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多琢磨,警车已经驶到案发现场。
到达八幢205时,玉隆区分局的警员们已经把现场封锁了起来,门口站着两个维持秩序的警员。
楼上楼下挤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显然已经知道了楼内命案的消息,虽然忍不住好奇心,但个个表情都很焦虑。
见他们过来,邻居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哎呦我说,怎么又来人了?这次是哪里来的警察?”
“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靠谱一点啊,这才几天啊就又死人了,咱这小区还能不能住了啊?”
“我是怕死了,我女儿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今晚就搬到她家住去。谁知道这小区干不干净。”
“你以为搬走就完事了,这楼里死过人的好不啦,以后你房子想租还是想买都没人要了啊,晦气!”
……
严颂几人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带着人面沉如水地走了进去。
玉隆分局刑侦队的刘队长是个三十出头的魁梧大汉,严颂跟他不算太熟,但也打过交道。
见他们过来,刘队明显松了口气,跟严颂紧紧握手:“严队,你好。”
严颂:“刘队,现场如何?”
刘队带着严颂在现场简单转了一圈。
这就是个普通小区的普通公寓,两室一厅,装潢和陈设都比较老旧。
“死者章灵,女性Alpha,23岁,星城本地人。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做仓储管理的工作,每周需要上两个夜班,跟母亲章兰一起居住。”
“章兰在一家便利店工作,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下午四点。今天下午四点半,章兰如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发现女儿趴在客厅地板上,身上和地板上都有大量血迹。章兰惊恐之下凑近试探了女儿的鼻息,发现对方已经死亡之后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严颂锋锐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过一圈。
客厅不大,简单摆放着沙发、茶几、电视柜等家具,收拾得很干净。
死者章灵面朝着沙发,伏趴在客厅中间的空地上,姿势非常规整,连左右手的位置和与身体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像是被凶手刻意调整过,
章灵留着一头略有些卷曲的长发,此刻想被仔细梳理过一样整齐,置于后脑的斜上方,铺散在地面上。她的脖颈整个露出来,右侧颈处一整块皮肤连同颈侧的Alpha腺体被人生生挖去,原本光滑白净的脖颈被涌出的血液浸润,地板上和死者身上的大量血迹似乎也正来源于此。
此刻血液已经处于干涸状态,呈现出刺目的暗红颜色,整个客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已经失活显出陈腐气息的信息素的味道。
严颂皱了皱眉。
“我们玉隆区分局的法医进行了简单的现场检验,初步估计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应该是被人闷压口鼻造成呼吸道阻塞、气体吸入受阻,最终窒息身亡。根据血液干涸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在下午一点到三点。凶器可能是沙发上的抱枕,但具体是不是还需鉴证科进一步检测确定。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后,用利刃割下了她的Alpha腺体。”
“对了,死者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凶手应该是采用什么手法先让她失去了意识,如果跟上一案真的有所关联,那么死者应该是吸入了大量麻醉剂。具体是不是还需详细尸检来判定。”
严颂:“上一案也是如此?”
刘队点点头:“上一案的死者名叫袁天雷,男性Alpha,29岁。他也是玉新小苑的住户,住在11幢503。死前吸入大量麻醉剂失去意识,之后被人用家里的枕头捂住口鼻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死后被凶手切除颈侧的腺体。这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几乎完全相同,所以我们这次到达现场简单勘验后立刻向上级汇报了情况,上头指示我们将案件转交给赤炎负责。”
刘队无奈又疲惫地叹了口气:“袁天雷案我们也查了好几天了,确实没什么头绪。这下得辛苦你们赤炎了。”
“应该的。”严颂点了点头:“谢谢刘队,你们也辛苦了!”
