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的时间太长,许南星的腿都麻了,却又着急去追顾淮之,仓皇间腿一软,扑到了顾淮之的身上。
顾淮之被忽然而来的力道冲撞得脚下踉跄了两步,然后便听到人摔倒在地的噗通声。
回过头便看到许南星跪趴在地上,看着摔破的手掌又哭了起来。
他颦了颦眉,无声地叹了口气,朝着地上的人道,“进来!”
许南星瘪着嘴哭得梨花带雨,看得他心烦得不行,
“三个数,不进来就滚回家去。”
“我腿疼,起不来。”许南星指给他看。
顾淮之扫了一眼,瓷白的釉色上确实多了几道淡淡的红痕,有一道还渗出了血色,他长出口气,走过去将人拽起来,拦腰抱起大步进了门。
淡淡的白檀香气又弥漫在鼻息间,许南星偎在他胸口,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怀里的感觉还是那么暖,那么让人依恋。
可他们毕竟不是从前的他们了……
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陈明曦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拢了拢头发,将吊带睡裙向下拉了拉,这才披了件开衫外套走了出去。
却在看到外面的画面时愣在那里,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衣襟紧紧攥着。
顾淮之看到了站在那里的陈明曦,也看清了她外套里面的穿着,他抱紧许南星,目不斜视的上了楼。
陈明曦手脚冰凉,心底的不甘盘旋而上,直冲向头顶。
不知站了多久,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她揉了揉脸,换了一副神色迎了上去,
“顾先生,您需要什么?”
“医药箱给我。”顾淮之神色平静,视线掠过她单薄的衣着,又道,“或者告诉我在哪,我自己找。”
“我去给你拿。”
陈明曦说完便去储物间寻到了医药箱拎了回来。
顾淮之接过,转身上楼。
“顾先生?”
“有事?”
顾淮之立在楼梯间居高临下,陈明曦仰头看着这个如画报中走出来的男人,不甘又嫉妒,300万和厦城的房子算什么,得到这个男人才是她最想做的。
她斟酌了片刻,说道,“那个女孩……”
“她怎么了?”
“我是想说,她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会不会着凉,要不要我煮点姜糖水送上去?”陈明曦在顾淮之审视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
顾淮之听完勾了勾唇角,
“你是怎么知道她在外面呆了多久的?”
陈明曦一刹那慌乱的神色出现在眼底,顾淮之没等她回答,继续朝楼上走,上了几层,才又开口吩咐道,
“做一碗送上来吧。”
许南星坐在卧室的矮榻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膝盖,脚踝刚刚能走路,膝盖又摔伤了,难不成这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
不过刚刚顾淮之的态度倒让她松了口气,没把自己扔在大门外,说明这事有缓儿。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态度,早来认错好了,何至于之前几次搞得鸡飞狗跳的,把他惹毛了,对自己还真没啥好处。
正寻思着,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顾淮之逆着光走进来,领口解开到第二颗纽扣,露出脖颈间诱人的凸起,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看着倒也不那么冷峻了,反倒多了些慵懒和随性。
顾淮之没理会她打量的眼神,几步走过去坐到她对面,一把抻过她的腿架到自己的膝盖上。
许南星措手不及,朝后仰去,头磕到矮榻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气急败坏的坐起来,心道这人真的是不禁夸,连心里夸都不行,三俩下就原形毕露,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样儒雅柔和。
看向那个罪魁祸首,那人仿佛全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棉棒。
长指将棉签的一头扭断,管子里的碘伏失去了真空快速的落下,不一会就将另一头的棉棒浸湿了,然后许南星便见那棉棒摁到了自己的伤口上。
刺痛袭来,她嘴里长长地‘嘶’了一声,腿也往回挣了一下。
“别动!”顾淮之捏着她的小腿,捎了一眼她的神色,缓缓道,“这时候知道疼了,要是我没回来,你下山遇到坏人,估计会比这还疼。”
许南星知道他知道说的是真话。
南山墅这里背靠南山,虽说是高端别墅区,但地广人稀,曾经就有不明身份的人从南山的后山翻越到园区里,偷进了一家常年没人的别墅,还光明正大的住在了里面,这事当时还上了新闻。
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在南山墅遇到了陌生男人的尾随。
自那之后,虽然南山墅加强了园区的戒备,但毕竟人力有限,这么大的园区,周围还有森林覆盖,想做到每个角落都监控到毕竟没那么容易。
一想到会发生的那些事,许南星便觉得后怕,自己今晚如果真的没等到顾淮之,就这么摸黑下了山,万一再遇到之前那样的事,这一次她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可话虽是这么说,他也不能这么粗暴啊?
