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他出院时还好好的,回家之后没两天就自杀了。”
“好好的?”祝染忍不住开口,声音极冷:“邹太太,你也是Omega。哪个Omega在高等级信息的威吓之下,用暴力手段强行完全标记,还要通过手术清洗标记之后还能称得上是‘好好的’?”
“这……”邹母也觉得心虚,但仍狡辩:“我们该道的歉也道过,该赔的钱也赔过,仁至义尽了。他出院之后怎么会自杀,我们哪里会知道?”
邹父道:“而且,楚遥就算死了,也是自杀,是他的个人选择,跟我们家没关系。我儿子可是被人害死的!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我要让他偿命!”
祝染翻了个大白眼,有些人永远看不到自己对其他的伤害,没什么同理心更没有正义感,她实在懒得跟这种人多说什么。
严颂拍拍她的肩膀,聊作安抚。再看向邹氏夫妇时眸色淡淡:“抓到凶手自然是我们的职责,无须你们交代。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你们蓄意隐瞒真相,包庇邹以祥的罪行,乍一看是保护了他,事实上这或许才是邹以祥悲剧的源头。”
某种程度上,因果循环,如果当时邹氏夫妇没有一味袒护儿子,拿钱封口,而让邹以祥接受法律制裁的话,邹以祥确实会坐牢,但未必会丧命。
当然,这话其实不该由严颂嘴里说出来,毕竟他是公职人员,而邹氏夫妇是受害者家属。可人到底有脾气,但凡邹氏夫妇对无辜受害的楚遥能表现出一点同情和愧疚感,他也不至于说这样的话戳他们的心。
邹氏夫妇如遭雷击,呆愣愣地瘫坐在沙发上,半天说不出话。
离开邹家,严颂接到宁骁的电话。从确定楚遥跟案件有关那刻开始,一队成员们已经迅速出发,迅速前往楚遥的学校和住址,对其相关人员做了一圈简单的走访调查。
正如邹母所说,楚遥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早逝,父亲独自抚养他长大。楚父是个出租车司机,奈何好赌成性,这些年来把家里的财产祸祸得差不多了,还欠了不少外债。
据楚家邻居所说,今年二月底,楚遥在家中自杀之后,楚父手头忽然宽裕起来,不但还清了外债,开始重返赌桌,还培养出了喝酒嫖/娼的新爱好,对此邻居们纷纷表示不齿,提起他来都是一副祸害遗千年的鄙薄神情。
宁骁补充道:“上个月月初,楚父被人发现冻死在楼下小巷子里。根据尸检报告,死者全身没有任何外伤,血液中酒精浓度非常高,应该是喝醉酒后神志不清睡在了小巷子里。那小巷入夜后就没什么人经过了,这个天儿夜里气温那么低,会冻死也不奇怪。”
严颂应了声。
单看楚父,醉酒后冻死的确不奇怪,只是结合邹以祥的被害案,这事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严颂问:“楚遥还有什么亲近的人?他的朋友圈子呢?”
宁骁:“我们询问过楚遥的大学同学和辅导员,他们都说楚遥性格温和好相处,但他平时在校时间不多,他似乎挺缺钱的,总是忙着打工,所以在学校没有特别熟悉的朋友。就连同宿舍的室友都只是泛泛之交,毕竟平时他早出晚归的,聊天和相处的时间都少。”
严颂:“感情方面呢?他有没有伴侣?或者亲近的异性?”
宁骁:“大学同学们都说不清楚,没见过他跟人单独约会,也没听他谈起自己的伴侣。学校倒是有人对他表示过好感,只是都被他以不想谈恋爱为理由拒绝了。”
严颂摸摸下巴:“邻居?初高中同学?”
宁骁啧了声:“老大,这么会儿功夫我们还没排查到初高中呢!”
严颂失笑:“那就快去查!”
末了补充道:“还有通话记录和——”
宁骁:“——和社交网络嘛。懂的!”
挂了电话,严颂把查到的情况跟祝染说了下。
祝染眨眨眼:“那咱们接下来去查什么?”
