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事还好！
安雯愤愤推开陈书妍，生闷气。
陈书妍不知个中原委，连忙安抚：“等到十点，再等不到那狗崽子就算了，然后我送你回家。”
安雯想想，也好。
五颜六色的灯光交织人的眼睛，重金属音乐重重捶敲人的心脏。
安雯感觉头重脚轻，干脆闭着眼睛养神。
逐渐的，耳边的喧嚣隐去。
变得静静的。
又在某一瞬间猛地砸进耳膜，伴随着陈书妍的呼声：“安雯！安雯！”
陈书妍摇动安雯身子：“醒醒！”
安雯睁不开眼睛，只虚着一条缝，看见的东西都是旋转的。
陈书妍朝卡座旁边仰看了一眼，咽口水，又回身叫：“安雯？”
安雯还是没动静。
没想到安雯会醉得这么凶，陈书妍转头，干巴巴解释：“她不是在我们这里喝醉的。”
还真不是。
旁边人点头附和：“嗯，她在别桌喝醉的。”
听上去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群二世祖，突然百口莫辩，还有被家长抓包的局促感。
其实也不然，面前站着的男人，确实是跟他们父母长辈坐一桌的人，随便一句话他们回家就不好过了。
几人眼神交流，打算撤了。
陈书妍半拉半就扶着安雯站起身，反而两人都摇摇晃晃。
顾峥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咬着牙侧身过去，揽住安雯后腰，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我来。”
但陈书妍不松手。
陈书妍知道两人还闹着呢，本着姐妹情意和良知，此刻‘不畏强权’。
但显然没有气势，笑嘻嘻：“顾总，还是我来吧，顾总，我觉得你…不太方便。”
陈书妍斟酌用词，在这儿‘两肋插刀’，而她为之插刀的人却突然仰起脑袋，迷迷糊糊地嘟囔：“顾…顾峥？”
安雯半抬起眼皮，醉眼朦胧，左右看看，视线定在顾峥脸上，然后主动扭着腰扑进顾峥怀里，还没骨气地勾上人脖子。
陈书妍倒吸一口气，简直要翻白眼儿！
但克制住了。
她匀了口气，把安雯的包递上去，亡羊补牢：“顾总，请！”
眉宇间的凌厉早就在她抱上来那一刻消失殆尽。
顾峥手指勾着包，揽在纤腰后。
他可以完全感受到她的重量和柔软，温度和香气。
他没忍住，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她把小脸往他掌心蹭，呼吸喷在他指尖。
他喉结滚了滚，把她抱起来。
往外走。
李司机站在车外候着，见人出来了，立刻拉开后车门。
顾峥护着安雯后脑勺，把人放进去。
车辆启动，顾峥让安雯靠在自己怀里，拧开一瓶水喂过去：“安雯，喝点水。”
怀里的人没反应。
顾峥又叫了一声：“安雯？”
秀眉轻拧，眼睫微微煽动，眼皮掀开，唇瓣也张开，露出一点皓齿。
顾峥看着那懵懂的眼睛，看着那饱满的唇瓣：“喝点水，会舒服一些。”
安雯不要，蹙着眉：“嗯~”
她的声，向来好听。
顾峥手臂揽紧了一些，故作深沉：“听话。”
安雯微微瘪嘴，忽地一挥手，冰凉的水洒了一身，呛声道：“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顾峥把人搂着，暂时拧起瓶盖，抽纸巾给安雯擦手臂上的水。
安雯手臂抽动，抵抗：“放开！”
顾峥抬起眼皮看她一眼，她还瞪眼嘟嘴，发起脾气来了。
安雯手臂抽不开，更不乐意了：“你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声音特别软。
喝醉了，撒什么娇！他重重咬字：“不放！”
安雯小脸皱成一团，气呼呼指控：“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吗？”
她忽地俯身过去，身体曲线完全贴着他，迷离的眼波在他脸上画圈，有几分意外的娇媚。
食指，划过他下颌，带着轻微的挂蹭感。安雯眼神蔑视柔媚：“顾峥，你不是霸道总裁！你知道霸道总裁什么样的吗？”
四个多月了。
这份主动的亲昵很让他心动。
他手臂圈住她后腰，把柔软的身子往自己小腹摁紧，深深沉了口气，心情很好地配合她：“什么样的？”
她呵呵笑，眼眸潋滟水光：“人家霸总，天凉了，该破产了…”
这话没头没尾，甚至没主语，顾峥完全听不懂。
但他不在意，手指轻轻挑开她脸颊的发丝，应一声：“嗯。”
安雯嘟了嘟嘴，手指慢悠悠地掰动，好不容易比了个‘八’在顾峥眼前晃悠，说的话却是：“还要有十六块腹肌！”
这还是人？顾峥无奈地笑出声，又应一声：“嗯。”
