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娟赶忙道:“不用不用,你自己说就行了,再搭个我,跟我想要邀功似的。”
胡青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勉强。
两人和乐的说了时间,范娟说她回家去问问她妈,如果行的话就给胡青个信。
胡青想着时间还早,就带范娟去贸易园逛了逛,请她喝了一杯冰花露。
到了晚上八九点才给范娟送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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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棠搬了家,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她的时间又紧张了。
十来分钟的路程,她每天早上都要早起半小时,卖东西的时间也被压缩,整天都在奔跑。
赵霞有点不理解:“你买个自行车啊。”
县一中很多人都有自行车,以前是天气暖和,现在天气冷了,很多走读的都是蹬着自行车来,把车子放在校门口,学校的一个关系户在门口看车子,一辆车子一个月交一块钱的管理费。
元棠跑了一路,踩着铃声进班,渴的不行,她抱着茶壶盖子咕咚咕咚喝水。
“再等等。”
虽然说她现在每天都挣钱,可钱就是总不够。
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就好比这几天,天气太冷,学校的热水房也开了张,一热水壶的水要花两分钱。这还不算,买热水瓶也得快十块呢。
她那点钱,给胡青掏了进货钱,又租了房,补充了土豆和调料,再买两个热水瓶……
很快就又捉襟见肘了。
上学的难处就在这里了,读书的学费跟生活各种杂费比起来都是小头,学校不是慈善,到处都得花钱。
眼看着过冬,她冬天的衣服还不够。
在这个前提下,买自行车的钱只能再等等,等到下一次放假,看看胡青带回来的货好不好卖再决定。
唯一能够安慰她的是,晚上的住宿体验好了很多。
铁道家属院的房子很清静,她自己一个人住个小院,屋里的灶火炉子都是现成的,主卧的床又大又宽,她终于能摊开手脚好好睡上一觉。
年轻人的身体素质也好,就算是白天再累,晚上只要休息好,就有无穷的精力。
元棠埋头看书,赵霞盯着她看。
半晌才羡慕道:“我才发现,元棠你长得好漂亮啊。”
其实元棠底子一直很好,刚开学时候是因为累了一个暑假,再加上又黑又瘦,头发还短,所以才没有被人注意。
元棠最近没关注自己,只知道自己又高了,她后来买的裤子,最近几个星期就显得短了一小截。
她还是那一样原则,亏什么不亏嘴,每天忙归忙,但茶叶蛋里总有她预留给自己的一个,土豆泥的肉汤如果剩下,她晚上还会给自己补一顿宵夜,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切几个土豆跟卤汤烩一锅,盖在面上,香的她晚上睡觉都是那个味道。
于是她不光高了,也胖了。
就连暑假晒黑的脸也逐渐白回来。
吃的好喝的好,元棠没时间去剪头发,之前那短短的头发也逐渐长出来,已经到了脖子。更显得她现在在班里漂亮的突出了。
元棠还没注意自己的改变,可班上已经多了很多悄悄看她的目光。
赵霞悄悄凑在元棠耳朵边:“你没发现最近几天,班长就总是看你吗?”
元棠有点诧异,倒不是她装,实在是她每天忙着挣钱读书,压根没关注周围的人。毫不夸张的说,她连班里的人脸都没认全呢。
“班长是谁?”
赵霞有点无语:“你别告诉我班长你都不知道。”
元棠:“我知道咱们班有三个班长,一个正的,两个副的。我不知道哪个是你说的那个。”
赵霞真心无语了,她压低声音:“就坐在你左手往前数两排,班里第三排中间那个啊!”
元棠哦了一声,正班长石云啊。
她离着老远看了一眼,丝毫没注意到,石云悄悄挺直了脊背。
赵霞看着元棠只是看一眼,然后又埋头去看书了,惊的目瞪口呆:“你就看一眼?”
元棠被她逗笑了:“那还要怎么办?”
赵霞扶着脑袋:“总得……总得想一会儿吧!”