严颂想了想:“去医院看一下。”
宁骁之前已经把楚遥曾经就医的医院告诉了严颂,于是二人直奔宁济医院信息素专科。
宁济医院是星城知名的私立医院,医生资质和医疗条件都相当不错。当时负责给楚遥做手术的医生姓赵,是信息素专科的主任。
赵主任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十分配合地把楚遥的病例调出来。
“我对这名病患还是有些印象的,当时我们院的院长还专门跟我打过招呼,让我好好照顾他。当然了,每位患者我们都会用心对待,这位就更不必说了。我记得当时手术过程十分顺利,标记成功清洗,后续患者恢复得也不错。大概手术后两三天就可以出院自行休养了。”
严颂淡淡看着他:“病人术前术后的情绪如何?”
赵主任愣了愣:“情绪……一般吧。你们也知道,会来这边做标记清洗手术的肯定都有自己的故事,多半都是跟伴侣感情破裂的,能有几个心情好的?”
祝染:“患者是自愿进行手术的吗?”
赵主任干笑两声:“那当然了。手术同意书是他和他爸爸都签了字的,他本人手术全程也非常配合,一看也是不愿意留着那个标记的样子,怎么可能不是自愿?”
严颂把楚遥的病例仔细看了看,又问:“楚遥入院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其他人来看望过他?”
赵主任仔细想了想:“没有吧……那小伙子看着挺孤僻的,话都没怎么说过。”
二人离开赵主任办公室,严颂带着祝染直奔住院部VIP病房。
祝染好奇:“去那儿干嘛?”
严颂:“赵主任只是楚遥手术的主治医师,而且他是科室主任,经手的事情太多,楚遥手术之前的具体状况他未必清楚。”
祝染眼睛亮了亮,打个响指:“是了,找直接接触过楚遥的护士肯定能了解更多情况。”
宁济医院住院部7楼是VIP病房,护士长杜悦是这层的负责人。
听严颂问起楚遥,杜悦脸上显出几分复杂神色。她沉默半晌,坦诚回答:“我对那个年轻人的印象还是挺深的。由急诊室送过来时,他的状态就十分不好,头上身上都有伤,腺体上的撕裂伤也很严重。但最严重的还是他的精神状态,像是没了活气似的。他养伤期间还试图自杀过三次,都被我们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他那个样子吧……真是怪可怜的。”
严颂眼底带着锐意,直视着她:“医护人员最清楚患者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他遭遇了什么瞒不过你们。你们知道医护人员遇到这样的可疑情况是有义务报警的吗?”
杜悦被问得一怔,半晌视线躲闪着,为难地叹了口气:“这个我们当然明白,可是……可是楚遥入院时他的Alpha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声称是小情侣闹别扭时没分寸。这人家AO之间的事情,今天吵了,明天又好了,我们不清楚真相,哪好插手?更何况……”
严颂冷冷道:“更何况那个Alpha还姓邹,是有钱有势的富二代,还跟院长相熟,是吧?”
杜悦十分尴尬地找补:“后来患者的家属也到场了,他家人都没报警,我们外人上赶着报警,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严颂眼里闪过无奈,也理解作为普通医护人员工作有自己的顾忌,没再多说,只继续问:“楚遥住院期间,除了他父亲之外,还有谁曾经过来看望过他?”
杜悦细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严颂和祝染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祝染问:“那后来呢?有没有什么人曾经过来找你打听过楚遥的状况之类的?”
杜悦摇了摇头,蓦地又顿住,努力回想了下:“好像有人来打听过……”
严颂和祝染一听,立刻竖起耳朵,两脸期待地看着杜悦,等着她回想。
“大概三四月份的时候,就是楚遥出院后的一两个月,有个年轻人来我们院问过……”杜悦凝神细想:“你知道宁济是私立医院,VIP病房这边管理得尤其严格,普通人进不来,我们一般也不会泄露病患的隐私。那个年轻人就在住院部楼下等了两天,我们负责VIP病房的几个护士都被他拦住打听过楚遥。但是当时我觉得那人看着神神叨叨的,就没敢跟他多说。”
严颂:“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叫什么?”
杜悦比划了下:“个儿挺高的一个年轻人,二十多岁吧,戴个眼镜,挺斯文的样子。具体长相记不清,叫什么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时两个护士从旁边路过,杜悦想起什么,叫住其中一个:“小林,你过来一下。”
圆圆脸的小护士诧异地回头:“杜姐,怎么了?”
