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始善终——棠声【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1 14:33:43

  钟善又仔细看了下日历与排期表。
  她初八下午才能回到明南,初九上班。担心路上疲累,如果时间太紧张,还不如放到下周末看。
  [时间上可能有点赶,估计初八当天来不及。]
  她点完发送,继续编辑:[要不等下周?]
  信息还没发出去。便收到他的回复。
  [好。那我就先去看了。]
  钟善怔松片刻,下意识地按着删除键,机械般地回了个好。
  很久很久,裴岑也没再回复。
  对话戛然而止。
  她将手机按在胸口,企图压下由胸口散发至神经的钝痛,一寸一寸。
  唇角勾起无奈的弧度。
  明明是她先拒绝裴岑来云宁的提议,即便他退了好几步,她没有半点让步。
  相较之下,裴岑是没看到她发出的信息,才说要先去看电影。但哪怕她的信息发出去,裴岑也有拒绝的权利。
  毕竟,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
  翌日。
  钟善起床后,照常先看了眼手机。
  和裴岑的聊天页面,仍旧停留在昨天晚上。
  罕见地,裴岑也没再日行一问,提醒她不要忘了他的礼物。
  心口和喉间像被海水充满,又闷又咸。
  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她猛然记起,和周蔚约好今天去附近山上是寺庙祈福。
  洗漱完,她扎着高马尾,坐在餐桌旁喝粥。
  万晓燕打量她一眼:“你昨晚熬夜到几点啊?怎么黑眼圈这么大。”
  “没熬夜。”钟善语气恹恹的,放下碗,扭头对着穿衣镜照了照,眼下却是一片乌青。
  甚至刚洗漱时,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
  “没熬夜你眼睛能跟熊猫似的?”万晓燕显然不信。
  钟善没争论。
  昨晚早早便放下手机,只是失眠而已。
  将手机放在枕头下,潜意识里,期待着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期待自然是落空。
  “别天天抱着手机,有空多出去转转,你跟小蔚今不是要去山上?别忘了给香火钱。”万晓燕叮嘱。
  临出门前,还朝她包包里塞装满水的保温杯。
  初四,乡际公交车纷纷开始运行,两人运气好,刚到站口,便乘上了去寺庙的直达车。
  镇子上有过年上山祈福的习俗。
  其实山也不算山,统共比楼房高不出多少,台阶也不陡,老少都能轻轻松松登到山顶。
  白茫茫的寒冬,光秃秃的枝丫,却已经挂满红色飘带。
  钟善按照万晓燕的叮嘱,按照家里每人五十块钱的标准,给了香火费。
  寺庙里的僧人接过,拨弄了下佛珠,语气虔诚地说阿弥陀佛。
  上完香,两人拿几根红飘带。
  周蔚有点疑惑:“我妈说香火钱一人五十就够了,万伯母说多少?”
  “也是五十。”钟善回。
  周蔚疑惑:“那你家不应该是一百五?你刚怎么给了二百。”
  钟善被问到,一时没想好说辞。
  倒是周蔚挠挠额头:“你不会是没带五十的钱吧?”
  她顺着应下来,伸手欲要撩额前刘海,却刚想起来现在是没刘海的状态。
  于是,讪讪地收回手,勾唇假笑,掩盖着语气里的不自然,“对,出门才发现,又不好找零。”
  “下回注意点。”周蔚倒也不可惜,“记得多拿飘带,你到时候可以多写个祈福。”
  钟善晃了晃手里,“我知道的,拿了四条。”
  绕过那颗古树,后面便是提笔写愿望祈福时刻。
  钟善在石凳上坐下,挨个顺序,先是伯母伯父,再是她。
  到第四个飘带时,她偷偷掀起眼皮,瞅了眼周蔚。
  周蔚家里人多,爷爷奶奶,哥哥嫂子,不停地写着,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常。
  钟善这才松口气,快速在第四个祈福飘带写。
  [健康平安,万事顺意。]
  落款名字是:裴岑。
  停笔,她先起身:“蔚蔚,我去交给挂飘带的人。”
  “嗯嗯,你替我留个位置,我要跟你的挂在一起。”周蔚叮嘱。
  钟善应声,最后挑了上方的一条树枝。
  祈福飘带上的内容,便不易被看见。
  挂好后,周蔚正好赶上,挂在她下方。
  两人不约而同地拍了张照片,发给双方长辈,以示任务完成。
  -
  下午,周蔚陪着嫂子去串门,钟善便落单。
