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还有事。”梁草勾起嘴角，伸手轻拍安雯后背，很熟稔的姿态，“这是你们部门新入职的同事，张经理多照拂。”
安雯赶紧礼貌打招呼：“张经理你好，我叫安雯，请多指教。”
梁草轻扶了一下安雯后背，看向张经理：“那我先去忙了。”
说完，又对安雯点头笑了一下，离开。
安雯对梁草突如其来的熟稔有些不自在。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的，大概就是顾峥吩咐的‘照顾一下’。
安雯还在心里泄气，都说了不用照拂，她自己可以的。
张经理把安雯领到营销部二组，所有人放下手上的事，投去目光。
张经理双手环在胸前，右手手指轻轻夹着安雯的资料：“这是新来的同事。”
她招呼安雯：“做个自我介绍吧。”
安雯早就在肚子里打好草稿，大方自我介绍。
介绍完毕，大家掌声欢迎了一下。
张经理把安雯的资料递给一个年轻女同事：“小娜，你空了带安雯去找HR办入职。”
接着，她看向安雯：“大家最近都挺忙的，希望你尽你的能力，多帮帮大家的忙。”
安雯点头，给了个热情的笑容：“好，我会的。”
张经理淡淡一笑：“辛苦了。”
那时的安雯是个职场小白，哪里看得明白这些千年老狐狸的心思。
她不知道梁草和张经理之间的虚与委蛇。
也就不明白梁草对她的‘照拂’是她入职的第一把刀，是无形的。
更不知晓张经理刚才那番听上去没什么不对劲的话，是第二把刀，也是无形的。
张经理转身一走，二组的同事立马继续之前的工作。
安雯看着所有人的后脑勺，尴尬的敛去笑意。她噜噜嘴，坐到办公桌前，用纸巾擦拭办公桌面后，打开电脑。
电脑屏幕一亮，跳转到权限页面。
安雯没有权限。
她推测自己应该先办入职。
可拿着她资料的那个‘小娜’一直在忙，也没说什么时候带她去办入职。
安雯犹豫了一会儿，只能主动找过去，用非常友好的态度询问：“你好，打扰一下，请问你有空带我去办入职吗？或者能告诉我什么时候有空吗？”
小娜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地敲动键盘，至少冷落了安雯半分钟，才抬眸，语气是质问的：“你为什么不按公司入职规定走流程办理呢？”
安雯无缘无故被冷落，又被突然的质问弄得有些懵。
但她无力反驳。
因为原本按照流程，她要去前台登记，由前台接待人员联系专属的HR领她进公司、办理入职，再进入部门。
可梁草当时站在闸门招呼她，把她直接带到部门，跳过了所有环节。
安雯也自知理亏，憋着心里的不舒服，依旧友好的笑着：“出了点意外。”
小娜收回视线，继续敲击键盘：“我现在在处理紧急方案，张经理马上要，我抽不开身，也说不好什么时间能抽身，你等着吧。”
安雯不自觉拳头都捏紧了，又松开，主动献出生产力：“那我帮你吧。”
小娜很不屑的勾了一下唇，有几分轻蔑：“你一个实习生，上班第一天就想接触公司内部营销方案，你想什么呢？”
安雯哪里受过这种气，倏地转身，掩藏咬牙切齿。
她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她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然后心平气和转身，皮笑肉不笑：“那我自己想办法办理吧，你能把我的入职资料给我吗？”
小娜没看安雯，把入职资料递给她。
安雯大力抽走，大步走开。
不就是走一遍入职流程吗？
她自己来。
安雯打算下楼，去二楼的服务前台登记，找自己的专属HR认领。
可她出师未捷身先死，没工牌，连乘坐电梯的权限都没有。
她站在电梯里，伸出指甲盖上粘着蝴蝶结的食指按了好几下楼层按钮，都没反应。
她又走出电梯，好不容易找了个同事，觍着脸让人家帮忙刷权限，这才顺利到二楼。
然后，她又被卡在闸门。
安雯本来就没有好脾气，此刻要炸了。
她站在一盆绿植前调整情绪，甚至想到了昨晚那个荒唐的梦。
她肯定不会被挂起来，但肯定会被安霁嘲笑死。
五分钟后，安雯调整好情绪。
她站在闸口，对辽远的保安大声呼：“大哥！大哥帮我开一下！”
办理好入职，已经是中午了。
吃饭时间，安雯才得了空闲，拿出手机。
有两条未读信息。
一条来自顾峥，一条来自安霁。
安雯先点开顾峥的信息。
顾峥：【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安雯闷闷不乐打字：【我今天不太想理你。】