石云可能喜欢你啊,赵霞觉得要是换了自己,只怕脸都要红透了。
元棠歪着脑袋:“有什么可想的,压根不可能,就不要花心思在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上了。”
她又不是真的十五六岁,没有那种青春的悸动。看一眼只是好奇,毕竟上辈子她没有接收过这种单纯的来自青春少年的喜欢。
赵霞有点小小的嫉妒,石云哎,她没说的是,其实班上很多女生都对石云有点朦胧的好感。
这种好感甚至她也有一些,毕竟石云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长得高,白净斯文,会打篮球,学习还好。
可以说,石云但凡表现出一点对于谁的喜欢,那个女生都要小鹿乱撞,好几天都想着这件事。
可元棠就跟个假人一样,她一点都不在意石云,看一眼就是真的只看一眼,后面几天依旧我行我素,该摆摊摆摊,该学习学习。
赵霞能看出来石云好几次都想要跟元棠搭话,可元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到放学就跑的飞快,不到上课不回来。石云努力了几次,最后还是没搭上话。
两人唯一的交集就是收作业时候。
“交数学作业。”
“给。”
就这么短短一句,扭脸元棠就学习去了,那个正经劲,别说小火苗了,就是一场大火也得被浇灭。
石云很快就缩了回去,学习毕竟还是主旋律,他也未必有那种心思,只是有好感,想要靠近。可元棠压根就没给他故事开始的起点,所以一切感情的发生也就无从谈起。
很快又是一轮月考,元棠这次的成绩进步了二十名,倒是赵霞,退步了十来名。
赵霞十分怨念,这叫什么事。
她这几天一直关注着元棠和石云,最后反倒是她退步了,人家俩都好端端的前进了,真是气死人。
又到下课,元棠飞一般的跑出去。
她没关注那些小事,满脑子都是胡燕昨天说的,胡青今天就回来了。
这次胡青去的够久,一个多星期,元棠怀着一种拆盲盒的心理,恨不得飞回家去。
到了家,胡燕已经等着了。
胡青也在,胡燕带着他过来认认门,往后要是方便,直接把货放这里。
“胡大哥!”
胡青刚回来,开了几天大车,胡子拉碴的,示意她俩开包看。
胡青带了两个大包回来,一个包里还是老样子,各种内裤袜子,只不过这次胡青显然是有了经验,他控制着成本,挑了些带花样的。
元棠翻了翻,发现里面没有男款。
胡青摸了下鼻子:“这次男款涨价了。”
那次范娟说了之后,他也仔细想过,与其跟妹子去解释,还不如他直接就从源头上掐了。反正货都是他进,到时候他不选男款不就完了。
要是跟妹子说了,他觉得现在跟元棠混的也逐渐变成小财迷的妹子会蹦着高的跟他吵。
他最不耐烦跟女人吵架了。
还不如不说。
元棠望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打开另一个包裹,就很让元棠惊喜了。
一个包裹里,是齐齐整整的几十条脚蹬裤。
元棠按捺住心里的惊喜,拿起一件反复查看,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这时候的脚蹬裤都是脚下带个畔带,上面紧身,因为是冬款,厚度也有,但是考虑到在北方售卖,冬天时候里面要加棉裤,所以裤形偏大一些。
元棠满意的很。
“就是这个!”
她追问:“进价多少?”
