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车后,两人一前一后,裴岑帮她拉着玻璃门,跟在她后面进去。
刚好有桌客人离开,有了空位。
等锅底的时间,钟善又看了眼手机,未读信息一大堆。
好久没这么热闹过。
“还有人问你?”裴岑语气里隐约透着股得以。
“对啊。”她略为苦恼,斟酌着说,“下次你直接发信息给我就好了,我们在楼下汇合。”
下次。
因为这个字眼,裴岑嗓音愉悦,“为什么?”
她纠结着说出口:“就,会让人误会。”
“你不说过我是你朋友了么。”裴岑将烫好的碗筷推到她那边,反问,“难不成,你心虚了?”
钟善接过,先说了声谢谢,面上坦荡地回:“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他挑挑眉。
“主要是你长得太帅。”钟善艰难开口,“帅就容易带来流言蜚语。”
“很正常。”他拿干纸巾擦手指,“早就习惯了。”
……
她只是恭维一句。
他却顺带着给自己提高好几个档次。
钟善决定不再讨论这件事,乖乖闭嘴吃饭。
不过十分钟,菜已经上齐。
两人开动前,为避免沾染食物气味,都把外套脱掉。
“你要什么调料?”裴岑问。
她朝小料台望了一眼,人围人两圈,便歇了自己去打的念头。
“和之前一样?”他换了种说法。
钟善愣两秒,点点头。
不一会儿,裴岑便将味碟放在她面前。
钟善迫不及待地蘸了块嫩牛肉。
真的是她常吃的调料。
两人上次共同吃火锅,可以追溯到五年前。
他竟然记得。
她不禁感叹。
裴岑的记忆力,好像是挺不错。
-
一点钟左右,两人起身。
钟善没敢吃太饱,担心中午本就没有午睡,吃撑的话,下午便会犯困,影响工作效率。
她去前台结账。
却被告知:“美女,您这桌的账单已经买过了。”
她回头,“你什么时候买的?”
“调味碟时,顺手买了。”裴岑淡声回。
“说好我请客的。”钟善坚持,“多少钱?我微信转你。”
裴岑穿上外套,不当回事儿,“麻烦。”
她皱眉,要再说什么。
“下次你再请回来就成。”
人来人往,她也不好因为几百块钱,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论,便强调了遍:“那说好,下次一定我付钱。”
“放心吧,”裴岑吊儿郎当地回,“谁会跟钱过不去?”
返回公司途中。
裴岑状若无意地提起:“你什么时候回云宁?”
“腊月二十七。”
“提前两天?”他口吻意外。
钟善应声。
“可惜了。如果是二十八,还能顺路送你去车站。”
“没事,打车过去挺方便的。”钟善侧他一眼,见他抿着唇,便多问了句,“你那天有事啊?”
“嗯,下午去隔壁市出差,二十七晚上回来。”他解释道。
钟善有点意外:“快年末了还要出差?”
“身不由己。”
钟善半开玩笑说了句:“我还以为,你平常不用工作呢。”
惹得裴岑睨她一眼,也跟着抬抬唇角,“讽刺我呢。”
“没,开个玩笑。”钟善讪讪回答,“我听郁文朗说过,你们还挺辛苦的。”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着天。
很快便到公司。
钟善下车时,忽然意识到,下次见面,便是年后回到明南了。
突然还有点儿不舍。
她已经踏上第一层台阶。
身后车子还没发动。
钟善咬咬唇,犹豫片刻,转身,敲下车窗。
“忘拿东西了?”裴岑问。
“不是。”她摇头,“提前跟你说声春节快乐。等过年从云宁回来,我会给你带……”
礼物两个字到了嘴边。
硬生生被她咽回去。
“我会给你带特产的。”
第64章 善终
回家前这段时间, 如裴岑所说,他出差,两人没再见面, 却并没有减少联系。
他会时不时分享点儿东西,比如说隔壁市清澈湛蓝的天空,路边毛团团的白色小狗,还有夜深加班的盒饭,比她想象得要简单很多。
因为信息不定时, 钟善看手机的次数比往常多出不少。
蔡欣欣发现异常, 问她:“你是不是在跟高中同学帅哥聊天??”
