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强制的压着,手背摩擦着墙边的细缝,很疼。
这么多稀碎的感觉里,她却唯独感觉不到温柔。
从前两人不是没玩过窒息,可她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反复被丢进不着边际的水池里。
在你好不容易靠近岸边的时候,再一把把你推开。
可她想要活着,就必须要不停地靠近岸边。
就好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何容津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好像不管他们离不离婚,不管她逃到哪里,她都摆脱不了这个人。
赵青宁好绝望。
凭什么他有许君瑶就可以把她丢一边,随意冷落,随意凌辱。
转头就能拉着她缠绵悱恻,抵死纠缠?
何容津把赵青宁压到休息室床上的时候,赵青宁木木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好似盯着他看,又好像不是,眼尾通红,刚刚眼泪流的太多,这会反而没有了,有些浮肿,跟嘴唇一样。
何容津俯身下来亲她的眼睛,声音暗哑,“醉傻了?”
赵青宁转头避开,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她索性闭上眼睛,嘴唇动了动,缓慢又口齿清晰地道,“你要做快一点。”
何容津动作一顿,直起身去掰她的下巴。
赵青宁酒气上头,脾气更上头,就不肯如他的愿,用力把脸往另一边转。
何容津气笑了,“你来参加个婚礼,搞得跟开桃花盛会一样,我还没恼你还拧上脾气了?”
他语气没有多重,但是听得赵青宁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不是因为怕,而是骤然想起在楼上卫生间的时候,齐腾那猥琐的样子,凑在耳边的呼吸。
想到他的朋友当着他的面,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配不上,别肖想他的时候,他作壁上观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管这个叫桃花盛会?
她膈应到现在,还想吐。
她拧着眉毛陡然一个翻身,一把推开面前的男人就往外跑。
何容津差点被推下床,面色陡然一冷,下意识伸手她的手臂,一句“你敢……”
还没说完。
“哇!”一声。
赵青宁再也忍不住,直接吐了。
她刚才吐了一遍,胃里已经没有东西,现在吐出来的都是酸水,直接喷在紧随而至的何容津衬衫上,又滴滴答答,顺着裤袋蔓延到裤子上。
奇怪又浓郁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孟萧潇闻到了,喉咙翻涌了一下,挣脱他的手往休息室的卫生间跑。
听着卫生间里频频作呕的声音。
何容津分不清赵青宁这突如其来的呕吐,到底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单纯的恶心他。
不管哪个,都是从他身上拔毛,事儿小,但是怪气人。
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强忍着恶心,动手把衬衫脱了,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出去,拎了瓶水进卫生间。
赵青宁抱着马桶吐到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还不肯起来,差点原地趴在马桶边睡着。
何容津屏住呼吸把人拎起来。
赵青宁酒气上头,闭着眼睛拼命踢腿挣扎,伸手要去抱马桶,“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跟跟小肉包睡觉。”
何容津看了一眼被叫“小肉包”的马桶,整个人都不好了,把她乱抓的手控制在怀里,咬牙切齿道,“出息。”
知道自己酒品这么差吗?
赵青宁一股莽劲,根本不管自己死活,拼命想要把手抽出来,“你个狗男人!缺了多大的德才要忍心搞得别人母子分离?你信不信我替你妈教训你?!”
何容津没吭声,又看了一眼马桶。
莫名有种自己一块被骂的错觉。
他冷眼睨了她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你最好是真醉,不然就凭你这几句话。”他冷嗤一声,一字一顿的威胁,“别说母子分离,我让你家满门破灭信不信?”
赵青宁恍惚清醒了一下,迷迷瞪瞪地睁眼看着何容津,“你是何容津吧?”
何容津以为她算是清醒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冷笑,道,“哟,还认得呢?”
赵青宁直挺挺地僵在他怀里,口齿不清道,“当然是何容津,怎么能不认得呢。”
何容津挑眉,原本濒临暴躁的脾气在这瞬间有瞬间的缓和,不过也只缓和了一两秒。
就听赵青宁自言自语地输道,“这世上就没有比他还无情的男人,又抠门又缺德,不,缺德好歹有道德。”
她说着,直起腰,一本正经道,“他没有。无情无义,仗势欺人,臭不要脸还花心滥情的臭男人,老娘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何容津差点没被气笑了。
合着这是趁着醉酒专门骂他来了。
“砰!”