嘟着的唇瓣微微抿起，眼波似乎有些埋怨：“还要一夜七次，什么都会的。”
顾峥：“……”
醉酒的人还没停，指尖点着他心口，而且音量比之前高昂：“你呢？你就一次！时间多短你不清楚吗？我都没介意！”
胡言乱语的嘴被大手捂住。
指缝中还漏出几个字：老男人！没情趣！
过了一会儿，怀里的人又睡过去了。
顾峥摁开车窗，绷着下颌拉了一下领带。
接下来，一路无言。
车辆停下时，李司机下车，给拉开车门，全程颔首，不敢跟自己的老板对视。
顾峥把安雯抱上楼，在门厅给她脱鞋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
也不知道这鞋她喜不喜欢。
把人抱上楼，放床上。
安雯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V领上衣，下身是灰色的半长裙，此刻裙摆往腰间堆积，双腿白皙纤长。
她迷迷糊糊醒了一瞬，抱着被子滚半圈，开心地嘟囔：“好舒服。”
随着她的动作，裙下活色生香。
顾峥弯腰拉了一下裙摆，深深吐了口气。
不！
吐了两口气。
他转身，脱掉束缚的西装外套，抽掉领带，又解了衬衣顶端两颗扣子，然后挽起衣袖，去拿湿毛巾。
他打算给她擦擦。
等他回来，看见这姑娘抱着被子隐忍啜泣，安静流眼泪。
顾峥的心紧了一下，手指拨开她头发，指腹摩挲滚烫的脸颊，温柔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湿润的眼睛睁开，盈盈水光。
不知她在想什么，看了他好一会儿。
而那双眼睛，像是装了源源不尽的泉水，然后化作泪水涌出来：“我生日，你怎么没来？”
这话题突如其来，顾峥顿了一下，不过这姑娘突然哭得更凶了。
顾峥忙摸着小脸道：“来了，怕你不见我，没上门找你。”
解释着、心疼着的同时，他心里又是喜悦的。
她很在意他。
一直都是。
他手动擦眼泪，无力又无奈：“真来了。”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质问起另一件事：“你那天还摔我门！”
话题突转，顾峥有一时的怔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他摔门，印象中也就那么一次。
也是被她气得忘乎所以。
但他无法坦诚，他害怕被推开这个摆脱不掉的噩梦。
他只能道歉：“对不起。”
她吸吸鼻子，语气弱下来：“你喜欢何铭玥吗？”
“什么？”他没听太清，凑近了些。
“你收了…收了……”她双手捏拳，压在自己心口上，泣不成声，“她的勋章。”
顾峥把人抱坐起来，揽进怀里，语调急色：“不喜欢。离开春城那天就跟她说清楚了。勋章放在百嘉名人展示堂了，是作为百嘉收下的。”
怀里的人还在掉眼泪，柔软纤弱的身子一颤一颤的。
泪水全流在他脖颈上，像熔浆一样灼烧他皮肤。
她带着鼻音，脆弱破碎：“我没有安全感…”
问题不在何铭玥。
也不在李铭月，张铭月，孙铭月……
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她需要再一次的勇气。
其实她都懂。
懂他说的‘我们重新认识一次’。
可是……
她小手揪着他的衬衣，颤抖着：“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九章 答案
安雯醒来的时候，头很重、很沉，像被塞了无数的小铅球。
她睁开眼睛，房间有厚重的窗帘，什么也看不见，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用脚划拉了一下，身边没人。
人呢？
安雯闭目养神一会儿，才翻身拱到床边，伸手拉开床头灯。
视线一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机械钟。
安雯眼睛跟随秒针，跟着它走了大半圈，才干涩地阖上眼皮仰躺回床上。
安雯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到顾峥家里的，只记得睁开眼睛时，她就在顾峥的房间，在顾峥的床上。
她记得她的质问。
也记得她坦白的感情和脆弱。
那些是安雯在理智时，绝不会吐露的。
她把昨晚的记忆复盘了一遍，得出结论：四个多月的坚持和嘴硬，全部打脸了。
酒这东西，真不是东西，轻易击败人的理智，击溃人的防线。
这场博弈。
输了。
输了个彻彻底底。