  她的朋友不多,周蔚和易明旭是在老家关系最好的人。
  万晓燕担心她无聊,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串门。
  钟善不假思索地拒绝。
  于是,便迎来独处时间。
  她早有安排。
  简单换了身衣服,拿上围巾帽子,便徒步到镇子口,在路边等了约有二十分钟,终于等来辆出租车。
  目的地是市区,一个很有名的手工店。
  店里有很多手工制作的小玩物,价格不高,但却很有意义。
  她很早便决定,要送给裴岑一个手串,当作礼物。
  店里人不多。
  她说清自己想做的东西后,老板便将她带到位置前,上面摆满了原料,旁边还有老师指导。
  她从满满一大盒中间留有穿孔的木珠中,挑选出 较深的桃木色珠子。
  然后拿起店里准备好的工具,开始雕刻。
  光裴岑两个字,她便重复刻了好几遍。
  指导的老师夸赞:“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钟善头也不抬地回。
  名字刻好后,便是以名字为分界线,左右两边各一句话。
  过年这几天,她纠结很久很久。
  脑海里有无数想法,都不得以实施,稳妥起见,还是刻了很通俗的祝福语。
  饶是想象中,很简单的过程,没有生僻字,没有技术难度。
  等她勉强做出满意的手串时,已经过去三个小时。
  要赶快回家。
  不然待会儿回镇上的出租车都要停了。
  付完款后,老板也跟着打烊,边关灯边笑着说:“你是我见过刻的最认真的一个。”
  “我手工不太好。”她尴尬地回。
  手串只有十六个珠子。
  光是被她刻废的,便有四十个。
  能串两串有余。
  出了店,觉得外面天色更黑,钟善眼睛酸涩无比,她使劲揉了揉,胳膊抱在胸前等车。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着――
  不管怎么说,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回到家后。
  万晓燕问她去哪。
  她含糊着回:“我去市区逛了。”
  在暖气房待了会儿,钟善忍不住将手串拿出来,在灯光下找好角度,拍了数十张照片。
  几乎是条件反射,打开和裴岑的聊天记录,想发给他看。
  告诉他:[你的礼物,不用再催了。]
  但,停在两天前的聊天记录,像一盆冷水泼在身上,心底止不住的泛酸。
  他朋友圈也没有新内容。
  如果不是刚放假那段时间,两人频繁的联系,她现在也不会有如此大的落差。
  在对话框里编辑着信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
  她没有发出去的勇气。
  换位思考。
  如果自己是裴岑。
  那这次应该真的受伤了吧。
  不欢迎他来云宁,且没时间看电影。
  如果当时她能将后半句话发出去,问他愿不愿意下周再看,会不会有所不同。
  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念头。
  被她立即否决。
  钟善企图做点别的事,来分散注意力。
  打开微博浏览了遍热搜,又听了两首音乐。
  然而,还是没有忍住。
  她点开了出行软件。
  搜索初八之前的车票。
  等待信息加载的时间里,她默默告诉自己。
  如果有不需要候补的票,那我就提前回去。
  没有就算了。
  让老天帮忙做决定吧。
  默念完,钟善缓缓睁开眼。
  屏幕上显示,有张初六,云宁回明南的站票。
  只剩一张。
  她纠结几秒,快速点了改签。
  -
  购票成功后,钟善立刻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周蔚和万晓燕。
  本来约定好和周蔚初八一起回去,如今要提前,留周蔚一个人。
  她在信息里撒娇:[实在是有点急事,等过完年一定告诉你行不行?]
  周蔚没计较,只叮嘱她回去路上小心。
  晚饭时,她在餐桌上告诉了万晓燕,用的借口是公司临时要求返岗。
  她的借口是具有专人针对性的。
  上次在明南时,万晓燕叮嘱她,要认真工作,作为新人刚进公司要多吃苦,任劳任怨。
  本以为用这个理由,万晓燕起码不会反对。
  没想到,伯母听完当即皱起眉头:“你们公司也真是的,过年统共几天假,现在又让人提前回去。”
  “就是,”钟善心虚地附和,“不过算调休,大不了过两个月我再回家待几天。”
  万晓燕继续扒饭,“少折腾吧,初六的票?”
