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年僵了僵:“能赚一点是一点,经营这些自有员工们去干,我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就开着呗……”
“不费事?”严颂挑了挑眉:“五家店铺位于星城五个区,挨个跑一遍至少也需要五六个小时,还还叫不费事?你倒是不嫌麻烦。”
丁宇峰道:“就是,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普通人开店,谁不是尽量选择离自己家近的,地盘熟悉,又方便管理。你家住在主城区,店铺却开遍了星城各大分区。于老板,您这生意做的可真有意思。”
于大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嘴硬道:“店铺赚的少又不犯法。”
严颂:“倒是不犯法,只是你这里面还有隐情。”
于大年咬着牙,不说话。
严颂:“你其实一直还在做些捞偏门的生意,对吧,于老掮?”
这个别名一叫出来,于大年立刻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严颂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既然做这个生意,当然是有点名声的,我们想查还会查不到?”
于大年额角冷汗直冒,不知道是伤口疼的还是压力大的:“警官,我发誓,我真没沾过任何脏事儿,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啊。”
严颂:“是,你自己确实没亲手沾过,可是,没有你在中间牵线,很多事情也未必成得了。”
于大年呼吸急促:“我……”
“你什么你!少狡辩!”严颂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气势逼人,只这一眼就将于大年吓得说不出话。
“三年前,临江区发生一起入室杀人案,好不容易才抓到真凶。经查证,凶手跟屋主并不认识,他是受雇于人,雇佣他的人跟屋主有商业竞争,因此雇凶杀人。凶手跟雇主的人际圈子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可惜那个雇主被我们抓到后,他扛不住压力自杀了,否则我们早就找到你头上了。”
于大年冷汗涔涔。
严颂偏了偏头:“还有去年的一起持枪抢劫案,三名劫匪手里居然有两把手枪。他们后来交代是在黑市上托关系找人买的,只不过已经倒腾了两手,我们后来跟进时已经找不到源头了。于老掮,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还是被我们抓获的案件中找出蛛丝马迹的,那些隐匿起来的腌臜事儿中,又有多少跟你有关系?”
“先不提别的,就说秦富强用来劫持你的那把枪,是从哪儿来的?”
“怎么样,被人用你自己搞到的枪劫持、打伤,是什么感觉?”
于大年脸色早已变得纸一般惨白,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
于大年早年混黑的时候,人缘不错,积攒了一些人脉,后来洗手上岸,改做起了小生意,以他原本的一点声望,加上他善于经营维系,算是黑白两道都认识一些人,碰上了会有人给他几分面子的那种“中间人”。如果事儿成了,委托他办事的那一方就会给他钱。
比如有人想找人做点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或者想买些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但没有门路,只要找到“于老掮”,事情多半能办成。于老掮自己没人没资源,更没有东西,但他认识的人多,七绕八转的,最终一般都能合适的人搭上线,只要事情能办成,他就能从中间抽到一点中介费。
之前秦富强女儿欠钱的事情,他在高利贷们面前能够说得上话,也是因为这一点。
渐渐的,于大年作为中间人的行当经营得还不错,他明面上的生意挣不挣钱他就没那么在乎了,反正都是小本买卖,只要不亏得太厉害,都能继续经营着,反正也不需要他操心。他的店铺遍布星城各大区,都算是他的落脚点,一方面显得他耳目多,另一方面别人想联系他也会很方便。
祝染听到这里,回想起当初在玉隆区于大年浴室隔壁的小饭馆吃饭时,听到浴室小工们还讨论了半天老板做生意到底赚不赚钱的问题,敢情这于老板着实也没太在意他那浴室赚不赚钱。
严颂眼神一凛:“你虽然没有直接违法,但帮人搭桥牵线的,如果涉及到违法事件,你也算是帮凶,别以为就能逃脱法律制裁。你的事儿,回头临江区和玉隆区刑警队会联合跟进,把你以前参与过的烂事儿都挖一挖。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打听那个纹身男的事。”
Alpha走近几步,修长指节一下下在于大年病床的方便桌上轻轻敲着,警告意味十足:“知道什么,老实交代,还能争取个坦白从宽。”
于大年有点懵:“警官,你们不就是刑警队吗?那你们是谁?”
