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钟善耐心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站直,离开墙壁的支撑,声音不带情绪:“对不住。平常很少有人找到这儿来。”
钟善轻皱了下眉。
“如果你介意,不想再来给他补课,可以随时提出来。”他半掀开眼,故作轻松地说,“决定权在你。”
第47章 善始
钟善没有片刻的犹豫, 先纠正他的说辞,“为什么要道歉?我应该谢谢你,在此之前, 没有将我兼职的事情说给任何人。”
闻言,裴岑虚握了下手,没出声。
紧接着,她表达态度:“我没有想停止的想法。”
她短时间内,很需要这份兼职。
没必要为了很小的风险而放弃。
“好。”裴岑不太明显地松口气, “你放心, 陶冶绝不会往公司说。罗意迟也不会告诉我妈。”
钟善自然相信:“谢谢。”然后欲言又止。
“还有事?”裴岑问她。
她犹豫了会儿,没说出口。
从裴岑的反应来看, 他是想让她继续辅导咚咚功课。
一般人不应该是先将保证说出口, 再来征求对方的答案吗。
他却恰恰相反,等她回答后,再说出让对方安心的话。
钟善没继续往下想。
“陶冶说六点半左右开始,他家里有准备晚饭,你要现在过去吃么?”他瞅了眼时间, “现在过去估计早了点儿。”
她摇头, “我随便在楼下吃点东西就行。”
裴岑也没勉强,“我先送咚咚回去, 你在这等着。”
“啊?”钟善懵住,“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去。”
云水居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没必要让裴岑专程送她一趟。
他几个字解释清楚:“我也一起。”
“打牌吗?”
“对。”他神色平静。
钟善确认自己刚没听错:“你怎么改主意了?”
“陶冶一直求我。”裴岑语调懒懒的, “心太软, 没办法。”
她点点头, 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裴岑抬脚,绕过她, 推开书房门,喊咚咚离开。
“我跟你们一起吧。”钟善出声,“正好,你不用再拐回来接我了。”
其实这只是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独自留在别人家里,会让她感觉很怪异。
裴岑没意见。
三人一起下楼。
周末路上堵车,把咚咚送到爷爷奶奶家时,已经五点四十分。
裴岑问她吃什么。
“时间上来不及了吧,”钟善不想迟到,“其实也没有很饿,不吃也可以。”
他皱皱眉,“晚就晚点儿,不按时吃饭,你不胃疼?”
“偶尔少吃一顿没关系的。”钟善回,“或者买两份手抓饼,在车上吃?”
裴岑瞅了眼窗外,小吃摊很多。他解开安全带,“等着。”
十分钟后,两人出发。
正好赶在六点半到云水居。
陶冶和任之婧还在吃饭,罗意迟坐在懒人沙发上敷面膜。
“善善。” 任之婧态度十分热情,“好久不见。”
钟善笑着附和:“晚上好。”
裴岑则慢悠悠走到陶冶身边,语气冷飕飕地:“你饭没吃好,就开始打电话催?”
“合理误差,合理误差,”陶冶讨好地笑两声,“我这不是怕你还没出发嘛。”
裴岑用力捏了下他肩膀。
“别别别。”陶冶求饶,“你们仨先坐着,另外一个角在路上了。”
罗意迟招手喊:“善善,过来跟我坐。”
她坐到罗意迟身边。
“你猜猜,另一个人是谁?”
钟善没有头绪,“我认识的吗?”
“嗯嗯。”
她几乎瞬间有了答案,“是蔚蔚?”
“bingo!”罗意迟打了响指,“今晚上可热闹咯。”
钟善这才发现,周蔚在半个小时前发了信息。
说晚上也要来打牌。
七点的时候,门铃声响,钟善去开门,愣了片刻。
周蔚和郁文朗一齐过来的。
周蔚很快掩掉面上的尴尬,拥着她往里走,“久等久等。”
“没关系。”任之婧笑着,“刚吃完饭。”
人到齐后,便开始掷骰子选方向。
钟善和裴岑坐在对面,任之婧和周蔚坐在对面。
几个人打牌的目的不是为了输钱赢钱,金额定得很小。
主要是为了打发时间。
气氛很轻松,大部分时间都在闲聊。
罗意迟把沙发搬到牌桌旁,专心刷手机,偶尔瞅一眼牌桌形式,甩出话题:“你俩元旦回云宁吗?”