腿上又狠狠疼了一下,许南星刚要发作,抬眼便对上顾淮之的视线,显然自己刚刚走神的样子都被他看在眼里了。
碘伏接触伤口的刺痛火辣辣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也是凶巴巴的,许南星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软下神色,小声抗议道,
“我自己来,真的很疼。”
“疼也忍着,不疼怎么能长记性?”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许南星明显感觉到他的动作比刚刚柔和了许多。
顾淮之消完毒,从医药箱里找了点白药撒在了她的伤口上,然后合上了医药箱。
许南星手掌心也是火辣辣的一片,她把手伸过去,小心地嘘着顾淮之的神色,说道,
“把医药箱给我,我手也疼。”
顾淮之颦了颦眉,狭长的眼微微眯起,细细的审视着面前的女人。
屋中一时有些静默,许南星不安的吞咽了一下,将手收回蜷起放到了身侧,自己的小腿还搁在顾淮之的腿上,她轻动了动,想挪回来。
刚一动,男人带着暖意的掌心覆在了上面,随后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
“许南星,既然来了……你不妨直说,到底想要干什么?”
尾音慢慢拉长,语调慵懒又直接。
“我……”
许南星有些犹豫。
这片刻的迟疑间便感觉到小腿上的暖意顺着腿侧游走,渐渐攀升,酥酥麻麻的痒意从下至上的传来,她倒吸了一口气,心口也跟着剧烈地跳起来。
“说,想要什么?”顾淮之的声音里有酒后的沙哑,褪去了平日的犀利,语调低低缓缓的仿佛带着蛊惑。
许南星咬了咬唇,
“我是有事求你。”
顾淮之轻笑了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向后斜斜的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许南星,
“想好开什么价了?……”
第二十六章 宣泄
许南星蓦地抬头看向他,脸上一片羞恼,
“顾淮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顾淮之手指捻着软塌一角坠落的流苏,眼底一片晦暗,“想骂我的时候直呼我的大名,上次求我放过你的时候喊我顾先生……许南星,在这种事上你倒是拎得清!”
“我……”
许南星想解释,却见倚在软枕上的人倏然起身,她急忙站起来,一把拉住男人的胳膊,
“你别走!”
声音不大,娇软甜糯,虽然有些着急但却还是像撒娇。
顾淮之垂目扫了一眼捏在自己小臂上的手,细长白皙,指甲干净,在灯光下透着晶亮的折射面,掌心的温度也不冷不热地熨贴着他的身体。
手的主人仰着明媚的脸,眉目间轻轻蹙起,欲言又止。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最受不得她这个样子,这副昳丽的长相吐出那样软糯的声音才一点点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保姆上来送东西,你要跟我一起去拿吗?”
许南星这才察觉门外好像是有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过来,她尴尬地松开手,又坐回了矮榻上。
顾淮之打开门,陈明曦已经走到了门口。
“顾先生,我端进去吧,别烫着您。”
“不用,给我吧!”顾淮之伸手接过托盘,见她还穿着刚刚的睡裙和外套,不知是忙碌的还是怎的,外套的领口大敞着,隐约还能看到睡裙里若隐若现的风情。
淡淡的嫌恶浮现在眼底。
陈明曦透过门的缝隙只看到女人裸露的小腿,她立在那里心底的情绪翻涌不停,想再多看几眼,却突然听到顾淮之的声音,
“上次说的证据进行得还顺利?”