丁宇峰在旁边凉凉补一句:“我们是赤炎。”
赤炎两个字在群众里还是很有威望的,尤其这群在法律红线一直蹦跶的,最怕的就是传说中英勇无敌又破案如神的赤炎行动队。
于大年此刻伤痛交加,身体虚弱,也是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刻,被这一通连蒙带吓的,顿时防线全面瓦解,何况,他进入警方视线才不过一天,他们竟然已经掌握了他这么多信息,他是真的觉得赤炎只要一出马,自己那点破事儿肯定迟早都会被查得一清二楚。
于大年哆哆嗦嗦地开口:“三十多岁纹身的男性Beta我认识好几个呢,不知道您问的是哪个啊?”
严颂淡淡提示:“卖催眠喷雾的那个!”
于大年没想到严颂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估计盯着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得老实交代:“哦哦,他,他我确实认识,之前有人想买他手里的东西,托我联系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人真名叫什么,他们一般也不会说真名对吧?道上人都管他叫任六,我手机里有他的号码。”
第81章 开会
严颂记下任六的号码, 发给宁骁让他赶紧查一查。
这时医生过来提醒今天的探访时间已经快到了,严颂几人只得准备离开。
离开前,严颂再次看向于大年:“秦怡的死, 你知道多少?”
于大年苦着脸:“秦怡的死真跟我没关系。要不是看在秦富强跟我是同乡的份儿上, 我才懒得管他的事儿。我人也找了, 他钱也还了,这事儿就真了了,真不是我没给他办妥。您也知道我是做中间人的,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两万块去砸自己的名声呢?”
严颂盯着他的脸, 不错过丝毫微表情的变化:“那秦富强为什么只找你?”
“负责催收高利贷欠款的是临江区一帮小混混,为首的叫虎哥。最近虎哥一伙人忽然消失了,估计去别的地儿混了吧, 谁知道呢。”于大年明显很气愤:“秦富强个废物找不到高利贷在哪儿, 就迁怒于我。妈的,早知道就不掺和他的事, 我管他去死。”
主治医师提醒了句病人注意保持情绪平稳, 又用严厉的小眼神瞪了严颂好几眼, 严颂这才带人离开。
第二天早晨,一队办公室。
严颂把秦怡案的资料一一分发给大家。
“秦富强事件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关注度,所以不出意外,上头把这案子从临江分局转到了我们的手里。大家看一下。”
徐涛快速浏览了一遍案情:“这案子没什么复杂的啊。秦怡夜间外出,路过小巷, 遭到持械抢劫, 腹部中刀,不治身亡。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均丢失, 现场没有任何剧烈挣扎和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性侵痕迹。那块儿是旧城区, 人员复杂,流动性大,附近没有目击者,也没有任何摄像头。”
丁宇峰叹气:“还真就是最最简单的抢劫杀人案。”
大伙儿都明白他为什么叹气。在没有目击者和监控的情况下,最简单的抢劫杀人案也可以是最难侦破的,因为是无差别杀人事件,被害者随机,跟凶手毫无瓜葛,追查起来非常困难。
董裕昌啧了声,把资料扔在桌子上:“嚯,随机作案可太难查了。”
莫晴盯着手里的资料,皱了皱眉:“仍然存在很多疑点。”
严颂不动声色点点头:“说说看。”
莫晴:“第一,案发时间为夜里十点到十二点,秦怡租住的房子在永平街,她出事的地点位于乌头巷,距离她家大约两公里,她没有打车,是步行过去的。乌头巷附近都是民房,连个吃夜宵的小饭馆都没有,她一个年轻女性,大晚上的走两公里去那儿干嘛?”
“第二,近年来手机电子支付普及,出门带现金的已经没剩几个了,近十年内的抢劫案比例已经越来越低了,即使乌头巷附近人员混杂的街区,抢劫案也非常少见,偏偏就被她给碰上了,而且她只丢了手机和一两件首饰,歹徒就因为这点儿东西摊上一条人命,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第三,也是秦富强为什么总执著于高利贷害人,且最后找到于大年报复的原因——秦怡出事之后,以虎哥为首的那帮负责催款的小混混们就销声匿迹了。”
徐涛若有所思地挠挠头:“有道理啊。这个时间点,卡得也太寸了。”
宁骁把资料往后翻:“临江分局当时有没有找到虎哥对峙?”