“没有。”钟善面色不改地撒谎,“在跟家里人聊过年准备什么年货。”
“哦哦, 怪不得你这么开心, ”蔡欣欣感慨,“好羡慕你这么早就回家。”
“这么开心”吗。
钟善勾唇,应付着笑了下。
-
腊月二十七,她和周蔚打了辆车,从四季府到高铁站。
安检的队伍直接排到高铁站进站口外面, 两人攥着行李箱拉杆, 面对着高铁站外整面墙的玻璃。
玻璃是蓝色的,只能照出人的轮廓, 看不真切模样。
钟善对镜拍了张照片,很顺手的发给裴岑,系统提示发送信息的时间是早上六点半。
直到十点, 高铁走完一半路程, 收到裴岑回复。
[好像瘦了。]
[看来明南饭菜不合你胃口啊。]
钟善弯了下眼, “是镜子问题,会把人照瘦。”
-
八个小时的高铁, 加上中转换乘等候的两个半小时,两人到云宁车站时,已经是下午六点。
隆冬时节的下午六点,天色彻底黑透,两人开着手机闪光灯,找到周蔚哥哥那辆白色高尔夫。
周蔚敲了敲车窗,落下一半,周正立刻打开车门。他长着张娃娃脸,皮肤很白,个子不高,几乎是解开安全带,便直接跳到地上。
对着她俩很热情:“蔚蔚,善善,欢迎回来。”
接着,不由分地拉起两人行李,人虽瘦小,力气却很大。
行李放进后备箱,三人出发。
驶入市区时,车水马龙,堵得不行。
周边的商店和大型商场,个个灯火璀璨,越是临近过年,客流量越大。
渐渐进入市区与乡镇的分界线。
街边愈发冷清,周边都是小商铺,商铺老板不少是外地人,在挣钱与回老家过年中,几乎都选择了后者。
真正进入熟悉的村落,钟善忽然涌上一股新奇感,还夹杂着淡淡的苦涩。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镇子,承载童年青年时期无数记忆。
距离上次回来,已经快一年了。
周蔚:“激动吗?”
“还好。”钟善努力笑笑,压下心底近乡情更怯的思绪,眼看着马上到伯母家门口,“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去市区转转啊。”周蔚口吻可惜,“咱俩只能买到晚上回来的票,要是白天多好,不让我哥来接,咱俩从镇东走到镇西,衣锦还乡啊。”
钟善没忍住笑出声。
伯母家在一条胡同里,她没让周正往里送,免得待会儿不好倒车。
下车前,她温声:“谢谢周正哥。”
“街坊邻居之间,不说这个。”周正笑得露出大白牙,“快回去吧,别让万婶等着急了。”
她笑着应允,“蔚蔚,明天去哪你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放心吧,我上午也起不来,下午再计划。”
钟善扶着行李箱,站在胡同口,目送着白色轿车消失在视线,才转身,缩着脖颈朝里走。
没几步,便瞅见胡同尽头,暗哑的昏黄路灯下,万晓燕勾头张望的身影。
钟善拔高语调,有点破声,“伯母――!”
空旷的街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也顾不上扰民。
她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顾不得地滑,简直要在结霜的地面上小跑起来。
但伯母恰好相反。
听见她声音后,非但没有原先那边焦急企盼,反而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
直到她停在家门口。
才看清伯母围巾上面已经有薄薄一层霜。
“跑什么跑,就这几步路,不怕摔着啊。”万晓燕口吻生硬,“多大的人了,没轻没重的。”
钟善只当没听见,亲热地挽伯母胳膊,“您怎么在外边等?多冷呀。伯父人呢?”
“他在屋里看电视,过年要么吃要么玩,跟养头猪似的。”万晓燕翻着白眼吐槽。
钟善咧开嘴角。
镇上宅基地面积都很大,万晓燕这间尤其如此。
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用具摆放的井井有条。
她边瞧着边感叹。
“傻站外面干什么!”万晓燕在厨房里吆喝,“吃包子不吃?”
刚出炉的包子。
万晓燕塞给她一个:“专门给你包的,你喜欢的豆腐肉末馅。”
钟善洗手后接过。
高铁上一直没吃东西,她现下真的有点饿了,很快便吃了大半个。
万晓燕又给她盛了碗米汤:“就着汤,免得干巴。”
“伯母,你们还没吃饭吗?”她从善如流 ,喝了口南瓜稀饭,浑身暖起来。
“早吃过了,正好今晚上做得多,没舍得扔剩饭。”万晓燕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忽然笑出声,“再来个包子?”
钟善不假思索地点头,两人在干净简陋的厨房里有说有笑,过了有十分钟,钟自强才从房间里出来,“小善到家了?”