与这次案件一同移交的,还有上个案件的全部资料。
法医和鉴证科的同事们已经展开了工作,严颂仔细看了看尸体和现场之后,站在角落翻阅起了袁天雷案的资料。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纤瘦身影。
严颂抬头,是祝染。她估计是为了凸显专业,把研究所实验室里的白大褂穿了出来。为了体现对新工作的尊重,她还专门带了件全新的白大褂,上面明显带着清晰的折痕。
室内气息浓重,对于嗅觉过于敏锐的人而言犹如灾难。
祝染进屋后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可惜口罩的隔离效果着实有限,祝染秀丽的眉头轻轻蹙起,着实感到有些不适。
不适的状态在看清尸体的面目后明显加重。
祝大小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血腥残忍的场面,一时间脸色发白,胃里翻腾着,强忍住才没有干呕起来。
头一次看现场的绝大多数都受不了这种场面,哪怕是赤炎的队员,新手期看现场就没几个能忍住不吐的。
严颂看着祝染微微躬身,捂住口鼻的难受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带队多年,从未对哪个队员心软过的严队生平头一次觉得有点心疼。
也头一次生出几分无力感。
想帮她分担点什么,甚至是挡在她面前帮她规避些什么,却又理智地克制住,只能袖手旁观。
祝染好容易平复下来,状态好转不少。
严颂回车里拿出一瓶水来递给她:“祝顾问,好点了吗?”
“严队。”祝染抬头,清亮双眼微微泛红,纤长睫毛快速抖动的样子,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可这样的脆弱之下的Omega有她的坚韧和倔强。
她接过水拧开,扯下口罩喝了几口。
把瓶盖拧紧时,她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恢复了,索性连口罩也不戴了,整个人振作精神准备干活。
她镇定平和地向严颂道谢,丝毫不觉得自己头一次出警就可以退缩或者享受点特权。Omega目光冷静坚毅,脊背挺直,下巴微微上扬,像山间昂扬向上的竹,宁折不弯。
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以外,谁都看不出这是她第一次看现场。
简单分享了下案件信息后,祝顾问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祝染进门时手里拎着个大箱子,只不过初看现场冲击太大,被她随手放在了门边。
这会儿祝染打开手里的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个造型奇特的仪器。
这仪器乍一看有点儿像旧式的留声机,上面一个大喇叭形状的罩子,导管连接到下面的方盒子。
“这是什么?”严颂十分好奇。
祝染道:“空气样本收集器。”
严颂看了看大罩子,立刻明白了这个空气样本收集器的原理。
祝染来到沙发旁,沙发上随意摆放着两个抱枕,其中一个明显被人用力揉捏过,棉质织物上有几道明显的折痕。难怪之前刘队会初步怀疑作案工具就是家中的抱枕。
祝染戴上塑胶手套:“我能闻一闻吗?”
“当然。”严颂道。
室内气味太重,祝染直接拿着抱枕去了阳台。
她先用样本收集器对着抱枕猛吸了一通,将吸出的气体储存在压缩气罐之中。
然后把空气样本收集器放好,双手拿起了抱枕。
严颂猜到她要释放信息素以提高科属天赋,贴心地帮她把阳台的门给带上了。
不久后,祝染带着抱枕走了进来。
严颂找出一个大号证物袋把抱枕妥善装好:“怎么样?”
祝染面露为难。
“除了章灵本人的信息素外,没有闻到其他的信息素气味。”
说实话祝染是对自己有些失望的。
尸体本身也就罢了。死者流血太多,尸体身上即便沾染了其他人的气息或者信息素,也会被浓重的血腥味和血液里大量信息素的气味掩盖,所以她甚至不用去尝试从死者身上找味道。
可是抱枕不一样。
不出意外这个抱枕就是作案工具,除了直接接触死者之外,也跟真凶有过不少交集。
而凶手在作案过程中情绪难免会有波动,会留下一些信息素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现在距离案发时间才过去几个小时,对于抱枕这种吸附性强的材料而言,她有信心能闻到凶手的味道。
可是,竟然完全没有。
难道凶手是个Beta?
可是,死者是个Alpha,虽然是女性,但身体素质会比普通的Beta更有优势,真的那么容易被一个Beta所制服吗?
