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主管。”她接过。
赵恒山接了杯水,随意地站在她旁边,盯着她写。
钟善感到不自在,原本按着薄薄A4纸的手,下意识地挪到胸口处。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长袖圆领T恤。
她没多耽搁,迅速填完。
“主管,填好了。”
赵恒山没应声。
她重复一遍,才得到回答。
“好,你直接放这,待会我来收。”赵恒山照着水杯吹了口,“小钟一个人在明南,家里人放心吗?”
“放心的。”钟善只想快速离开这里,“我比较独立。”
赵恒山笑着摇头,“再独立也不行。尤其工作上,像你这种有能力的女孩子不多,但是有能力是一回事,能不能往上爬得另说。”
“谢谢您的夸奖。”钟善维持着得体的笑,直接忽略后半句话。
赵恒山又要开口。
她的手机铃声像救命稻草般,来得分外及时。她按下接通键,“主管,我先走了,有事您再喊我。”
离开办公室,她才松了口气。
“打扰到你了?我等会再打。”
“没。”
幸好你打电话过来。
她没说出口,走到开放办公区,才问:“有事吗?”
“也没什么。”裴岑淡声道,“最近天黑得早,上课时间用不用提前?”
钟善思索片刻,“如果方便的话,提前一个小时?”
四点结束,回家路上还有亮光。
裴岑没意见,利落答应。
她边想着事儿,边拉开椅子坐下。
“丢魂了?”蔡欣欣瞅她一眼。
钟善呆呆地摇头。
忽然,又双眼放光地盯着蔡欣欣。
她和蔡欣欣虽然都是今年新招进来的,但蔡欣欣性格开朗,人缘好,掌握各个部门小道消息。
钟善慢吞吞地问:“欣欣,我之前听人谈论主管……你知道内情吗?”
“我哪知道什么内情。”蔡欣欣迟疑两秒,“主管叫你去干嘛?”
从蔡欣欣的表情与口吻,钟善推测出,她应该是了解的。只是出于某种考虑,不愿轻易透露给别人。
她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没。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哦哦。”蔡欣欣若无其事地点头。
两人一个没继续说,一个没再问,短暂交谈之后,又投入到工作中。
正当钟善试图将这件事从脑海中赶出去,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转身,是蔡欣欣。
“跟我过来。”
茶水间里。
再三确定没人朝这边来,蔡欣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先说好,你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钟善点头:“我会保密的。”
“其实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少。”蔡欣欣想了想,“就今年年初发生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几分真几分假,你听听就算了。”
“好。”
“年初时候,赵恒山老婆来公司闹事,说是原来的小组长勾引她老公,还怀孕了,非要来公司讨说法。”蔡欣欣说着有点愤怒,“那个小组长是我学姐,我觉得她不是这种人。但她没解释,当天公司就做了停职处理。”
“那赵恒山呢?”钟善问。
蔡欣欣摊手:“如你所见。要是事情到这儿也还好,我学姐回家路上被赵恒山老婆带着一群人教训了顿,直接流产了。”
钟善诧异。
“学姐后来回老家,这事就不了了之。”蔡欣欣没再多讲其他的,“我有想过提醒你,又怕是我自己多虑。现在说了也好,你心里有个底。”
“谢谢你。”她由衷感谢,“我会多注意的。”
蔡欣欣:“别客气。咱俩分开回,免得引人注意。”
回到工位上,钟善心底并不轻松,她内心敏感,尤其是在与人相处中,第六感总是很准。
上周开始,赵恒山便有意无意给她发信息。
幸好今天向蔡欣欣打听。
以后和赵恒山独处或者发信息时,要更加小心。
-
十月下旬,除了周末补课和上班,钟善所有时间,都用来织围巾。
周蔚多次约她逛街,无一不被拒绝。次数多了,便语气酸溜溜地,也问她要围巾。
裴岑不知道从哪听说这话。
周末补课时,旁敲侧击地打探,“你围巾织得怎么样了?”
“还行。”钟善诚实回答,“应该半个月内能织完。”
他颔首,“你顺带着给周蔚也织了?”
