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否认。
“怪不得你说，裴岑不恨你就不错了。”周蔚开玩笑，“换我是他，见面都得翻个白眼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钟善很认同：“换我，我也是。”
所以她觉得，裴岑现在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很大度很得体。
“你有告诉他……伯父的事情吗？”周蔚有点小心翼翼。
钟善：“没。我还没准备好。其实说不说，也没太大关系。”
“绝对有！”周蔚情绪激动，“真的，凭我对裴岑的了解，他绝对不是像易明旭妈妈那种小心眼的人。心疼你都来不及，别说看不起了。”
往好听了讲，是心疼。
其实也就是同情。
她担心的不过如此，讲给裴岑听，便要接受他无休止的同情。
钟善咬唇，“让我再想想吧。”
“行。”周蔚担心她想起伤心事，忙转移话题，“反正你俩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说开了，是怎么个关系？总不能说开后相忘于江湖吧。”
她理所当然地回：“朋友。”
“你当小孩过家家呢。”周蔚嗤笑，“我可没见过发本命年红包的前任朋友。”
钟善没话说，停半天，“我不知道他怎么想。”
“先甭管他，你喜欢他吗？”周蔚扬声，“我要听实话。”
实话吗。
裴岑是耀眼的天之骄子，对他动过心，分开时满怀遗憾，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但时间过得太久，这份情愫被她强压在心底，数年不得已见天日，凌驾于其之上的，是她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唾弃。
单向的喜欢是没用的，双向才有用。
她沉默着，周蔚似是看透内心，又问：“如果裴岑想重来呢？”
微乎其微的如果。
但钟善不由自主地代入问题，半晌，轻声回：“我不知道。”
她思绪很乱。
分开的这几年，不是靠解释清楚，就能挽回的。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永远错过。
就算裴岑想重来，大概率也只是对初恋被甩的不甘。他喜欢的，应该只是记忆中，高中三年学生时代的钟善。
内心被苦涩吞没。
她靠着床头垫，一寸寸重新跌回被窝，如同今晚起伏又沉坠的心。
“振作点钟善！我看好……哦豁。”周蔚语气转了个调，前言不接后语，“虽然听到你们分手细节，我也不能肯定，裴岑的表现是不是还喜欢你。”
“但我能确定，他绝对绝对不讨厌你。”
钟善皱眉，有点莫名其妙。
“快去看朋友圈。”周蔚提醒。
她很静地“哦”了声，心跳声却在直觉的作用下，砰砰不停。
裴岑在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很简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配图是郁文朗给他拍的照片。
她的第一反应，很正常的朋友圈啊。
直到看见罗意迟的评论。
[罗意迟：好小子，拍照之意不在你是吧？]
还有一个共同好友，钟善反应几秒，才记起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的评论是：[图上女生是钟善吗？]
钟善呼吸一滞，点开照片查看全图。
图片右上方有她的身影。
彼时，她正在玩仙女棒，对入镜毫不知情。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点赞。
横幅上方突然跳出来新消息提醒。
来自裴岑。
他：[看见我最新朋友圈了吗？]
[还没。]钟善撒谎。
下一秒，他直接将图片发过来。
甚至贴心地选了原图。
钟善保存下来，等他继续说。
[不好意思啊，郁文朗给我拍的，没发现把你拍进去了。]
他态度很礼貌：[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删了重发。]
此时，周蔚见她一直不说话，喊几遍她的名字，顺带着揶揄几句。
钟善一心不能二用，回信息的动作慢下来。
“不调侃你了。”周蔚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再见便挂了电话。
她安静下来，刚想回复，不介意。
对面估计是见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不回复。
害怕得到的是不想要的答案。
裴岑又发了条朋友圈截图，只有点赞，没有评论。
[就是这么多点赞，删了重发还挺可惜的。]
钟善没忍住，发了串省略号过去。
