又是一条好汉。
  看看来去运动得快冒火的算盘,这群内吏官的粗暴自律,简直比机器人还机器。
  秦昭深深为他们的敬业精神折服。她这争取来的工作限时制,实属被内卷的秦人给整明白了,甚至还带偏了一大帮外国的士子,跟着他们一起发疯。
  起初休假还能让士子们新鲜。但日子久了,加上《垦草令》一出,秦国仅有的娱乐场所被取消,他们对休假渐渐不再看中,反而在众人高强度的工作氛围中患上了神奇的休假焦虑症。
  工作是限时了,休假也争取到了,但这群人工作起来似乎更不要命了。
  秦国,恐怖如斯!
  上到国君,下到臣子小吏,《垦草令》后随着单摆计时器在各个办公署内安放,全都陷入了定时自律的疯魔里。
  ——文官里,这倒显得恨不得八小时工作制、做一休一的秦昭格外地醒目,但众人一想她是女子,突然又不起怪了。
  得知这一真相,秦昭被气到无语凝噎。
  她发了疯似的也卷了几天,把内吏的活消灭大半、上手把卫鞅敲了几顿终于改了十几条新法律令后,她终于累瘫在工作案几上。
  不要和秦国文官们内卷,会变得不幸!
  大秦最可爱的就是武将!
  不行,这内政实在是干不下去了——明天就让卫鞅把“军中不得出现女子”这条律令吃进肚子里。
  等变法成功后,立马改行去军中就职……混个后勤之类的,运运粮、养养马、改改武器,不用定点上班,还能天天见到先生,大好的事。秦昭抽出一张纸,趴着看着上面的阿拉伯数字。
  雕版印刷也被她弄了出来,场地就在造纸厂不远处。现在规模不大,只做最简单的制表画格使用,但已经在准备好料子预备复制新法了。
  纸张现在只在国君内殿和内吏署通行,并严格实施保密计划。众人是在嬴渠梁一次召见中被孙膑提醒的,纸张这东西弄不好就是颠覆。
  颠覆,就意味着危险。
  “昭,你弄出‘纸’来,可是意欲发动‘战争’?”
  那日,孙膑在大殿中沉默地捻起一张轻薄的纸,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国君和其亲信,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愕然。
  “膑虽不知昭出身的‘种花’有何倾向……但昭此举似对儒家敌意颇深,可是要行削儒的文化打击?”
  时至今日,秦昭依旧能想起当时受众人瞩目的荒诞感。她确实不太明白,一张纸和战争能有什么关系,况且还是削儒。
  用造纸来对抗一门诸子大家,何德何能的啊?
  “孔子周游列国,贤人七十二,弟子三千。当今儒学成为大家,莫不与此有关。儒学治国绵软,不适战乱之世。师徒传承与教化,代代传承相与,尔后天下若有一统之日,便是儒盛之时。
  “此纸一出,轻便明了又物廉易传。列家列派均能著书立作,以书教代替人传,假以时日,亦能弟子遍天下……
  “若昭独独不供纸与儒,届时不是削儒?不是学派之战?”
  随着桑冉和卫鞅眼中的光芒盛起,秦昭倒是吓出一身冷汗。
  她知纸作为知识传承,在阅读进入电子时代前,是最佳的承载物。却不知这东西,在战略家眼中,竟会变成如此可怕的武器。
  “膑有一言,请国君深思:秦国造纸不宜大肆宣扬,至少在夺回函谷关前,无论内外,均不宜‘廉价售纸’。
  “若能用于谍报等军务,传信之迅捷便利,亦不容小觑。
  “秦国盛时,可造书楼,听天下贤良之音,为其著书立传入库收藏,可令国内各行人才不绝。”
  从文化争夺战出发,再到纸张应用,秦昭算是服了孙膑的眼光。
  若此生真能见到这般景象,她一定极力成为书楼的管理员,将散佚在历史潮流里的诸子百家之言,一一为后世存放妥当。
  孙膑一席话,造纸厂一跃成为秦国第一家国有企业,与军队直接对接,计划会成为供养伤残老兵们的绝佳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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