严颂在资料上点了点:“后面有。虎哥和他几个亲近的兄弟都去临江分局路过口供,案发当晚他们其中一人家里吃宵夜打麻将,暂时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至于为什么离开临江区,虎哥说他们帮老板去崇阳区要账了,最近都在崇阳区活动。”
“据调查,秦怡死前手机没有任何可疑来电或消息,也没有证据表明有人约她去乌头巷附近碰面。因此临江分局还是把秦怡的案子列为劫杀案调查。”
“倒也没啥毛病。”莫晴摸了摸下巴:“就是总觉得这案子处处透着古怪。”
一队众人都是精英,自然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秦怡案乍一看就是一起简简单单的劫杀案,可正是因为现场太干净,线索又实在太少,才让人觉得处处古怪,一个临时起意的抢劫犯会把现场处理得这样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可如果不是,秦怡一个小公司的临时工,也不可能跟谁有死仇,之前的高利贷也已经了结了,谁又会对她下杀手呢?
坐在角落旁听的祝染一直没有开口,盯着手里的资料反复看。
严颂注意到她反复看的那几页是秦怡的验尸报告,低头把那几页翻了翻,蓦地停在某一页。
他知道祝染的关注点在哪里了。
果然,没多久祝染便开口道:“单纯劫杀案的可能性有,但谋杀的可能性更大。”
一队开会时,祝染通常很少发言,但从她参与的几起案件来看,她每次开口都言之有物,给案件侦破带来不小的帮助。
于是众人很有兴趣地看向她:“祝顾问,说说看。”
祝染示意大家去看秦怡的验尸报告:“秦怡腹部中刀,伤口位置在腹部中上方偏右的位置。而伤口截面小,几乎是水平角度直接捅入,根据创伤面积和体内受损程度,可以判断凶手大概率是右手持刀,且右手为凶手的惯用手。另外,凶手虽然只用了一刀,但出手非常狠,位置也寸,直接刺穿了死者的肝脏,且凶手伤人后拔出凶器导致秦怡内脏受损、失血过多,最终不治身亡。”
后面的话她不用多说,在场众人立刻领悟。
“一击致命,奔着要害处去的啊这是。”
“那可不,但凡受伤位置下移几公分,秦怡都不至于丧命。”
“持械抢劫下手这么狠?是有点怪啊。”
祝染想了想,站起身来,把手里的资料卷了卷,模拟着持刀的架势:“秦怡身材娇小,身高大概158的样子。”
她略略屈膝,假装自己是受害人。
祝染身高165,比秦怡高几公分,奈何赤炎全员身高都超过一米八了,在场也没其他人比她更合适。
她转头看向严颂:“严队,配合一下呗。”
严颂挑了挑眉,欣然起身,接过她手里资料卷成的“刀”,垂头看她。
祝染跟严颂面对面站着:“现在假设你是歹徒,我是秦怡,你会怎么抢劫?”
严颂挥了挥手里的刀:“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众人笑喷,纷纷吐槽。
“卡!头儿,您这演技不太行啊。”
“什么叫不太行,这简直是太不行!就您这面无表情的脸,外加毫无波澜的声音,谁家歹徒长这样啊。”
“祝顾问,不如换我上啊,我可以!”
严颂抬眸在众人身上冷冷扫一眼:“意思到位就得了,要什么演技?”
大伙儿顿时不敢吭声,默默围观严头儿表演一个莫得感情的歹徒。
祝染忍笑,跟他尬戏:“如果我死活不肯交出财物,你怎么捅我?”
严颂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心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还管那些?
奈何这儿正演戏呢,他举刀在祝染身前比划了下:“这样?”
祝染点点头,捉住他的手腕,把那“刀”靠近自己身前的位置:“差不多是这里。”
众人瞬间明白了:严颂的惯用手也是右手,右手持刀的歹徒如果跟人质面对面,他想要伤害受害者,刀的落点大概率是在受害者腹部偏左的位置。
祝染抓着“刀”,往另一侧比了比:“可是秦怡的伤是在偏右侧的位置。这不太像是正面遇袭时的伤口,尤其秦怡完全没有反抗和挣扎的痕迹,这一刀是在她意料之外的。那最有可能的场景就是——”
她抬眸,跟严颂漆黑的眸子对视,一个眼神间严颂已经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严颂后退两步,把“刀”藏在身后,目不斜视地朝祝染走了过去。
祝染也佯装无事,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