他欲盖弥彰地又加了句：[虽然这个位置不太明显，一般人瞅不见。]
[但你要真的很介意出现在我朋友圈，我可以删掉。]
怎么越来越像道德绑架……
[你怎么不回？这样让人很慌，知道吗善善老师。]
钟善下意识地勾了勾唇，快速敲下三个字：[不介意的。]
-
自从过年裴岑发过那条朋友圈后，钟善连续几天，收到高中同学的问候。
都是许久不联系，但学生时代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
流程惊人的统一。
先是寒暄几句，询问她消失几年的近况，再随便找点共同话题，最后落脚点在。
[你和裴岑现在是？]
她担心被误会，给裴岑带来麻烦，统一回复：[朋友。]
将这件事告诉周蔚后，周蔚狂笑不止，“大家肯定不方便去问裴岑，你好说话，都来问你了。”
这话很有道理。
钟善本来想，裴岑估计和她一样，也收到很多类似的问候，想委婉地劝他，可以将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
但周蔚的话提醒了她。
说不定，裴岑那边仍旧是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她贸然提出这个要求，好像是有点过分，只能迂回试探。
在咚咚出期末成绩，打电话跟她报喜的电话里。
她抓住时机，问：“你朋友圈是所有时间可见，对吧？”
裴岑顿了下，“这么关心我？”
“不是。”钟善道出绞尽脑汁的完美说辞，“最近好像很多诈骗的，会先从朋友圈观察人，像你这种，不设防的，很容易本人参透。”
“是有点道理。”他附和道。
钟善眼见有希望，“你要不改为三天可见吧，这样有神秘感，又不给犯罪分子可乘之机。”
“不用了。”他淡声否决。
“为什么？你得提高安全意识啊。”她语调有些着急。
与她相比，裴岑拖着声音，慢悠悠地回：“因为，我从来不加陌生人好友。”
“从根源上杜绝被骗的风险，懂吗？”
钟善彻底没话讲。
-
自从跨年夜后，她不再兼职，给咚咚当家教，但和裴岑的联系，却丝毫没有减少。
咚咚还是会经常打电话给她，向她请教寒假作业。
钟善空的时候，第一时间便会回复。
裴岑也会陪同着在一旁听，经常性地附和两句。
她实在好奇，教完咚咚后，有次问裴岑，“你不会连一年级的题都忘了吧？”、
“差不多。”裴岑漫不经心地，“你放心，不会白白浪费你时间，到时候请你吃饭。”
钟善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他语调懒散，“最近工作累么？”
“还行。”
其实临近年底，挺忙的。
两人扯东扯西聊了几句，直到挂电话时，钟善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她想问裴岑，是不是在故意找理由跟她联系。
却又担心是自作多情，说出口会让两个人都尴尬。
便作罢。
-
周三，钟善照常上班。
上午十点左右，休息时分，便见蔡欣欣从主管办公室出来，满脸兴奋。
“善善！我告诉你，陶经理办公室来了个大帅哥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63章 善终
跟蔡欣欣同事三个月, 钟善对她也算有进一步的了解。
第一点便是，蔡欣欣热衷于发现帅哥，欣赏帅哥, 无论是现实生活素人帅哥，还是男子偶像团体。
与蔡欣欣高涨的情绪相比，她显得镇定许多，不慌不忙地在excel表格里进行基本公式运算，略思索几秒, 问：“有多帅？”
“比我最近墙头还要帅！”蔡欣欣不由分地将她从座位上拉起, “跟你保证，这是我长这么大, 见过的最帅的素人帅哥！”
钟善趔趄了下, “我在做表呢。”
“表什么时候都能做，帅哥难得一遇。”蔡欣欣信誓旦旦，“今天必须带你去见见世面。”
蔡欣欣的计划时，两人假装去茶水间，到时会路过陶冶办公室。方才他办公室门还开着, 到时透过门缝, 借机悄悄打量一眼。
距离陶冶办公室只剩两米，两人脚步逐渐慢下来。
门果然半开着。
还能隐约听见谈话的声音。
“今外边冷不？”陶冶倒了杯热水, “你居然自己送过来，看来最近不忙啊。”
接话的男声清冷而有磁性：“凑巧上午空着。
蔡欣欣按捺着激动的语气，“光听声音是不是就能脑补出很帅？再等等, 等他转过头, 保准惊艳到你。”
钟善温吞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在这鬼鬼祟祟，风险挺大。”
“不行, 不能当逃兵！”蔡欣欣佯装板着脸。
她只能妥协。
只是没办法主动告诉蔡欣欣。
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她便知道，办公室里的男人，是裴岑。
“快看快看，他回头了。”蔡欣欣连拍几下她小臂。
钟善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不偏不倚，正好与裴岑视线相撞。
