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岑：“那没事，他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传染。“
“好吧。”钟善默默换了个位置，拉远和咚咚的距离。
第一节课，她不舒服的感觉加重，即便努力忍着，仍然干咳好几次。
裴岑闻声，皱眉，起身去房间。没停多久，又出门，“我出去一趟。”
不会是被她咳嗽影响了吧。钟善心想。
门刚被关上。
咚咚立刻撂下铅笔，跳上沙发，一脸神秘。
“善善老师，我能跟你倾诉最近的烦恼吗？”咚咚小脸愁得拧在一起。
她第一时间联想到那封情书，“是和咚咚同桌有关吗？”
咚咚用力点两下头，“我上课老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那咚咚在想什么呢？”钟善顺着他的话问。
咚咚脱口而出：“游戏……”又赶忙双手捂嘴，用力摇头，“不，我没有再开小差。”
钟善敲了敲他额头。
咚咚说：“多多最近上课老是看我。”
“多多是你同桌吗？”
“对。”
“她还不准我和别的女生说话。”咚咚语气很低落，“不然就会揍我。”
钟善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善善老师。”咚咚哀怨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她收敛笑容，替他分析，“咚咚要不试着告诉多多，上课时间认真学习？”
小孩叹口气：“我说过的。可多多说她喜欢我，才会看我。如果不看我，就代表不喜欢了。”
原来一年级小朋友，也能拥有如此清晰的逻辑。
钟善犯难，她毕竟是咚咚家教老师，担心上课状态会影响咚咚成绩。
“你告诉多多，上课时候分心，会导致成绩下滑的。”
咚咚：“我和她最近都考了双百分。”
“……”
钟善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
门锁响起机械的提示女声，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咚咚迅速跳下沙发，恢复成拿笔写字的姿势。
裴岑提着塑料袋，瞥了一眼客厅，笃定地说：“陈咚咚，别装了。”
“小舅，咚咚听不懂你的话。”
裴岑呵笑一声，“刚从沙发上下来吧？”
闻言，钟善和咚咚下意识地看了眼沙发。
咚咚刚坐的位置上，还留有褶皱痕迹，没有恢复。
小孩哀嚎了声，索性不装，唤着裴岑名字。
后者在厨房，不大耐烦地回：“叫魂儿呢。”
两分钟后，厨房门被关上。
钟善在批改作业，专属于她的玻璃水杯，忽然出现在余光里。
里面盛着褐色液体。
裴岑挪开手，“预防感冒的，凑合喝点。”
钟善愣两秒，才想起来道谢：“好的…谢谢你。”
“客气。”裴岑在对面坐下，转向咚咚，“说吧小鬼。”
咚咚又倾诉了遍。
钟善暂时把作业搁在一旁，双手捧起玻璃杯，小心啜一口。
温度适中偏热，能立刻喝下去。因为轻微的鼻塞，她只有用力呼吸，才能闻见中药冲剂的味道，不算好闻，微甜微苦。
等她喝完冲剂，对面的人也停止了交谈。
嗓子被冲剂湿润，干痒的感觉有所缓解。她抿着唇，用纸擦了遍唇周。
“好点了吗？”裴岑抬眼。
钟善应了声，“这药还挺有用的，多谢。”
裴岑：“随便买的。顺手多买了几盒，你待会儿拿走一盒，免得放过期了。”
……
买药居然也能，顺手多买几盒。
钟善噎住，“谢谢。”又好心劝了句，“没必要一次性买太多，会浪费的。”
“知道。”他嗓音低沉，“楼下药师在推销，就多买了点儿。”
这话像在解释，不是特意多买。
确实是裴岑能做出来的事情。
高中有次班级短途旅游，裴岑负责采购水果，班长派她一起。
两人去了有名的水果街，里面大多是精品店，水果新鲜，果实饱满，颜色鲜亮，种类齐全，价格也较高。
转完一圈，根据同学们的需求，两人大致决定好买哪些，准备租车运回。
结果，在回校途中，遇见街边卖西瓜的果农。
果农戴着草帽，在街边啃馒头。
裴岑问：“是不是还缺点儿西瓜？”
“好像是。”
果农热情地邀请他们品尝。
考虑到西瓜体积大，两人没买太多。
见状，果农又推销几句，说卖完这车瓜，就可以回家给上学的姑娘交学费了。
然后裴岑买了整车瓜。
……
“知道的。”钟善回过神，从他脸上挪开目光。
课间休息结束。
裴岑没再回书房，一直待在客厅，偶尔去阳台接两个电话。似乎怕打扰到他们，敲笔记本键盘也格外轻。
她习惯和咚咚两人待在小房间，会有游刃有余的自在感。
现在多出一个人，尽管她是在很认真地教学、没有在工作时间玩手机，并且知道裴岑不是为了监督她上课是否专心而坐在这。