  “嗯嗯。”钟善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那还有两天。”
  一旦离开时间被打上倒计时,时间流速像被按下快进键,让人舍不得眨眼。
  余下两天时间里,钟善没有再操心其他事情,也没再约着找周蔚玩,扮演着陪伴着的角色,几乎跟万晓燕形影不离。
  包括晚上,万晓燕不厌其烦地讲她小时候的事情。
  初五晚上,万晓燕和她一起在客厅里收拾行李。
  暖色调灯光下,钟善瞅着伯母头上的白发,心里五味陈杂。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万晓燕提醒,“别到时候上了车,发现有东西落家里,我们可不知道怎么寄快递。”
  钟善眨眨眼,“都带齐了。伯母,我的行李箱被您塞得,比来的时候起码要重二十斤。”
  万晓燕嗔她一眼,“哪有这么夸张。”
  -
  第二天,钟善早早起床,给路上预留了十分充足的时间。
  万晓燕帮她约了辆私家车,送到车站。
  车子缓缓驶离胡同。
  她扭头,直到拐弯处,万晓燕的身影才消失在视线里。
  初五正是春运高峰期。
  司机踩着油门,紧赶慢赶,总算是在高铁发车前二十分钟,将钟善送到站。
  她一秒钟也没敢耽搁,上车后,因为是站票,便随便找了比较空的位置,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板凳。
  又是十个小时的旅程。
  到明南高铁站,钟善拖着行李箱往外走,速度极慢,双腿几乎已经失去知觉。
  从下车点到出站,她花费了整整十五分钟。
  出站,接触到冷风的瞬间,她涌上阵阵心里性地呕吐,在垃圾桶边停了五分。一路上没吃东西,也只能是干呕。
  彻底打消了挤公交回家的念头。
  她现在非常需要,快速到家,洗热水澡,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一觉睡到明天早上。
  路边有成排的出租车。
  钟善抬手,随便招了辆。
  “师傅,到四季府要多少钱?”她敲了敲车窗,想先谈好价格。
  司机师傅是面相很和蔼的中年男人:“打表来着,顶多也就五十块钱。”
  是钟善能接受的价格。
  她坐在后排,先给万晓燕去过电话报平安,便想着怎么给裴岑发信息。
  是直接说,明天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还是问,那部电影你看了吗。
  她纠结着,迟迟没决定,闭目养神了会儿,再睁开眼,路两边已经是她比较熟悉的街道。
  司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和她交汇。
  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直觉提醒她,要迅速分享定位,给在明南且可靠的人。
  没有片刻的犹豫,她转发给裴岑,便收起手机。没看见备注上提示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的手悄悄靠近车门。
  司机又通过后视镜望她一眼。
  可明明已经马上要到四季府。
  钟善正疑惑,无意间瞥过前方的打表显示器。
  已经产生270元的费用。
  “师傅,打表器是坏了吗?”她问。
  “没啊。”司机语气仍然和蔼,“过年期间涨价了,油费也比较高。”
  钟善平声:“再高,也不至于翻了五六倍吧。师傅,我可以打电话给市场监管局的。”
  “现在都这个价,你爱坐不坐,不坐的话就下去。”司机口吻鄙夷,“你吓唬谁呢,还打电话。”
  “行,那我不坐了。”
  正好在路口等红灯。
  钟善打开车门,“麻烦你开一下后备箱。”
  “不是。”司机似乎没想到,立刻解开安全带下车,“凭什么你说不坐就不坐,先把两百块钱结了再说!”
  司机绕到副驾驶,伸手拉她一把,力气蛮大,钟善直接碰在另一辆车上。
  车门被打开。
  “小姑娘,你这是坐霸王车啊,他妈的你看看谁不是收这个价……”司机越骂越起劲。
  钟善还没吭声。
  忽然被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
  “吼什么呢。”裴岑将她拉到身边,懒散道,“大过年的,跟喇叭比谁嗓门大是吧?”
第67章 善终
  钟善瞅着他, 动作仅仅停了一秒,眼下没时间去思索裴岑为什么能够及时出现在这儿。
  司机瞅了眼裴岑的车,嘟囔两句:“别多管闲事啊小伙子。这女的打车不给钱, 没你的事你赶紧离开。”
  “你打车没给钱?”裴岑偏头,声音朝着她。
  钟善刚拨出串数字,还没接通,摇头,“是他开黑车。”
  司机恶狠狠瞪她一眼。
  “听见没有?”裴岑用吊儿郎当的口吻, 轻飘飘扫了眼出租车, “瞧不出来,车倒是挺红, 就是可惜了, 做的是黑车生意。”
  司机恼羞成怒,“别以为你有钱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要么你替她给钱,要么咱就赖着。”
  裴岑漫不经心地笑,像在欣赏挣扎的困兽, 没吭声。
  僵持期间。
  钟善从另一边, 绕到车尾,“对的, 我不知道是哪个出租车公司名下,车身是红色外壳。车牌号是明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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