胡青比了个手势:“人家不搞价,说一条五块钱。”
五块钱,这个价格并不便宜,这时候正经一条裤子也就几块钱,五块钱的进价,元棠要卖到十块往上才有挣头。
元棠却不觉得这个价格有多离谱,满意点头:“等周末我就去摆摊。”
她才不卖十块,这种真俏货,她准备卖给有实力消费的人。
询问了胡青短期内不再出车,元棠这才跟胡燕商量起两个人去哪儿摆摊。
厂子门口走的是薄利多销,倒是上次没摆成的贸易园,正适合这次的货品。
胡青拧着眉毛:“贸易园的话……你让你二哥周末去给你们略个边。”
他上次之所以赶去,就是因为知道贸易园那块水深,怕元棠她们吃亏。这次要是再去,没个男的在边上跟半天怕是不行。
元棠也不逞强,她上辈子这时候早去打工了,论起对县城的熟悉,还是胡青和胡明更懂。
“那行,周末我去找师父。”
还有上次那俩帮忙的小哥,那天太晚,元棠本想着请他俩吃一顿的,结果对方看着人高马大,对着她们俩姑娘却腼腆,胡明不在,他们把东西送到就跑了。
元棠想着,索性这周也请人吃顿饭,而且她觉得往后如果自己常摆摊的话,不结识点“本地人脉”怕是不行的。
上辈子很多人总觉得回到九十年代做生意很简单,可也不要忽略了这时候的治安问题。
在天网没有普及之前,多少挣到钱的小老板家破人亡,有些人店被烧了都不知道谁干的。
她没有那么单纯觉得自己会一直顺利,要想挣钱,就得做好跟人争抢的准备,稳扎稳打才是硬道理。
胡青送了东西就走,临走时候还让胡燕这几天也回家去。
“这几天要下定了,咱妈说让你回去跟着席上见见你嫂子的家里人。”
胡燕动作一顿,就在元棠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胡燕闷声应了一句好。
胡青走了,胡燕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是委屈哥哥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还是委屈以后注定要跟范娟成一家子?
好像都不是,她也知道范娟未必会跟哥哥说实话,可自己又能怎么办?
她现在去找哥哥说范娟为难自己,让哥哥不要跟她结婚?且不说哥哥会不会答应,就算妈也不能同意自己这么干。
平心而论,范娟除了那天找自己说了些不合适的话之外,实在是一个挑不出大毛病的人。
她关心哥哥,会给哥哥做鞋,之前还给妈送过不少东西,包括自己,第一次见面,她也送了一个小镜子,那时候她也不觉得范娟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个别人眼里没问题的嫂子,如果因为她的原因成不了,那以后她哥哥就难说下人了。别人谁都要说她家有个难缠的小姑子。
再说了,就算是换一个人又怎么样?她能保证下一个人对自己家人好吗?能保证下个嫂子会支持她去摆摊,不说一句二话吗?
不能吧。
范娟进门过的是哥哥,不是她。就如同很多人想的,她这个小姑子只有接受的义务,没有反对的权利。
胡燕默默收起包裹,搂住元棠的胳膊。
“小棠,我这几天住你这里好不好?”
元棠拍拍她的肩膀:“好啊,要不然你把你的被窝带过来吧,天气冷了,你们宿舍没有我这里暖和。”
胡燕想了想,点点头。
她住这里,有时候还能给小棠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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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村。
又到了下粉条的时候了,元家今年的红薯堆在院子里,上面盖了一层布,元德发坐在这堆红薯面前啪嗒啪嗒的抽烟。
赵换娣在灶房里剁猪食,一声一声的剁案板声音,听的人心浮气躁。
家里的境况不好,前几个月元棠闹出来的笑话让人看了好长时间,叫赵换娣门都不想出。可现在不出门也不行了,家里该下粉了。
赵换娣觉得自己应该是上火了,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炙热的。
她昂着脑袋冲外面喊,声音高八度:“他爹,你总得想个辙吧。明个就开始下粉了,咱家里也得出人手。”
下粉是几家合伙,赵换娣前几个月借的账,现在人家虽然不催,但过几月就得催了,没有留着账过年的,总得年前还上吧。
家里几乎就指着粉条和卖猪两样挣钱,猪要等到腊月,粉条现在就是全家人的收入。
可几家合伙,各家都得出相应的人手。正常是一家出三个人,一个壮劳力去下粉,另外两个去干晒粉这样的碎活。
赵换娣火气上涌,往年这个时候,都是元棠回来帮忙的,家里元德发身体不好,前两年开始,元棠就接过了下粉的活计,另外两个人手就是元德发和赵换娣一块顶了,家里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可今年犯了难,元棠肯定不回来了。想到元棠,赵换娣又是一声咒骂。
死丫头,她最好死外面,不管家里,真是狠心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