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越是轻手轻脚，钟善越是好奇他在干什么。
好几次，没忍住悄悄抬眸瞄一眼。
很隐蔽，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她收回目光，刚要继续抽查咚咚的课后作业。
却对上咚咚探究的视线。
“怎么了？”她不解。
咚咚又望了眼正在工作的裴岑。
钟善立刻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善善老师，”咚咚用极其天真的眼神，充满疑惑的口吻问，“你为什么总是盯着小舅看？”
她心跳停了拍，能察觉到裴岑从电脑前抬头。
“没有，你看错了。”钟善慌忙回复。
咚咚摇头：“没有，善善老师已经看小舅十几次了。”
要不要记这么清楚。
钟善绞尽脑汁地想着说辞。
对面，裴岑轻笑了声，似是戏谑。
“善善老师，你跟多多的眼神一模一样。”咚咚义正言辞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小舅？”
钟善的语言显得很苍白无力，“不是的。”她竭力佯装镇定，告诉自己不能乱了阵脚，硬着头皮编造理由：“是因为，你小舅敲键盘的声音有点大，所以老师才忍不住看的。”
“是吗？可小舅刚打开电脑不久呀……”咚咚努力回忆着。
钟善还要说什么。
“其实吧。”裴岑合起笔记本电脑，嘴角勾起一抹笑，“你可以不用这么压抑自己的情感。”
“我没压抑。”钟善坚持。
“想看就看呗。”他语气很慷慨，像是毫不介意被她占便宜，“这样吧，按分钟计费，盯我一分钟，收你友情价一百块。”
一分钟一百块。
钟善被惊到，甚至忘了反驳，评价了句：“做鸭的也没有你这么贵。”
话音刚落。
咚咚仍然仰着脑袋，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裴岑瞬间扬眉，加深嘴角弧度，意味深长地说：“很可以啊，善善老师。”
“……”
他还特意提醒，她现在是为人师表的身份。
钟善更为自己的口出狂言感到羞愧，出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拿你跟……”
“没事儿。”裴岑表现出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沉吟片刻，慢悠悠地问她，“那给善善老师打个折，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第30章 善始
慵懒缱绻的语调, 蕴含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令钟善有片刻失神。
竟然不由自主去思考这个问题。
“这样，我委屈点。”裴岑口吻很是善解人意, “毕竟是高中同学，先看后付款吧，允许你赊账。”
“……”钟善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我不感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挑眉, 似乎是鼓励她：“自信点儿, 好事还是能轮得到你。”
她腹诽道，这好事给你你要不要。
担心他再有招架不住的发言, 钟善咳嗽两声, 拿起面前的杯子：“我去接水。”
裴岑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没再开口。
再回到沙发，她给咚咚检查作业，裴岑仍旧坐在对面位置。
并且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似要故意引人注意。
咚咚没忍住瞅了好几眼, 钟善愣是竭力控制, 自始至终盯着练习本，没有挪开目光。
五点钟, 按时结束。
离开前，裴岑从厨房拎出来中号购物袋，搁在矮几上, “你挑几样带走。”
她带着疑惑凑近瞧。
居然全是药, 其中大部分是感冒发烧药。
“你未免买太多了。”她以为只是买几盒普通种类而已。
裴岑无所谓的口吻：“换季期间。你最好多拿几样, 万一真感冒……”
停顿两秒，钟善掀开眼皮, 慢吞吞地望过来一眼。
“谁来辅导咚咚作业。”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钟善松口气的同时，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话不无道理。
她说声谢谢，认真挑了常用药，“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