赵青宁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失重被丢在床上。
虽然床软,但是这一摔,赵青宁更难受了,又爬不起来,翻了个身,还知道给自己找被子,好好儿地把自己蜷缩进去,缩成很小的一团,半晌没动静。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何容津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过去开门,露出付明远拼命往里张望的脸,“谁啊,这么大没魅力,敬酒喝一半就跑。”
“东西呢?”何容津一只脚抵住门,高大的身躯还把门缝挡得严严实实的,压根看不见里面什么光景。
付明远眼底闪过一抹失望,暧昧地看了一眼何容津赤裸的上半身。
上面横横竖竖,多了不少红痕,一看就是指甲挠出来的,付明远倒嘶一声,“在休息室就搞起来了?这才几分钟,你是不是不行?”
何容津刚应付完醉鬼又来个脑残,脸色不好看,“东西!”
付明远见他上火,这才把身后的袋子递过来,趁着他松懈的功夫就想推门往里进。
何容津反手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砰一声甩上了门。
袋子里有牛奶,他刚拿出来丢在床上,就听赵青宁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一句,“他欺负我!”
“他凭什么欺负我。”
第一百零六章 到底谁欺负谁啊
付明远人没挤进来,但是电话紧随而至,没等何容津开口,噼里啪啦就是一串。
“唉?不是,你放着海城那边好好的会不开,着急忙慌往这赶,不会就是为了屋里这个吧?”
何容津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付明远骂了一句脏话,“之前老俞说你有个小相好我还不信,以为除了当年那位,你直接封情绝爱了呢。何容津,你这够闷骚的啊,亏我在美女面前把你夸得都要去立贞洁牌坊了,把人芳心伤成蜂窝,我这心……”
他语气夸张,“简直痛不能抑。”
这就痛不能抑了,要是他知道被伤成蜂窝的那位正躺在他的床上,岂不是要买块豆腐自尽。
何容津挑眉,“我这还有事忙,商家那边你帮我应付下。”
挂断电话,何容津瞥了一眼床上翻来覆去念叨被欺负的赵青宁,直接被气笑了。
他这千里迢迢来这一趟,结果只眼瞧着她人走哪儿,桃花跟着开到哪儿。
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起来。”他把人从床上捞起来搂在怀里,牛奶插上习惯递到她唇边,“刚才没见你吃东西,喝点牛奶再睡。”
赵青宁这会半梦半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抬手就要去打面前的手,大着舌头,“走开!”
何容津眼疾手快,提前一步收手,但手上力道没控制住,牛奶顺着吸管喷出来,弄的他满身都是。
牛奶腥甜的气息弥漫开来,房间里的气氛却诡异的冷。
赵青宁大概也察觉到了危险,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好一会,似又觉得不甘。
两条描画精致的眉毛簇在一起,连带着眼尾都跟着泛起一抹湿意,红唇一开一合,声音委屈的不行,“何容津,你凭什么欺负我?”
赵青宁没有睁开眼,眼泪却大颗大颗地从紧闭的眼角落下来,浓密的睫毛很快被沾湿了,簇在一起,像是街头被欺负惨了的流浪小狗。
何容津本来一肚子的火气,在这一刻,陡然像是被人从后扎了一针,消散的无声无息,抬手把牛奶放在桌上,问怀里的人,“你说说看,我怎么欺负你了?”
赵青宁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自顾自的开始说话,“凭什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说公开就公开,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
“凭什么一直是我哄着你,高兴就赏个笑,不高兴就甩脸子为难人。”
“凭什么你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拒绝的话又听不懂!出了事还得我自己兜着。”
“凭什么呢?”
“我跟你签的是婚姻协议,又不卖身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不管我怎么讨好你都看不上,那我呢?我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
“真的讨厌死了,我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这么讨厌的人!”
赵青宁说着说着,已经不满足于用嘴,手脚都跟着活跃起来,一个往前蹬,一个攥着被子用力地拧,不管哪个,都是恶狠狠的。
是那种压抑委屈,却不能发泄的愤恨,“自私鬼!自大狂!自以为是的臭男人!我当时是脑子废了还是眼睛瞎了,那么多人里选了他!”
“……”
有那么一瞬间。
何容津有一种眼前人压根就没睡着的错觉,不过是接着酒意伪装故意来控诉他而已。
他早知道,结婚后这三年人前人后的乖巧都是她装的。
倒是没料到真的撕破了伪装,她对他的评价,居然是这样的。
他自诩对她还算不错,结果在她眼里,却是一文不值?
三年前她什么处境?
包厢里那么多人,她不想选他,那她是想要跟谁走?
何容津憋着一口气,目光森森地看着怀里的女人,掐死她的心都有。
结果,赵青宁这次是彻彻底底睡了过去,甚至还觉得冷,往他怀里凑了凑,半点也察觉不到他的坏心情。
何容津总不能跟个醉鬼计较,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半晌才开口骂了一句,“属白眼狼的是吧?”