周蔚不假思索:“我不回去了。老家没有庆祝元旦的习惯。而且元旦后一个月不到就过年,等那时候再回吧。”
“善善你呢?”
钟善:“还在考虑。”
周蔚说得话不无道理,元旦至多三天假,路上浪费两天,满打满算也就在家里待上一天一夜。
虽然国庆没回云宁,却也跟伯父伯母待了几天。
“过年再回去吧。”罗意迟怂恿,“到时候我们一起跨年,咱们这么多人,想想就热闹。”
郁文朗转着看几个人的牌,闻言,没忍住吐槽:“迟迟姐,你小时候跨年也非得让我们跟你一块。”
罗意迟哼了声,满不在乎:“能跟姐一起跨年是你的福气。怎么样呀,要不要一起?”
大家纷纷表示没意见。
钟善不确定,“我再想想。”
紧接着出牌:“六条。”
“胡了。”裴岑推倒牌,“三六九条。”
“……”
一个小时过去
陶冶提出要请客,点外卖。
“不知道吃什么,点奶茶吧。”任之婧问其他人,“你们呢?”
刚吃完饭,大家都不太饿。况且,打牌不方便吃东西。
奶茶是最方便的。
陶冶选了家销量高的,“我选莱西一楼这家啊,生意不错。你们喝什么?”
几乎所有人挨个报了名字。
钟善摸索着牌,迟迟不出声。
“小钟,你呢?”
她笑着:“我不喝了陶哥。”
“快点儿,别跟我客气。”陶冶故意板着脸,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要不我就随便给你选一杯。”
她刚想回答,和周蔚一样吧。
“换一家。”裴岑淡淡出声,“四楼有家也挺好喝。”
陶冶欣然应允,将手机递给他:“行啊。没必要都点一家,你自己选吧。”
钟善快速抬眸,扫他一眼。
他选完后,“一杯不够起送费。你跟我拼一下?”
“好。”
她很少喝奶茶,平常只喝裴岑点的这家,喝的种类也很固定。
立刻报出了名字。
郁文朗视线在他俩身上切换,对着裴岑挑了挑眉。
裴岑视而不见。
外卖送达,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趁着喝奶茶的空儿,中场休息了二十分钟。
随即又开始新一轮。
差不多十点,才觉得尽兴。
四个人算账,为方便发红包,索性建群。
任之婧今天手气不错,赢得最多。不过,也只有几十块钱。
“走吧,我请吃夜宵,去城东新开的那家火锅店。”任之婧慷慨道。
几人呼应。
钟善刚打完哈欠,闻言,望了眼时间。
她本身不饿,还有点困,此刻只想回家睡觉。
但也不好拂了大家兴致。
她使劲闭了闭眼,清醒几分。
“我不去了。”裴岑声音透着疲惫,“明天上午还要去公司,改天吧。”
郁文朗也被提醒:“你不说我都忘了,早上六点就要开会。”
有人先提出不想去,周蔚也附和:“那改天吧。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可以啊。”任之婧笑笑,“那我赢的钱就揣到自己口袋了哦~”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散场,没让陶冶和任之婧到门口相送。
五个人开了两辆车。
“迟迟姐家不顺路,要不你开我的车走?”郁文朗提议,“我们仨坐阿岑的车。”
罗意迟点头答应,接过车钥匙,说完再见,嗖地一下便把车开出去。
郁文朗见两个人有点吃惊,“她开车就这样,什么车都能开成跑车似的。”
“不愧是意迟姐。”周蔚感叹。
裴岑将车开到三人面前。
郁文朗坐在副驾驶,钟善和周蔚在后排落座。
不久前,四个人曾待在车里同样的位置。
现下,气氛轻松许多。
一路上,车内交谈声不止。
钟善留心着窗外,在逼近四季府时,出声提醒:“停在门口就好。”
裴岑倒也没执意把车往里开。
互相说了再见,两人下车。
直到两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裴岑才重新发动车子。
郁文朗收回视线,半开玩笑:“你俩今天一起来的,最近有情况啊?”
裴岑专心致志盯着路况,没搭腔。
“啧啧啧,重色轻友。我看你已经忘了,是谁在你失恋难过的时候一直安慰你。”郁文朗佯装失望地叹口气,又打听:“你现在是在追钟善?”