“没有。”她温吞回,“我织一条,已经很费劲了。”
“那就行。”裴岑挑挑眉,不忘叮嘱,“就算给她织,也得排在我后面。”
怎么有人,连织围巾也得排序。
钟善无奈道:“我既然答应你,肯定会赶在初雪前完成的,不会因为要给蔚蔚织,耽误你的进度。”
他颇为满意地勾了下唇,嗓音称得上愉悦,“很有师德,善善老师。”
“……”
这跟师德有一分钱关系吗。
-
回家后,她休息片刻,便坐在客厅理清烦乱的毛线。打开电视,边追剧边织围巾。
她没告诉裴岑,其实已经织好几条半成品,都被她中途舍弃了。
仅是毛线,在网上又买了三次。
虽然当初让他放低期待,说只能织最基本的纯色、不带图案,但真正动起手来,她对自己比想象中严格得多。
希望送给他的,是现阶段能做到最好的。
-
十一月初。
财务部连续加了两天班,蔡欣欣忙着做表格,终于在五号前制好工资表,下班前将工资打到卡上。
比以往提前至少一周。
钟善好奇,问原因。
“双十一呗,公司生怕我们没钱剁手,老传统了。”蔡欣欣翻了下日历,“今年双十一还是工作日,你说我要不干脆请假?这样剁手也能专心点儿。”
她视线落在虚处,微出神。
“钟善?”蔡欣欣又喊她两声,“想啥呢,这么出神。你参加双十一点赞活动没,咱俩组队啊?”
她收起思绪,“好啊。”
双十一。
往往预示着裴岑生日的到来――11月10号。
第49章 善始
拿到十一月工资, 钟善先给伯母转过去五千。
咚咚妈妈也按时发来兼职工资。
她手头稍宽裕,顺带着心里也轻松不少。
周五下班,周蔚打电话约她晚上去逛街。
钟善掂起椅背的外套, 没思索太久:“好,直接在莱西广场碰面吗?”
“问也是白问,知道你要……”周蔚回过神,口吻惊讶,“你今天居然舍得出来了!”
她伸着懒腰, 语调轻松:“围巾基本织好了。正好我今天要挑个礼物。”
忙着下班, 周蔚没在电话里多说。等两人见面时,才问:“你挑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她实话实说。
周蔚哦了声, 随口问句:“谁生日啊, 你同事?”
“…裴岑。”
“啊?”周蔚挠了挠头,“那你要送什么?”
钟善没拿定主意,“逛逛再说吧。”
周蔚连啧几声,挽着她胳膊,语调缱绻, “亏得我以为你是为陪我来逛街的, 结果,哎, 算咯。”
-
这周晚上,赶织围巾结尾进度,哪怕是逛完街, 钟善也织到凌晨一点才睡觉。
第二天上课, 课间十分钟, 她想趴在桌子上休息,叮嘱咚咚待会儿喊她。
“咚咚, 两点半一定要拍拍我,记住了吗?”
咚咚点头如捣蒜。
钟善安心睡去,睡得十分香甜,短短十分钟,却好像做了好几个梦。
再睁眼,精神又恢复饱满状态。
她瞄了眼时间。
三点半。
咚咚立刻解释:“是小舅不让咚咚喊你。”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裴岑悠哉悠哉走到门口。
她用手摸了摸,其实早起时候已经注意到, “可能最近睡得不好吧。”
他挑眉,意味深长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织围巾。”
“…不是。”钟善语调透着心虚。
如果在她面前承认,每天熬夜是为了织围巾。
他保不准会自恋到什么地步。
而且,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像是彰显辛苦、刻意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一样。
本来就讲好的,要在初雪前,将围巾送给他。
只是没想到,天气预报说,双十一会有初雪。
比往年早很多。
裴岑明显不相信她的回答,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钟善连忙挪开话题:“你快生日了,礼物我明天带过来给你?”
“又不是明天生日。”他皱了皱眉。
“你生日是周二,工作日。”钟善担心时间上不凑巧,提议道,“我把礼物带到单位,来不及的话让陶哥转交给你吧。”
“不行。”他即刻否定,“生日礼物还得托人送,太没诚意了吧。”
不可以提前送,不可以托人送。
必须要在生日当天,亲自送到他本人手中。
钟善嘀咕了句:“要求真多。”
裴岑啧了声,语气捉弄:“这就算要求多?”