他神情怔住片刻，随即挑了挑眉，唇角勾起带有戏谑意味的笑。
钟善立刻别开眼。
“完蛋被抓到了。”蔡欣欣也目睹这一幕，疯狂朝着茶水间位置走，不忘推着她，“但真的好帅，是吧是吧！”
两人在茶水间慢下脚步。
钟善有点心不在焉。
头一回见他出现在公司，听刚刚话里意思，是来送文件。
蔡欣欣又重复一遍。
她慢腾腾地回：“是吧。”
“是？吧？”蔡欣欣不认同，“你眼光太高。”
也不是眼光太高。
钟善心想，可能是经常跟裴岑见面，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
闲聊片刻，确认办公室里不会有人出来，两人才放心地，大步流星回到工位。
钟善手机搁在桌上。
开始工作前，她惯性轻点手机屏幕，提示有两条未读信息。
打开聊天页面，果然，是裴岑发过来的。
[偷看被我抓到了吧。]
[别跑啊。]
她读信息时，即便隔着屏幕，也能脑补出裴岑既自恋又带着点儿N瑟的神情。
[没偷看你。]
担心不够有说服力，她补充：[我陪同事过去的。]
裴岑秒回：[我懂。]
[无中生同事。]
钟善知道，只要他先入为主的想法，很难轻易改变，便懒得解释了。
反正是无关痛痒的问题。
但，本就是裴岑主动找她聊天，如果结尾仍是由他，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念此，她斟酌着回了句：[我要工作了。]
对面没再回。
离春节只剩不到十天，她在春节前后又各请三天假，车票买在五天后。在离开前，她需要解决掉手中自己的工作，不给同一岗位的同事增添太多负担。
从茶水间回来，到中午吃饭，她愣是连口水都没喝。
等手头上工作结束，轻松地吐口气，后知后觉，脖颈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酸胀发痛。
她不敢用力，轻轻揉搓，试图缓缓扭动脖子，视线望向楼梯口时，恰好瞥见裴岑从走廊里出来，低头看了眼腕表。
钟善下意识地跟着看了眼时间。
居然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善善，中午吃什么呀。”蔡欣欣兴致沉沉地托腮问，忽然变了语调，“快看，帅哥估计是要走……我靠，他朝我们这边来了善善！！！”
钟善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佯装平静地回：“我看见了的。”
下一秒，便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想。
“钟善，中午一起吃个饭？”
-
直到下楼，两人上车后，钟善仍在接受蔡欣欣狂轰滥炸般的短信。
还有其他几个相熟的同事。
手机叮咚不停。
罪魁祸首却在一旁明知故问：“这么忙？”
“还不是你。”她小声嘀咕。
裴岑忽然凑近瞧了眼。
[老实交代，你跟那极品帅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输入框里已经有她编辑好的回复：[高中同学兼朋友。]
还没按下去，视线忽然被挡住大半，她条件反射般地将手机往怀里按，语速很快：“你干嘛偷看我信息。”
裴岑慢条斯理地重新坐正，啧了声，“双标啊。”
“？”钟善疑惑地抬眸。
他一本正经地说：“早上你偷看我人，我都没跟你计较。现在不过看你两条信息，就这么小气？”
……
钟善讲不出反驳的话。
又听他说。
“高中同学兼朋友。”他慢悠悠重复了遍，“不够坦诚啊，善善老师。”
钟善脱口而出：“难道你要我再加上，前任这两个字吗？”
话音刚落，便有点后悔。
气氛却没有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尴尬沉闷。
裴岑反而抬了抬眉梢，“你如果真的想公布于众，我也不介意。”
“……”钟善认真地观察着他，确认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才低声回，“算了。”
回完信息，钟善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系好安全带。
“去哪儿吃？”裴岑问。
她没有头绪：“你决定吧，我请客。”
她还欠裴岑两顿饭。
裴岑倒是没有推脱，思索片刻，提议道：“去学校周围？”
“有点远。”钟善中午休息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从学校来回，便要一个小时，“我下午还要上班，换家公司周围的吧。”
最后决定去周围美食街上新开的一家牛肉火锅店。
冬天吃火锅，总归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