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几个人特地停止玩手机，来看她做自我介绍。
钟善闭了闭眼，向后推开椅子，缓缓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
“大家热烈欢迎！”赵恒山拍得最起劲，底下是一阵零散的掌声。
“小钟长得这么漂亮，公司有名的大美女，希望业务能力和你的外貌一样出色。”赵恒山这话是盯着她说得。
钟善愣了下，干巴巴附和着笑两声。
忽然间想起蓝姐她们之前讨论的，有关赵恒山的传言。
她隐约有了几分防备。
-
会议结束时，正好是六点半。
蔡欣欣怨气很大的吐槽：“看吧，正好一个小时。”
钟善快速勾了下唇，离开会议室，小跑着赶上第一波电梯。
最后一班公交车已经开走了。
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一路小跑着进了小区，推开门时，家里客厅灯亮着。
饭菜的香味还飘在空中。
换好鞋，她到厨房看了眼，饭菜都被放在锅里保温。
她喊了声。
万晓燕和钟自强从卧室里出来。
“你们还没吃吗？”
钟自强点点头，望向万晓燕，“小善回来了，可以吃了吧？我要饿死了。”
万晓燕翻了个白眼，“你就这点出息！”
钟善洗过手，帮忙将碗筷拿到厨房。
“你们每天都下班这么晚？”万晓燕问。
钟善用勺子喝了口南瓜粥，软糯，入口即化，不输楼下最出名的那家粥店。她满足地咽下去，温声回：“不是的，假期刚结束，算是收心会吧。”
万晓燕给她夹了块排骨。
“伯母，如果我加班回来的晚，你们不用等我的。”她担忧道，“医生特地叮嘱饮食要规律，尤其晚上，不能太晚吃。”
万晓燕语气淡淡的，“知道了。”随后用通知的语气，“也就等你这一次。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回云宁？”钟善咬着筷子，愣了下。
对面的人点点头。
她语气慌忙：“怎么回去这么早，您多住两天呀。”
“你天天上班，我们给你守着房子，”万晓燕口吻坚定，“多留几天好给你做饭啊？”
“我……”
钟善被毫不留情地打断。
“这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回老家起码有人能聊聊天。行了，你不用劝。”
她心里发堵，眼泪都要冒出来，“那你们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下午四点出发，第二天早上八点到。”
“那我明天请假，上午带你们在周边转转，下午送你们去车站。”她挤出一丝笑。
万晓燕放下碗筷，“请什么假？不用你送，我已经联系过小裴了。”
“裴岑？”钟善下意识地反问。
万晓燕：“怎么，怪我联系他？”
“没。”她摇头，“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吧。”
“可别。”万晓燕又端起碗，“我再不了解你吧，去车站，又得哭上一通。”
钟善小声反驳，“哪有。”
“你还听不听话。”万晓燕佯装冷声，扯开话题，“回不回家过年？”
“回的。”钟善瓮声回，借着喝粥，半张脸埋在碗里，豆大的泪珠直接滴在碗中，她不想被看见眼泪。
其实伯母说得对。她白天上班，除去晚上短暂的几个小时，没办法抽出时间陪他们。他们对明南不熟悉，上了年纪用不来电子产品，没有熟悉的邻居好友，是挺孤独的。
只是没想到，要离开的这么快。
心底空落落的。
吃完饭，照样是钟自强负责刷锅洗碗。
她帮伯母一块儿收拾行李。
成盒的营养保健品实在装不下，万晓燕随口说给她留下。
钟善拒绝：“我哪吃得到。等空了我叫个快递，直接邮到家里吧。”
“那快递费得多贵？”
她笑笑：“寄得多便宜。”
万晓燕点点头。
可能因为马上要分开，像休学之后，重新入学的那个晚上，万晓燕态度温柔些许。不放心地叮嘱她。
“好好工作，你学历高，到时候好好干，说不定能成领导呢。”
钟善没吭声，心想，成为领导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领导的工资高，努努力还能在明南买一套房子。”万晓燕想得很远。
她没有开口打破美好的幻想。
“哦还有，”万晓燕神情严肃了点，“挣钱重要，终身大事也重要。年龄不小了，有合适的对象抓紧处着，到时候好的都被挑走了。”