她含了一口白米饭，切换聊天页面。
安霁：【你现在回沪城，我保证不笑你。】
安雯没反击，味同嚼蜡。
这一上午，处处碰壁，她真的有好几次都想拍了资料走人。
她不想受这个气！
她凭什么受这个气？
她憋屈死了！
好像真如安霁所说，她只靠自己，做不了、受不了、坚持不了。
饭桌上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安雯的气馁。
是顾峥打来的电话。
安雯接起手机，因为嘴里的食物说话囫囵不清：“不是说，今天不理你吗？”
与安雯这边嘈杂的食堂不一样，顾峥那边很安静，因此，他的声音很清晰，像温润冰凉的璞玉。
他问：“怎么了？跟我说说？”
第四十五章 哄我！
果然，温柔是暴躁的必杀技。
但此刻让安雯说，安雯发现自己也说不上来什么。
一上午，她就忙活办理入职了，也没接触到什么工作。
这么简单的事，她怎么描述它的曲折好像都不合理。
反而显得她没用。
她有种吃黄莲的感觉。
安雯咽下嘴里的食物，扯开话题：“就是我昨晚做梦，梦见你要把我挂起来，然后我今天就不想理你。”
纷扰的食堂里，手机那边一阵沉默。
安雯咬着筷子。
她觉得，顾峥大概认为她疯了吧，因为一个荒唐的梦跟他无理取闹。
可是并没有。
顾峥顿了几个呼吸，声音依旧好脾气：“我记得我到分公司的第一天，厂子里闹罢工，说集团是形式主义，厂子食堂的阿姨还朝我丢白菜。”
安雯愣住，脑袋里出现画面，不由的：“哈？”
顾峥笑笑，音色轻。
安雯很好奇，追问：“那后来呢？”
顾峥：“后来我给他们鞠了一躬，说厂子从今天起，由我接管，请大家多多关照。”
安雯一阵哑然。
顾峥又说：“安雯，面前是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不急一时，慢慢学，慢慢来。”
安雯顿了好一会儿，捂着嘴巴，带着很浓的鼻腔音：“顾峥，我好想你哦。”
这通电话真的有安抚到安雯。
毕竟，顾峥一个大总裁以前还被人扔白菜呢，那她被人无视加白眼又怎么了？
想着顾峥被人扔白菜的画面，安雯就噗嗤笑出声。
安雯又来劲了。
下午，她懵懂天真的用在网上学来的招数，给组里的同事买咖啡。
请他们多照顾，也热情表示可以帮他们分担工作。
安雯觉得自己的热情还是有效的。
她下午没再坐冷板凳，帮着核对数据、调整表格、复印资料，以及部门间传递文件等等零碎琐事。
这些零碎工作，安雯得心应手。
第二天，安雯调整了起床时间。
今天的大厦一楼完全区别于昨日，人流穿梭，招呼说笑。
“嘀——”安雯刷卡进闸，排队等待电梯。
这样，她有点上班的感觉了。
安雯到工位，热情打招呼：“大家早！”
同事也是有回应的，只是没有很热情，但安雯无所谓。
她坐下打开电脑，从包里翻出一个折叠小镜子查看妆容。
今天，是顾峥出差回来的日子。
安雯怀揣少女心思，穿了那身米白色的绵羊毛交织领针织衫配流光感百褶长裙，脚上是浅银色的高跟鞋。
她对着镜子按了一下卷翘的睫毛，又利落收起镜子。
金茂说，顾峥的行程是傍晚抵达北都。
那她下班补个妆就差不多了。
突然，一叠文件夹砸在桌上，吓安雯一跳。
同事：“安雯，蓝色壳的送到市场部，黄色壳的复印十份，十点前送到第三会议室，绿色壳的跟电子数据核对，电子数据我马上发给你，辛苦了。”
安雯半慢拍，点头，僵硬笑：“好的，不辛苦。”
等同事离开，安雯手指拨了拨文件夹，呼出一口气，开始工作。
可她手上的东西还没做完，另一个同事又扔来一堆琐碎事。
一上午，安雯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中午，她也没去食堂吃饭，嘴里叼着便利超市买的小面包，仔细核对数据。
下午三点多，安雯刚把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处理完，小娜走过来：“有空吗？和我外出一趟，我们需要一个数据记录员。”
安雯心里吁气。
她这才刚做完事啊。
这简直无缝连接！
她悻悻点头：“有空。”
一共五个组员一同外出，安雯怀里抱着三个文件夹，跟在身后。
她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觉得和他们有壁，融不进去。