“……”万晓燕狠狠翻了个白眼,“她都吃完两个包子了!”
三人说说笑笑。
钟善吃完饭,抢着要去刷锅,被万晓燕轰了回来:“不跟你说过,锅都让他来刷,一天也别想偷懒!”
她无奈,跟钟自强交换眼神,放下碗筷,回到客厅。
万晓燕走在前。
钟善这才静下心细细打量,“伯母,您是不是瘦了。”语气隐隐透露出几分心疼。
“不瘦能行吗?”万晓燕理所当然道,“本来就脂肪肝,再胖下去,到时候落得一身病。”
钟善没想到这层,“那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很好。血脂也降下来了。”
电视机正是戏曲频道。
客厅沙发已经有二十来年的历史,中间有段时间没人住,落了灰,后来万晓燕带着她搬进院子里,费好大劲儿才洗刷干净。
如今,上面披着珊瑚绒的沙发布,倒干净很多。
钟善坐下,眼见着万晓燕又进了储物间。
再出来,提着半袋子大白兔奶糖。
她嘴巴微张,停几秒才愣愣道,“怎么买这么多糖。”
“你不是爱吃吗?”万晓燕反问她,随即想起来什么,又笑,“你小时候来我家拜年,黑眼珠提溜转,从头到尾没离开过这奶糖。”
她心底和身上一般暖,拨弄了下额前碎发,“…那时候小。”
小时候过年,家里很少会像别的家庭一样添置年货,最多也就是在街上买点肉,包包饺子,有客人到家里的时候,用来招待。
只能在万晓燕家里,才能吃点奶糖巧克力。
“明天有空吗?”
万晓燕的声音将她拉回当下。
钟善如实道:“下午跟蔚蔚去逛街。”
“嗯,去逛吧,我看你带的行李也不多,多买几件衣服带回去。”万晓燕若有所思,话果然没说完,“后天有没有空?”
“应该有。”钟善也不确定,“有什么事要在年前办吗?”
万晓燕瞅她一眼,难得说话不爽朗。
钟善更好奇了,“您放心说。”
她以为是两个老人家要添置什么东西,或者是不方便去市区办的事情,要委托她。
“你也快一年没回来了。”万晓燕声音很平,“赶在年前闲的时候,去拜一拜你爸。”
钟善一时没反应过来。
“说到底还是你爸,虽然他在的时候净是拖累人了,但好歹养你这么大。”万晓燕也跟着沉默了会儿,“拜拜他,在上面有个人,让他多少保佑保佑你。”
说着,指了指远处的金元宝,“元宝我叠好了,你到时候拿过去。”
钟善半垂眸,抿唇,笑容僵滞在唇边。
没维持太久。
她扯出个轻松的笑容,话里半真半假:“好。其实我来之前就想了,是要去墓地一趟。”
很快,钟自强从厨房回来,在门口地毯上跺跺脚,“在聊啥呢。”
气氛很快恢复如常,两人默契地都没提起刚聊的话题。
-
万晓燕将她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了套时髦流行的碎花床上用品,还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旅途劳累,回到家心情又猛地放松,她入睡很快。
本以为第二天会睡到日上三竿。
没想到会因为噩梦,在六点半早早醒来。
她满头冷汗,梦里画面清晰浮现在眼前。
在原来城区那套房子里,雪白的墙壁上,到处是各种动物血写下的字迹。
还有半夜三更不绝的拍门声。
最后一幕,是父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立刻打开灯,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床倒水,大口喝掉半杯。
有人敲了下门。
心猛地一颤,水杯直接掉在地上。
幸好陶瓷够结实,没有碎裂。
“小善,你醒了?”万晓燕压低着声音。
她松口气,拍拍胸口,扬声回:“我喝口水。”
“哦,那你继续睡吧。”
门口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她回到床上,在小号发了条微博。
【好久没梦到爸爸,梦里还是很难过很害怕。】
然后随意点开聊天软件。
才发现裴岑昨天晚上半夜还发了条信息给她。
[别忘了答应给我带礼物。]
还截图了张电影拍片表给她,圈起来其中一部。
[你是不是说想看这个来着?]
[我刚好多张票,到时候一起?]
第65章 善终
钟善想看的这部电影, 名字是《请你轻点敲门》。
网友们点映时,对其评价很高,据说集泪点笑点于一体, 温馨美好。
但,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