她没吭声。
-
周二中午。
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蔡欣欣从组长办公室出来,风风火火拉着她,“善善,组长让咱俩下午去隔壁市技术指导,明天调休。”
钟善一时没反应,疑惑不解。
“还愣着干嘛呀。要赶时间,司机在楼下等。”蔡欣欣话音刚落,就收到司机催促的电话。
“好,麻烦您,我们三分钟就下去。”
蔡欣欣语速很快,边回应边不忘给她使眼色,示意快点收拾。
钟善不抗拒出差,只是已经答应,今晚要去给裴岑送礼物。
她的情绪被调动起,不由自主地收拾,犹豫两秒,思索着是否应该将礼物交给陶冶。
“走了善善,”蔡欣欣语气着急,“耽误了事儿,咱俩今晚估计回不来。”
闻言,她顿了下,把礼物直接塞到包里。
电梯恰好到达。
钟善问:“我们今晚还能回来?”
“能啊。”蔡欣欣笃定地回,“我们就去隔壁市,单程车程大概一个半小时。除非有特殊情况。”
她刚松口气,心又被“特殊情况”四个字吊起,无声叹口气。
两人在后排坐稳后,司机师傅把车飞快地开出去。
钟善一字一字编辑信息,打算告诉裴岑,实在抱歉,可能没办法在他生日这天送出礼物。
相较之下,蔡欣欣一言一行洋溢着喜悦气氛:“这是我最开心的外派,明天可以调休!带薪过双十一,想想就爽。”
钟善勉强挤出微笑:“挺好的。”
“是吗?”蔡欣欣古怪地打量着她,“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开心。”
她微抿唇,没出声。
倒不是不开心。
只是有些遗憾,答应他的事情,再次无法兑现。
“欣欣,我们大概几点能回来?”她问。
“外派通常六点半下班,路上按两个小时算,也就八点半。”蔡欣欣以为她是担心回家太晚,“别害怕,到时候先送你回去,我再让家里人接我。”
钟善笑笑:“谢谢。”
八点半。
即便路上稍有耽搁,想在十二点前到达明南,时间仍是绰绰有余。
念此,她删掉对话框原本编辑好的信息。
裴岑对礼物应该是有几分期待的吧。
既然不一定会有特殊情况,还是别破坏他当下的心情。
收起手机,钟善在后排沉沉睡去。
到达目的地时,蔡欣欣拍醒她。
隔壁市经济条件落后,清和分公司坐落在市中心,繁华程度不及明南三分之一。
她第一次来,在蔡欣欣的带领下,两人负责整理财务部五年前的单证备案资料与账本核对。
工作量是固定的,这就意味着,效率高就能早点儿回去。
钟善全程没怎么休息过。
蔡欣欣亦是。
六点钟时,两人只剩下扫尾工作。
脑海里紧绷的弦猛然放松,钟善终于松口气,喝掉半杯水,一鼓作气,完成全部工作。
六点十分。
比预想快二十分钟。
两人准备离开,蔡欣欣拨通司机师傅电话。
“师傅,我们工作结束了,您看现在可以出发吗?”
“哦哦好,没事儿,您待会儿通知我就行。”
钟善眉头皱起。
“师傅跟朋友吃饭去了,估计要等一个小时。”蔡欣欣又重新坐在椅子上,拖着声音,“善善,你饿吗?我们点外卖吧。”
“还不饿。”她摇头。
心底,滋生着轻微的焦虑。
等一个小时不要紧。就怕待会还有其他情况。
思索片刻,她点开和裴岑的聊天框,刚编辑好信息,尚未来得及按下发送键。
同一时间,对面发来一条短视频。
钟善点开。
天色已经很暗,在手机打光灯的照耀下,却能看清空中亮晶晶的莹白,像被切割的碎钻,闪烁着微芒。
他又发条文字:[下雪了。]
她朝窗外望了眼。
天气预报不准确是常有的事,何况初雪只提前一天。钟善却下意识地排斥这场早到的初雪。
下雪,往往意味着交通极度堵塞。
她不用再纠结,默默在编辑好的信息前加上“不好意思”四个字。
[不好意思,我在隔壁市出差,不知道十二点之前能不能回到明南。]
裴岑的昵称,在备注与正在输入中来回切换。
钟善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还以为是信号不好,拿着手机换好几个位置,期间周蔚也发了下雪的视频过来。
不是网络问题。
是他生气了吗?
应该不至于。他应该不缺她这句祝福,顶多是有点儿可惜,没有生气的必要性。
钟善心底忐忑,又回了句:[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半分钟后。
裴岑终于给出回复:[行,还真是不凑巧。]
[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