杜悦问她:“你还记得三四月份的时候,有个人等在住院部楼下打听楚遥的事儿不?我记得你当时好像跟他多说过两句话。”
小林有些尴尬地愣了愣,刚想说什么,严颂已经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言辞严肃道:“事关一桩命案,还请你配合。”
小林低着头,纠结了下,低声道:“我也知道不应该随便泄露患者的隐私,但那个人看起来不像坏人,他说他跟楚遥是很好的朋友,楚遥之前又那么可怜,我就把楚遥住院的情况告诉他了。”
严颂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他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小林仔细回想了下:“他好像叫齐舜,长相嘛……如果让我再见到他肯定能想起来,但如果你要我描述,我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
严颂和祝染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明显的惊喜。
这个齐舜,肯定是案件的关键人物。
离开宁济医院,严颂立刻给宁骁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宁骁声音听起来也很欣喜:“头儿,重大突破!”
严颂:“讲!”
宁骁:“楚遥有个从小认识的邻居,跟他关系非常好。楚父平时不怎么管他,楚遥就总待在邻居家里,不是亲人却比亲人感情还要深厚。那人两年前出国留学,今年三月份却忽然放弃学位,中断学业回国,这时间点卡的,非常可疑。”
“我们也查过楚遥的通话记录。他平时时常联系的人不多,但手机经常收到来自海外的来电,正是他邻居留学的国家。”
严颂眼皮跳了跳:“那人叫什么?”
宁骁:“齐舜!”
第106章 齐舜
严颂眸光一暗, 沉声道:“找出这个人!”
宁骁那边也很激动:“在找了在找了。就是有些奇怪,那人三月份入境后查不到行踪了,大海捞针的, 真够呛能找到。”
严颂:“倒也不用那么费劲。”
“嗯?”宁骁愣了愣。
严颂道:“找成城中学的所有学生和教职工资料。尤其是今年三月份以后才转来或入职的。”
宁骁:“嗐, 老大, 我在您眼里主观能动性就那么差吗?我第一时间就在成城中学的资料库里找过了,就没有一个叫齐舜的人!”
*
护士小林第一次来到传说中的赤炎行动队,有些紧张地四下看着。
原以为这会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修筑着铜墙铁壁, 队员们个个凶悍无比,飞檐走壁。
结果一圈看下来,环境设施看着竟然跟街道派出所没啥差别。
之前见过的那个又酷又帅的警官先生走过来, 递给她一叠资料:“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之前见过的那个人。”
“喔, 好的!”小林乖乖接过资料。
资料显示是成城中学教职工档案,虽然心中有些疑惑, 但小林直觉事关重大, 认真地翻看起手里的资料。
不多时, 小林手指顿住,视线在某一页上停留得格外久。
之前跟帅哥警官一起问过她问题的漂亮警花留意到她的举动,好奇地看过来:“怎么?找到了?”
小林神色纠结地看着资料页面上的证件照:“好像……是这个人,但我又觉得不太一样……”
祝染凑过来看,随即眼神变得有些复杂:“Lucas Liang, 成城中学外语助教。怎么不一样?”
小林:“之前齐舜给我的感觉就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还戴着眼镜。但这人……”
祝染挑挑眉,明白她的意思。照片上的这人没有戴眼镜, 短发利落,面无表情, 眼神坚定得近乎锐利,气质怎么看也跟“斯文”二字扯不上边。
严颂问:“能确定是他吗?”
小林有些紧张,一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确定了,讷讷回答:“我觉得是吧。但是……”
“不用但是了。”严颂朝她摆摆手。
不确定无所谓,但凡有一点线索,他们都能顺藤摸瓜把人揪出来。
严颂朝小林护士道谢:“谢谢你的配合!”
说着朝祝染和两个队员一招手:“去成城中学!”
一行人火速前往成城中学,却不曾想竟是白跑一趟。
“你们找Lucas?他生病了。”校长神色有些复杂地说。
严颂眉头紧皱:“生病?怎么回事?”
莫不是畏罪潜逃了?
校长也不知道警察同志们大张旗鼓地跑来找个助教到底有什么事,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就前两天上课时,Lucas忽然晕倒,我们赶紧叫了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去,医生说他腺体病变,挺严重的。然后他请了长假,住院治疗到现在还没恢复。”
“腺体病变?”祝染留意到这个不算常见的病症:“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啊。医生说病因暂且不明。”校长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工作认真,能力也强,谁知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得这种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