钟善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初秋的风轻拂过，竟打了个激灵。
明天要多穿点儿。
回到家时，天色微亮，她在玄关处换鞋，险些没站稳。
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原地倚靠着墙休息片刻，她到厨房接了一壶水，按下烧水开关，到一旁打开装药的塑料袋。
上面有标注，用药时间以及剂量。
她抠掉几粒饭前服用胶囊，又冲泡了杯中药颗粒，放在一旁，等自然变凉途中，快速洗漱吹干头发。
吃完药，便上床休息。
本意只是短暂的小憩。
然而再睁眼，从半拉的窗帘朝外看，天已经明了大半。
她迷蒙半分钟，头昏脑涨的不适感没有得到缓解，呼吸因为鼻塞有点困难，被迫微微张口，呼吸之间全是闷热气息。
全是感冒的症状。
她积攒会儿力气，慢吞吞地下床，径直去储物间翻出温度计。
37℃，不算发烧。
钟善松口气，打算去厨房倒杯热水，再吃点药。
三四米的距离，她却走得很慢，格外漫长，喝完冲剂，身上暖和了点儿。
回到房间，她摸到手机看时间，接近十点。
昨天晚上睡觉时间，最晚不超过七点。
也就是说，她一觉睡了接近十五个小时。
应该是吃得药里含有嗜睡成分吧。
不过，即便睡这么久，她思绪还是不大清醒，吃完药又有困意袭来。
今天下午怕是不能兼职了。
她以商量的口吻给裴岑发信息：[今天我想请假一天可以吗？]点下发送键，切换到外卖软件，随便点了份盖浇饭。
付完款后，便跳出来裴岑的回复。
[可以。]
[怎么了？]
钟善慢腾腾地打字：[感冒了。不好意思，昨天我应该听劝的，希望不会传染给你和咚咚。]
[去医院了吗？]
即便隔着手机看不到，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严重的，休息就能好。]
隔了会儿，他直接发条语音。
[我今下午闲着，可以送你去医院。]
钟善知道他不是客套的说辞，[谢谢。小病而已，不需要去医院。]
又发了条：[如果咚咚有难题，可以拍下来发给我，我晚点给你回复。]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请完假，钟善没有挂念的事情，等外卖送到后，随意扒两口饭，便又躺回到床上。
尽管没开空调，身上仍有阵阵寒意，她又费劲地从衣柜搬出床厚被子，沉沉地压在身上。
小时候感冒，妈妈总是给她盖厚被子捂汗，伯母也会这样。
好久没有想起来妈妈。
思绪渐渐开始涣散，在药物作用下，又沉尽梦乡。
一觉到下午六点。
窗帘被拉上，钟善视线里一片漆黑，她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抛下的感觉。
大概是人生病时，心理比较脆弱吧。
手机屏幕亮了瞬。
她眯了眯眼，摸开床头的台灯，适应亮度后打开手机。
有好几条未读信息，全都来自裴岑。
[在休息吗？]
[要不要去医院？]
[醒了说下。]
她意识稍清醒，回复：[刚醒。]
信息刚送达，对面拨过来语音通过。
钟善接起，带着浓浓的鼻音喂了声。
是咚咚的声音：“善善老师，这是你的声音吗？”
“是呀。”钟善无力扯扯唇角，“咚咚是遇到问题了吗？”
咚咚用着软萌的童声：“没有呀。我听小舅说善善老师感冒了，你好了没呀。”
“已经快好了。”她话音刚落，便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胸腔隐隐发痛。
丝毫没有说服力。
等她再靠近手机听筒，已经变成裴岑的声音。
“方便开下电梯门吗？”他问。
四季府的电梯需要刷卡入户，外来访客进入电梯，可以拨号到相对应的房间，由业主在室内选择同意访问即可。
钟善先压下心中疑问，“方便。”
“那你到门口。”裴岑淡声。
她应了声，像接收到指令的木偶，起身，穿上拖鞋，按下房间访问设备的同意键，恍然问：“你们在我家楼下？”
“对。”
话音刚落，她便能隔着门，听见走廊里错落的脚步声，一大一小。
下一秒，门铃声响起。
钟善慢腾腾地打开。
裴岑牵着咚咚站在门口。
她口吻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小鬼说不放心，”裴岑淡声道，“非要亲自来看看你。”
咚咚用力点头附和：“善善老师，是咚咚强烈要求过来的哦，不关小舅的事情哦！”
“……”裴岑好笑地望他一眼。
钟善也弯了唇，“谢谢咚咚的关心。”刚要伸手去揉他脑袋，忽然想起自己现在带着感冒病毒。
倏地收回手。
在门口交谈不是个办法。
“你们要进来坐坐吗？”她纠结着，“房间里应该都是病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