“没。”裴岑吐出一个字。
郁文朗摸不着头脑,“我真搞不懂了。你是喜欢钟善的吧?”
“猜。”裴岑漫不经心地回。
“得。”郁文朗郁闷,“你怎么还没高中时候坦诚,完全不是我认识的裴岑了。喜欢就追啊,大不了被拒绝呗,反正你被钟善甩过一次。”
……
裴岑紧蹙着眉。
郁文朗是今天第三个,提醒他被甩的人。
“搞不明白你藏着掖着干什么。”郁文朗摇头,“你这样是追不到人的。”
裴岑斜他一眼,没出声。
忽然涌起一股烦躁。
郁文朗说得对,他确实变了,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本以为,知道钟善见到他不会难受,他就会满足。起码能够以朋友的身份来相处,不会被她排斥。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贪心程度。
他不愿只当普通朋友,却又不敢将这种心思显露。
惧怕重蹈覆辙,丢掉这来之不易的,朋友身份。
第48章 善始
另一边, 四季府小区内。
钟善和周蔚挽着胳膊走,风簌簌吹着,两人有意加快步伐。
周蔚非得要求先送她回家:“不能因为我的单元楼靠近小区门, 每次都是你送我。”
钟善没拒绝,正好有事想问:“蔚蔚,你今天和郁文朗一起来的?”
“对啊。”周蔚摸摸鼻尖,对她毫不隐瞒,“其实我跟郁文朗……上大学期间一直有联系的。”
“你们不会……”钟善自然而然地朝那个方向想。
周蔚翻个白眼:“停停停。我跟他就普通朋友, 跟易明旭差不多。”
钟善将信将疑。
“还说我呢。”周蔚拿胳膊撞她一下, 笑得暧昧,“你和裴岑现在什么情况啊, 天天待在一起, 会不会旧情复燃?”
钟善皱眉,纠正道,“没有天天。只是平常周末有接触。”
“你就自欺欺人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蔚忽然想起件事,“善善,其实之前郁文朗问过我一件事, 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周蔚:“问你大学有没有喜欢过其他人。”
“没有。”钟善回答, 有点迷茫,“他问这个干什么?”
“肯定是帮裴岑问的。”周蔚猜测。
钟善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肯定说没有……”周蔚停住,挑眉笑了下,反问她, “你希望我的答案是什么呢?”
钟善没往坑里跳:“…什么都行。”
周蔚哼了声。
两人在楼下分别。
她等电梯的过程中, 想着和周蔚的对话。
回忆起大学生活。
因为家中变故, 她第一年没报道,后来伯母替她抗下所有, 她得以返校。
大学期间,从来没想过恋爱。
除了有次做梦。
梦里,她在云宁上学,中午下课回寝室,忽然瞥见一抹熟悉身影。
是裴岑,还是高中时候的模样,坐在寝室楼下的长椅。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裴岑问,所以,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吗。
是分手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流着泪摇头,“不对。”
“我是喜欢你的。”
她边哭边重复着。
“可惜。”梦里,裴岑露出痛快的神情,“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将她拉回现实。
钟善回过神,按下对应楼层按钮,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胸口。
当时梦醒后,她没人可以诉说,只发了条微博记录,这满是破碎的梦。
时隔两年再记起,她还是拥有着,和梦醒时分,同样的心境。
委屈,愧疚,孤独,无力。
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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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晚上迎来第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
明南市气温骤降,天气预报温馨提醒需要穿长袖长裤,就连小区里的空调外机,也正式进入休眠期。
钟善对气温变化敏感,前不久感冒刚痊愈,在穿衣上格外小心。通勤途中还会披件厚厚的卫衣外套。
蔡欣欣调侃她:“钟善,明南冬天有时气温会降到零下,你岂不是要穿成小企鹅?”
她笑笑,“我知道,我高中在明南一高。”
“没听你提过,”蔡欣欣惊讶,“那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还可以。”她谦虚回答。
有人高声打断她们的谈话:“钟善,主管找。”
“好的。”她应声,对蔡欣欣笑笑,“待会儿聊。”
赵恒山的办公室在八楼最靠里的位置,很安静。
钟善敲门,门虚掩着。
“进来。”
她走几步,停下,“主管,您找我。”
“对,过几天可能有外派任务,这张表你填一下。”赵恒山递给她纸笔,热情地搬来把椅子,“坐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