“我才不到二十四。”钟善说明。
万晓燕斜她一眼：“才？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堂哥都两岁了。”
话落，两人都愣了下。
堂哥是万晓燕唯一一个孩子，早早便因病去世，后来再也没能怀孕。
她忙转移话题：“我会注意的。”
万晓燕没有情绪波动：“小裴……算了，太好的家庭指不定会介意你爸那档子事。”
钟善将衣服塞到行李箱里，动作顿了下，抿抿唇，什么都没说。
“算了，找个合适的就行，”万晓燕轻描淡写地问，“今年过年能不能领个对象回家？”
“太快了伯母。”她语气无奈，半开玩笑活跃气氛，“明年过年吧，怎么样？”
万晓燕哼了声，“那最好。”
两人收拾到晚上十一点，直到钟自强哈欠连天，钟善才回到自己房间。
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吃完早饭，两人照常送她出家门。
钟善机械般地笑着，跟两人挥手，强逼着自己用轻松愉快的口吻说：“你们到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过年等我回家。”
“好了好了。”万晓燕催她，“快走吧，别迟到了。”
她用力点头，转过身的瞬间，眼圈迅速变红。
-
下午两点。
裴岑开车到楼下，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才给万晓燕去了电话，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上楼帮忙拎行李。
两人来时带得东西多，走得时候也多。
裴岑帮忙装进后备箱，打开车门，等人坐稳后才离开。
从四季府到火车站，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
他担心两人嫌吵，没有打开车载音乐。
一路上三人聊天，倒也没有安静过。
万晓燕问他：“小裴，你电话里说最近下午都不上班？”
裴岑反应几秒，面不改色地回：“我最近上晚班伯母，晚八点到凌晨四点。”
“乖乖，那可挺辛苦的。”钟自强感叹了句。
万晓燕没理他，继续问：“你大学在哪上的？明南吗？”
“在国外念的。”裴岑笑了笑，顺带夸奖，“我不像钟善，她成绩好，大学随便挑。”
“挺好的。”
又聊了点不痛不痒的话题，裴岑回答得十分得体。
到达车站。
车只能停在百米开外，他主动下车，帮忙拎着行李，“伯母，我送你们到入站口。”
裴岑走在前面指路，提着两个最少有五十斤的麻袋。
万晓燕瞅了会儿，嘴唇动了动。
“伯母，您就从这进去，过了安检去三号检票口就行。”裴岑叮嘱了遍。
万晓燕点头，“多亏有你小裴。伯母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他很快回答。
万晓燕：“钟善一个女孩子在明南，我们做长辈的不放心。我听她说，你们是朋友，有事的话多互相照顾照顾。”
“放心吧伯母。”裴岑语气真诚，“我跟钟善经常联系的。”
“那就好。她太独立了，现在只剩我跟她伯父两个亲人，在他乡多个朋友总归是好的。”万晓燕打着笑说。
裴岑皱了下眉，掀眸，望着面前的人。
“怎么了小裴？”万晓燕问。
他迟疑两秒，“抱歉，伯母，您可以不回答我。她爸爸――”
“五年前就去世了。”万晓燕摆摆手，“都是糟心家事。”
既然是家事，他也不方便再问。
万晓燕和钟自强没再多停留，很快便进展。
在扶梯口，跟他挥手说再见。
回到车上。
他没有立刻返程。
伯母的话在脑海里不断重现。
五年前。
正是高考结束那年。
是因为这件事，才导致她休学，在同学间失去联系么。
他来不及多想，思绪被手机铃声打破。
“裴岑。”钟善的声音，“你们到车站了吗？”
“嗯，”他敛起情绪，“已经进站了。”
“好。”
就一个字，像耷拉着脑袋的小狗，语气失落。
“对了，”她话题一转，“周五请你吃饭吧，欠你两顿，先还一顿。地点随便你选。”
他随之勾唇，说了家餐厅的名字。
是明南市有名的西餐厅，人均价格千元以上。
对面沉默两秒，才传来声音：“……行。”
“至于么。”他笑出声，“不情愿就算了呗。”
“没有没有。”钟善赶忙解释，“我非常愿意，就这了，我等下打电话定位置。”
“逗你玩儿的。”
“？”
他思索了会儿，轻描淡写：“还去高中那家米线吧。上次没吃到，挺可惜的。”