可惜闻不到就是闻不到,祝染无奈地举了举手里的压缩气罐:“希望仪器能比我更灵敏些。”
严颂见祝染情绪明显沮丧,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继续找证据。”
第36章 加班
看完现场, 严颂带着手下和祝染一起先回了赤炎,法医和鉴证科同事也将尸体和现场物证收集好,一同带回去做进一步检验。
一队办公室里, 队员们早就严阵以待, 只需严颂简单吩咐就已经开始熟练分工:排查现场、调查监控、走访群众等工作一一展开。
严颂安排完工作回了自己办公室, 见祝染抱着自己的大箱子跟在他身后,不由挑眉:“祝顾问还不下班?”
祝染不是赤炎的正式成员,顾问的工作就是协助他们收集物证,理论上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只需拿着她的压缩瓶回实验室化验样本就行,不需要继续留在队里加班。
祝染抬下巴指指隔壁办公室:“大家都加班呢,我怎么好意思先走。”
严颂解释:“之前林教授也是一样的, 顾问不需要跟着我们熬夜。帮忙收证, 化验,以及在需要时提供指导意见就行。”
说着看了一眼她的大箱子, 对研究所的新科技还抱有一线希望:“你能尽快给出化验结果就已经很好啊。”
说起这个, 祝染显出几分丧气, 把大箱子往地上一放,从口袋里把之前收集到的装有空气样本的压缩瓶随手往严颂桌子上一扔:“没用的。”
“嗯?”严颂皱眉:“什么意思?”
祝染也难得地显出几分烦躁,有些嫌弃看着大箱子:“说实话,我的鼻子比它灵。”
年轻的Omega摊一摊手:“不是我自大,实在是联盟现有的技术实在有限, 现阶段分析仪的测量灵敏度和分析提纯能力都达不到要求。这事儿林教授也知道, 我们私下做过好多次对比实验,那破仪器的分析准确度还不如我的鼻子。不行就是不行。”
哪怕是说着吐槽的话, 祝染的语气依旧十分平和,眼底是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已经对现有科技产品的怒其不争:“基本上仪器能分析出来的,我都能准确闻出来;可我能准确闻出来的,那个仪器却未必。所以,我还化验个啥?”
严颂闻言,有点想笑:“那你出外勤还带它干嘛?带着自己的鼻子就够了。”
“万一呢。万一现场收集到的样本浓度足够高,那这仪器出的报告在法庭上就很有说服力了。”祝染耸耸肩:“我的鼻子又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Omega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仿佛被林教授附体,语气里饱含着对未来科技突破的殷殷期望:“希望我们即将开始的研究课题能有重大突破啊!”
“也是!”技术受限确实没办法,严颂能理解祝染的做法:“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先好好休息。至于这样本,随便你用不用。”
他们赤炎办案本来也不会过度依赖顾问,叫上祝染也是多一重保障而已。
祝染却固执地摇摇头:“来都来了,我总得派上点儿用场。”
饶是祝染再怎么心大惫懒,亲眼目睹受害者死去的惨状,也难免激起几分想要伸张正义的社会责任感和想要探究真相的好奇心,祝染也想为案子尽点力。
严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好。”
这时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订好盒饭送了过来。赤炎的福利没话说,平时食堂三餐都是免费的,赶上集体加班的日子,后勤也会帮忙订餐订夜宵。
盒饭就是简单的快餐,祝染饿了也不挑,随手拿了两份坐在一队大办公室里跟大家一块儿吃。
任务当前,队员们顾不上闲聊,全在聊案子。
丁宇峰啃一口鸡腿:“我去,这个凶手有点猛啊,上个案子死者是Alpha,这个案子死者也是Alpha。敢情他专朝Alpha下手。”
徐涛摸了摸自己的侧颈:“还割腺体,真是让人瘆得慌。估计是以前被Alpha欺负过怀恨在心吧。”
董裕昌朝他脑门拍了一掌:“没有更多线索前先别急着做这种推论,会干扰思维的不懂啊?”
“懂,懂!”徐涛摸摸脑门,嘿嘿笑笑:“那这会儿不是闲聊嘛,我就是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