出了电梯，乘自动扶梯下一楼。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透过一楼大厅顶部的玻璃天窗落在浅色大理石地板上，光影很斑驳。
安雯想起有一次出海，站在游艇的甲板上，一眼无际的平静海面，就是这样的斑驳。
那时候…多惬意啊。
安雯垂下头，心里又是一声吁气。
在上班的第二天，安雯已经像每个打工人一样，开始期待周末。
“天啊，顾总。”前面的小娜压着激动的声线。
安雯神经敏感一颤，抬头。
一共大概七八人，顾峥走在最前方。
黑色皮鞋踩过脚下的斑驳，铿锵利落。
他们步伐很快地穿过空旷的一楼大厅。
他们没乘自动扶梯，走中间大理石楼梯。
顾峥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西装，款式简约，但想来是剪裁好，居高临下的远看，扩胸窄腰腿修长。
他上楼梯时，被西装面料包裹的大腿，弯曲的膝盖，还有垂顺裤腿与硬挺皮鞋之间的脚踝，都吸引安雯目光。
他看上去不疾不徐，脚下却是一步两阶梯。
而他旁边跟着那人，一步一阶梯，配合他的速度因此双腿捣动频率过快，场面对比有些滑稽。
安雯等人站在自动扶梯上，匀速下行，与走楼梯上行的顾峥等人擦肩而过时，纷纷打招呼：“顾总好。”
但顾峥目不斜视，只是偏了偏下颌，微点头回应。
安雯隔着很近的距离，看见顾峥素色领带上，夹着一枚镶嵌长方形橙色水晶的银色领带夹。
她眼睛一亮，嘴角勾起来。
下一秒又落下去。
他那双眼睛！
戴着银丝眼镜的眼睛！！
居然没看见他漂亮的女朋友！！！
前面同事压着声线：“顾总真的好儒雅啊，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种高知家庭出来的少爷。”
另一个同事跟着感叹：“怎么有人走楼梯的仪态都这么好！”
男同事讪笑着招魂：“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们的。”
小娜笑着推了一把男同事：“看看怎么了？看看又不犯法，还不能看了？”
另外两个女同事搭话应和：“就是，就是。”
安雯也在看。
她不止看。
她从自动扶梯下来时，顾峥正站在二楼等电梯。
安雯停下脚步，一手环抱着文件夹，一手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照。
小娜听见声音，转身：“年轻人应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安雯听见教训，一愣，不痛快地转身，可惜小娜已经往前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安雯内心‘切’一声，撇嘴，跟上去。
同时，她打开微信，把照片发给顾峥。
安雯：【男朋友看不见我。】
安雯：【[牛B轰轰的叉腰.jpg]】
安雯：【[哄我！.jpg]】
第四十六章 怎么哄
安雯是坐上出租车时，收到顾峥回复的。
顾峥：【好。】
一瞬间，安雯觉得顾峥好没情趣啊，就一个‘好’字。
下一刻又忍不住笑起来，不禁猜想他那样刻板的人，会怎么哄她。
手心里的手机又震动一下。
顾峥：【你出外勤吗？】
安雯把文件夹放在腿上，打字回复：【嗯。】
安雯：【今天是市场调研小组的数据记录员。】
加上一个上进的表情包：【[干巴爹.jpg]】
顾峥：【[摸头.jpg]】
顾峥：【上次跟你说的新菜式，晚上去尝尝？】
安雯：【[OK.jpg]】
安雯和小娜一个车。
安雯此刻抱着手机傻笑的模样落入小娜眼里。
小娜瞄她好几眼，语气轻飘飘：“你刚才是在偷拍顾总吧？”
安雯侧头，大方承认：“嗯。”
小娜笑了一下：“刚才有其他同事在我也不好多说，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作为前辈我想提醒你一句，上班呢就踏踏实实上班，别想些有的没的，心比天高是要吃亏的，梦想转正升职可比肖想顾总容易多了，你说是吧？”
安雯无语到什么程度呢？
想问她算哪根葱！
但她此刻装蒜，扯开嘴角：“小娜姐，我觉得既然都是梦想了，那就得往高处梦啊，万一哪天就梦想成真了呢？你说是吧？”
小娜被噎，哂笑一声，甩脸转头看向车外。
安雯翻了个白眼，突然想起一件事，拿起手机继续和顾峥聊天：【你不是傍晚回北都吗？怎么提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