她如果只是嘴软也就罢了，后面还主动抱着人家睡了一晚，人家是不是还说先放一放，想去冲个澡来着？结果她也不松手，腿还缠过去。
思绪到这里，安雯翻身埋进枕头里。
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呢？
眼看时间不早了，安雯没继续纠结在这里，起床洗漱。
毕竟，还要上班。
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她。
安雯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较之以前也算成熟了些。
按照原来的习惯，她要用的东西应有尽有，甚至也准备了干净的衣服。
安雯不意外。
她下楼时，才看见顾峥在家。
他穿着家居服，端正站在料理台前，有条不紊地往小锅里加食材，同时拿汤匙搅动着。
迎面撞上！
她还以为他去公司了！
她昨晚那么坦白自己的情愫，还主动地拥着他睡了一夜，她难为情，觉得自己的面具被摘掉了，赤裸裸。
她的硬气全没了。
她脸颊憋出一道红。
顾峥倒是淡定，跟安雯说粥还要再等一下。
拜托，谁想喝粥啊！
谁要喝粥啊！
安雯心里叫嚣，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她也该饿了，昨晚晚饭就没吃，喝了一肚子酒水。
顾峥看安雯那个想落荒而逃的神色，微微勾了下唇角：“你的鞋子掉了一只，新鞋送过来……”
他顿了一下，看手表：“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吃完差不多。”
安雯：“……”
没过一会儿，粥端上桌，配着一点爽口的小菜。
顾峥给安雯盛粥：“宿醉过后，吃清淡点好。”
安雯‘哦’了一声。
她今天格外乖巧，格外安静，埋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喂粥。
大概是昨晚的事都记得。
但以防万一，顾峥还是开口：“安雯。”
安雯抬起眼皮，一双杏眼微微有些肿：“？”
顾峥看着那双眼睛，想起她昨晚的伤心脆弱，心脏轻轻的拉扯着。
他强调昨晚最重要的清白：“我不喜欢何铭玥。在离开春城那天就和她说清楚了。那枚勋章最后是作为百嘉收下的，现在陈设在百嘉名人展示堂里。”
安雯慢半拍，收回视线垂着目：“我知道。”
她搅动碗里的粥，怕他继续说下去，又补充：“我记得，你不用再重复一遍。”
顾峥撑了撑眼皮，好整以暇，但觉得还是得确认一下：“那我最后说了什么？”
最后…
安雯记得很清楚，刚才等粥的时候甚至又在大脑里复盘了无数遍。
最后，他拂掉她眼睑下脆弱的眼泪。
温情地说：
安雯，不要怕。
你只是还没长大。
我陪你。
等你长大。
这个承诺没有时间限制。
不着急。
昨晚，安雯的泪水就是被这温情的话安抚的。
也是在这里，她主动抱住他：“抱抱。”
思及至此，安雯耳根红，眼眶也有些热。
为自己主动的行为耳根红，为他的话眼眶热。
但还是嘴硬：“你等什么等，自己多少岁了不知道吗？”
看来她确实全记得，顾峥笑了一下，下一秒又因这话敛起神色，语气意味不明：“老男人，是吧？”
安雯思绪一顿，眼睛直勾勾看过去，觉得顾峥像颇有深意，又像只是随口接话。
他重新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动作吸引她目光。
那双手骨节分明，搅动粥也是好看的。
安雯正看着，又听见一句。
“没情趣，是吧？”
安雯又是一顿。
这种话不像是会从顾峥嘴里蹦出来的，更像是…
可，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
是点她…还是炸她？
安雯这会儿聪明了，对这种未知也未点破的事缄口不言。
吃完饭，新鞋送来，新鞋和安雯昨天那双同品牌，同系列，很相似。
顾峥开车送安雯去公司。
安雯坐进车里，有些纳闷：“怎么不是李叔开车？”
顾峥面无表情：“他调去玉和子公司了。”
安雯记得李叔说过，他儿子娶了一个玉和的姑娘，于是定居在玉和了。
安雯转念问：“是因为他儿子吗？”
顾峥瞥安雯一眼，敷衍的‘嗯’了一声。
这个时间点不堵车，很快到安雯公司。
车停在路边，安雯推开车门，刚想下车，被拉住手腕。
她回头，发丝被风吹起来，在阳光下发光。
顾峥看着，眼眸变得无比柔和，也含着深情：“知道‘我等你’三个字的含义吗？”
安雯当然知道。
他昨晚那些话，是把决定权完全交给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