合着这是要离婚了,连装都不想装一下了。
赵青宁酒量还算不错,长这么大,除了上次得知沈默的消息,不管不顾去找他结果却阴差阳错的那天,她从来没醉过酒。
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都是何容津恨不得掐死她的脸,某一刻,被吓的一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入目处,是完全陌生的房顶。
她下意识伸手上下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身上沉重的礼服已经被换成了棉质的睡衣,面前和下半身都空空荡荡。
一声尖叫几乎脱口而出,她强自镇定坐起来,恍惚只记得自己昨晚似乎是被何容津拎进休息室里去的,两人干柴烈火,但后来她似乎吐了。
再之后……
完全空白。
赵青宁脸也白了,因为根本不确定把自己拎进休息室的是不是何容津。
正犯愁的时候,房间门忽然被敲响。
赵青宁昏头涨脑地从床上下来,因为里面没穿内衬的衣服,直接把床上的毯子裹下来了,握着门把试探着问门口的人,“谁啊?”
门口传来宋青的声音,“夫人,是我,宋青。”
赵青宁立刻把门开了一条缝,头探出去。
不知道怎么,这会子看见宋青,她总有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和安心,至少能证明昨天晚上把自己带走的真的是何容津,不是旁的乱七八糟的人。
宋青笑眯眯地站在门口,把手里的袋子隔着门缝递给她,“这是何总让给您送的衣服,您换上,我带您去吃点东西。”
赵青宁感激地接过东西,看向宋青,嗓冲“你带我去吗?”
宋青扬眉,知道她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直接道,“何总在底下跟客户谈合作的事情,您要是想等他一起,我提前去跟他知会一声。”
赵青宁被问的浑身汗毛好似都竖起来了,赶忙道,“不用不用,我没有那个意思。他忙他的,我们去吃就行。那个……”
她话头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第一百零七章 他发现了
宋青很有耐性地等着她。
赵青宁憋了半天才问了一句,“我昨晚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儿吧?”
宋青只是笑,“您跟何总是夫妻,做什么事都不算过分。”
这话说的就很有技术——说了跟没说一样。
赵青宁扯了个笑容,“没事。我换个衣服,你告诉我吃饭的地方在哪儿,我一会自己过去,你先去忙你的好了。”
宋青确实有事要忙,闻言松了一口气,“好,我把餐厅定位发您手机上。”
合上房门,赵青宁就收到了宋青发来的餐厅地址,点开看了一眼地图,才发现这里离杨娇的婚礼现场不远,一晚上,她的信息飙到了99+,都是杨娇的。
赵青宁火速给宋青回了个“好”,赶忙就给杨娇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听筒里很快传来杨娇兴奋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她是参加了别人的婚礼,“大宁宁,我听说你跟威廉走了啊?我跟你说他可是……”
赵青宁无奈打断她的话,“你听谁说的我跟威廉走的,是他喝多了,我送他去休息,之后我就出来了。我知道你想什么呢,但是你别乱点鸳鸯谱,免得产生什么误会,不好解释。”
杨娇知道,赵青宁都说到这个话了,说明对威廉是真的没感觉,不由遗憾又恨铁不成钢道,“不是,什么协议让你这么守身如玉?那个老男人是不是坑你来着?逼你签了什么不能签的?不让你挪窝,自己还到处花那种?”
“我跟你说,有些男人真的就是,有点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长得丑还玩儿的花,外面彩旗飘飘,还要求自己家里红旗不倒。这种恶臭男简直是生出来影响女人的婚姻体验的,你可千万别被pua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青宁正在穿内衣,背扣不好扣,她顺手就开了免提,把手机夹在下巴和锁骨中间,背过手去扣扣子,满屋子都是杨娇义愤填膺的声音,连有人进来她都没听见。
她觉得怪好笑,杨娇说的话,好像句句都跟何容津不相干,但是又句句都相关,除了长的不丑之外,其他的貌似都能对号入座。
不过,她也不准备自己多解释自己跟何容津之间的关系,“我们已经在准备离婚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暂时没有另外找人的打算……啊!”
赵青宁话说了一半,陡然感觉后背一凉,有人接过她死活扣不上的内衣扣子,动作贤淑的系上了,动作间碰到她后背的皮肤,带起一阵冰凉。
她被吓的不轻,本能地尖叫一声,整个身子往前窜,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床上,里面传来杨娇担心的声音,“大宁宁?你那边怎么了?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