第41章 善始
钟善下午给万晓燕打过几个电话, 火车上信号不好，人声断断续续的，简单叮嘱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趁着去洗手间时, 悄悄抹了抹眼角，整理好情绪才出来。
转弯处，迎面撞见陶冶。
财务部和人事部在同一层楼。
钟善笑着打招呼，“陶哥好。”
陶冶点点头，脚下步履匆忙, 快速抬了下头, 跟她说：“空了来家里打牌。”
“好的。”
她和任之婧联系不多，但还是会经常点赞评论朋友圈。
任之婧后来又喊她打过几次牌, 只是当时都有事情, 便推掉了。
-
今天准时下班。
钟善回到家时，没来得及感伤，闻到了一股菜肉混合的味道。
餐桌旁多出已拆封使用大半的面粉袋。
她环视一周，厨房被整理过，垃圾桶里有香菇青菜的碎渣。
打开冰箱。
果然, 冷冻区里, 最上层是孤零零的速冻水饺，面积较大的二三层, 全部是手工包好的水饺。
从饺子外形，便能猜出是伯母包的。
甚至一个个用保鲜袋装起来，两屉饺子, 没有一个是粘连的。
钟善的心瞬间被填满。
与此同时, 她收到了伯母信息。
伯母认不得太多字, 大多时间是选择发语音。
背景是乱哄哄、嘈杂的车厢声音。
“我把银行卡塞在枕头下面了，你拿着给小裴买礼物, 余下的钱给自己买几件好点的衣服。”
“哪个女娃像你一样，衣柜里没件新衣服，全是上大学穿的。”
钟善弯唇，嗓音清甜的回：“我知道啦伯母。我就不花您的钱啦。”
万晓燕只回了两个字：“随你。”
将手机搁在一旁充电，她拿上浴巾洗澡，边洗澡边忍不住想送什么礼物好。
想得太入神，险些将沐浴露当成洗发水用。
她缺少送人礼物的经验，尤其是送给异性。
于是向周蔚求助。
[蔚蔚，如果要送男生礼物，送什么比较合适。]
周蔚这个点总是会秒回：[多少价位？]
钟善想了想，[2000吧。]
[？这么大方，你送谁！！]
她解释：[裴岑。伯母住院时他帮了不少忙，你别多想。]
文字将周蔚情绪的变化展现的一清二楚。
[哦，表达感谢呗。随便送，剃须刀球鞋球衣电动牙刷香水墨镜。]
她对这些答案不太满意，问：[好像太普通了。有没有小众点，跟裴岑人气质又相符的？]
[要不你直接问他？或者发红包。免得挑到最后裴岑又不喜欢。]
[不过我觉得只要是你送的他都很喜欢嘿嘿。]
周蔚很快撤回第二条信息。
钟善没看到。
[网上搜的，你把这张图给他，上面几十件礼物，不信没有他想要的。]
是个好主意。
钟善没有点开，长按着图片，转发给裴岑。
[hi，图上说的这些东西，你有想要的吗？]
发完信息，她直接退出聊天软件，打开微博，忽然想起有个小号。
微博昵称还记得，只是将近两年没有登录，密码早就忘了。
当时注册微博的手机号也在早几年停用。
钟善输入昵称后，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串字符。
她抓住这一瞬的灵光，输入后闭着眼按下确定键。
登录成功了。
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她翻阅着前面的微博，当时因为第一个微博被同城的人刷到认出，她便很小心的，没有提及任何个人信息，只是偶尔抒发心情。
最新一条微博已经是两年前。
钟善点下“+”键，拖着下巴想了几秒，最后发了四个字。
【虚惊一场。】
叮――
横幅提示，有来自裴岑的消息。
[你要送我礼物？]
钟善回了猫咪点头的表情包。
[确定是，送我？]
她蹙起眉，页面里还能看到发送的第一条信息，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有想要的吗”。
需要再确认两遍吗。
[确定的。是要送礼物给你的。]她耐心回复。
下一秒，对面直接发来张截图。
[啧。]
钟善疑惑地点开，加载过后，看见整张图片，以及被他用红笔圈出来的标题。
【送男朋友的一百种礼物清单】
……
那她说要送给裴岑，岂不是变相在说，裴岑是她男朋友。
难怪他连着问自己两遍。
钟善快速编辑信息，耳后开始发烫。
[这是蔚蔚发我的图片，我直接转给你了……你忽略标题就好。]
[？]
[行，你可真够敷衍的。]
她被单个问号弄得有点心虚，讪讪回复：[不敷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