陈明曦愣怔了片刻,讪笑道,“还没联系上沈小姐。”
顾淮之笑着点了点头,“好,下去休息吧,不用再上来了。”
说完人已进门。
厚重的雕花门在眼前合上,陈明曦眼中的嫉妒似要冒出身体。她是想要过好日子,可她也想要这个男人。
两样东西,她都不想放过。
听见房间里女人隐约的说话声,她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沈如珍,这才转身下楼。
许南星坐在那里,手指无措地揪着矮榻的边缘,隐隐听见门口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刚刚楼下的那个女孩子。
她当时窝在顾淮之的怀里,只看到女孩隐约的轮廓,看起来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
顾淮之端着姜糖水回到矮榻,把托盘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将碗递给她,
“喝了,驱寒的。”
许南星看着那碗姜水,脑中蓦然想起借伞那次自己淋了雨,她并未在意,上完课出来便看到桌子上放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保姆英姐说是顾先生交代的。
她喝了那碗姜水,虽入口辛辣,到最后嘴里却只留下一片甘甜。她在那一刻忽然发觉,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沉溺了进去。
沉溺在这个男人不经意的关注里。
热气氤氲了眼眶,许南星眨了眨眼,感觉一股酸涩又涌了上来,她讨厌自己没出息,总是在他面前掉眼泪,可她真的控制不住。
卢骊雪说过她,眼窝子太浅,脑袋瓜子也一根筋。
许南星想想,说的真对。自己当初但凡用点儿别的手段,也能从顾淮之这里讨到好处,何必非得走沈如珍那条路,反而伤害了顾淮之,弄得两败俱伤。
顾淮之看她一直盯着姜糖水不吭声,以为她是在闹脾气,收回手要将碗放到一边。
却不料许南星忽然伸手来抢,一碗滚热的汤水全都泼在了那瓷白的胳膊上,他的手也跟着被灼烫了一下。
许南星惊呼了一声,自己的胳膊一片赤红,却先去看他的手,
“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紧……”
话未说完,人已经被抱起。
许南星着急地拨弄他的胳膊,要去看他被烫伤的手,却被顾淮之制住,头朝下地抱到了浴室。
冰凉的水流划过手臂,暂时带走了灼热的刺痛,许南星看向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已经比刚刚更加的红,她心中焦急,开口道,
“我自己来,你的手也烫到了,你快冲一冲。”
顾淮之脸色并不好看,好看英挺的眉紧紧地皱着,许南星见他丝毫未动,拿另一只手去拽他的手。
“消停点儿!”
男人低声的呵斥并未阻拦得住许南星,她仍然倔强地想去让他被烫伤的手尽快得到纾解,纠缠挣扎间,水流因为忽然的干涉变了流水的路径,朝着两人身上喷溅了过去,几番挣扎未果,搞得两个人身上全都水淋淋的。
许南星仍然未放弃,再一次伸手过去。
却在触到男人手臂的瞬间被他摁住,后背和没受伤的那只手臂一齐靠到了身后的镜子上。这个角度,许南星能清楚的看到顾淮之的神色,男人眼底的晦暗如深海般暗流涌动,搅着好看的漩涡吸引夜航的旅人陷入其中。
又似林中的猛兽,看到心仪的猎物,等待时机,一击即中。
这一次她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近在咫尺的顾淮之会一口咬过来,了结了她。
冰凉的水流已经将被烫伤的手臂镇的又麻又木,手腕也被他钳得生疼,胸口的衣襟濡湿一片,粘腻腻的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许南星皱了皱眉,嘴角也微微撇起,小声的跟顾淮之商量,
“你这样我难受,放……”
话还没说完,顾淮之便松开了她,又去看她被烫伤的手。
许南星小心斟酌道,
“你的手……”
“你要是消停点儿我的手能这样?……”
顾淮之冷冷地撇过来一眼,许南星委屈的红了眼眶。
她刚刚以为顾淮之是要去倒掉才去抢的。
嗫嚅着开口,开口的声音又含了哽咽,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淮之看她委屈的样子,无声的叹了口气,时隔这么久再见的这几次她好像特别的爱哭,委委屈屈的看着就烦躁,就想把她摁在身下狠狠的打一顿才好。
“许南星,我这个人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哭哭啼啼这套在我这并不好用,你如果是为了让我心软,那你的算盘打错了。”
冷硬的话说出口,许南星硬生生地逼回了眼眶里的泪。
想滑下洗手台,另一只手臂还被他捏在手里。
她拽,他便紧握。
一时间两人又僵在了那里,手腕处的肉已经被捏得变了形,酸疼酸疼的,许南星的火气从心口烧了上来,她不管不顾的用另一只手朝着顾淮之的身上打了过去,嘴里除了不停地骂他,还在他脖子和胸口撕咬着。
许南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又误解自己。她明明就是怕他把那碗她想喝的姜水倒掉,别的什么都没想过,却要被他这么说。
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冒,她不想哭,可就是控制不住。
顾淮之躲都未躲,任由她朝自己身上厮打。
直到她哭累了,也打累了,他才松开她走了出去。
许南星靠在镜子上,如同被抽空了灵魂般木然地坐在那里,直到顾淮之去而复返,将一叠衣服扔在了她旁边。
“洗澡,换衣服,胳膊别沾热水。”
“你去哪?”
顾淮之停下脚步,回转过身体看向她,
“你这样问,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
许南星闭了闭眼,又是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明明刚刚对着楼下那个女孩子他都是笑着的,为什么对她却是这个样子。
可是,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他虽然也对人有些冷淡,却并不冷漠。
原来,那件事不止改变了她,也改变了他。
“顾淮之,我们一定要变成这样的关系吗?你狠狠的羞辱,我卑微的承受?……这样……你会觉得心里好受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