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体温,带着薄茧的触感……
——奈施施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纪斯年写满心疼的脸。
他的双手加重力道,使她集中注意力听他的话:“深呼吸——”
她的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又缓缓归于轻柔。
床头的台灯亮着,暖光把眼前人的眉眼刻画入神。纪斯年脸部凌厉的线条像素描画,他嘴唇动了动,她听到他说:“施施——你做梦了。”
他的声音像日光照进黑夜,带来无尽的抚慰和温暖。
不争气的,她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来,无声无息沿着她光洁皮肤渗入头发里,
纪斯年伸出手,手掌插入她耳后,道:“别哭。”语气中多了自责。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她圆润的颧骨,帮她拭去潮湿,掌心的温度贴合着她的颈动脉,“砰——砰——砰——”,痒酥酥的电流激遍她全身。
他又抚了抚她耳后的乌发,无声的叹气,抽出手站起身,却被牵绊。
——女孩的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娇娇弱弱的开口:“我怕——”
纪斯年眉梢一颤,说:“马上回来。”
很快,套房的大门有开合声,奈施施坐起来,拢紧上衣。
纪斯年端着杯子回来,她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上一身黑灰细条纹的居家服。随意慵懒,但她还是无法忽视他的窄腰和大长腿。
他扯过衣架上的毛毯裹在她身上,把杯子递给她。
温热。
“安神茶。”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喝掉。
茶里有馥郁的花香掩盖淡淡的中药味,奈施施慢吞吞的,小口小口喝完。
她的七魂六魄这才慢慢归位,他的注视像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是明确的、被保护的安全范围。
他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问:“想不想去看心理医生?”从她手里接过空杯,他补充:“对你心里的不舒服会有帮助。”
奈施施摇摇头,想说不用,她很快会好的。爸爸妈妈去世后,她变得很坚强。
或者是,看起来很坚强。
然后,她又点点头。奈施施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在他面前坦诚自己的恐惧和软弱。
那么,那个人是纪斯年的话,她很愿意。
纪斯年笑了下,表情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他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问:“还能睡着吗?”
“能……”
但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奈施施眨眨眼睛,望着他,满脸的‘需要’和‘不舍’。她现在,不是撩他,而是噩梦后心悸后怕的真实反应。可是想到睡前他的话,担心他又误会自己‘想东想西’。
她又瞥开目光。
纪斯年歪头,追着她的视线,对上:“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奈施施想了想,怪难为情的,嘟囔:“那倒也不用。”
他捏了捏她的小脸,转身指外面:“我就在那儿,不关门,好吧。”
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到玄关吧台前的小沙发,点了点头。
帮她掖好被角,他又俯下身道晚安,擦去她额头的细汗:“别蒙着头,缺氧,会做噩梦。”然后扭掉床头的台灯,走出去。
没一会儿,奈施施看到他靠在那个沙发上,对于他的长腿而言,沙发显得狭小。
电脑放在沙发宽宽的扶手上,他还在工作。
外面的灯光漏进来,昏昏沉沉又不黑暗,她睡着了。
纪斯年是真的忙。
纪氏在外界看来风平浪静、如日中天,但是他已经嗅到危机。越大的轮船,在转向时就越艰难,必须先减速,然后慢慢转舵。否则,就会掀起惊涛骇浪,甚至侧翻、被海水淹没、被恶鲨分食,尸骨不剩。
何况,纪赫游离在他的掌控边缘。
纪赫这个人,不守规矩、离经叛道,偏偏又急于证明自己,纪斯年不错毫秒的盯着,也不敢保证纪赫不出幺蛾子。
想到这儿,他鼻腔发出一声自嘲,他又何尝不是被纪赫不分昼夜的盯着。
他们这些人,习惯了比你追我逐,设彀藏阄,厌烦却也能应对自如。
但是,
——他抬眸看了看主卧床上那个蜷曲在绒被之下的纤细身影。
纪斯年,不愿意让奈施施卷到这种肮脏又危险的所谓‘商业战争’中来。
‘商业战争’,听起来冠冕堂皇,只不过是伪装他们沦丧亲情、道义的无辜羊皮。
他犹记得,那年确认了纪赫的存在时,他内心的平静。
纪斯年是真的不够震惊。‘私生子’在这个阶层虽然少见,却也并不是没有。
对他们而言,联姻的双方是势均力敌,互为肱骨的,没有哪一方会愿意让这种盟约产生裂痕。况且为了‘家族’、‘延续’、‘金字塔尖’、‘垄断’等等字眼,他们必定不会随处‘播种’,将一桌饕餮分成残羹。
但是,种种蛛丝马迹,让纪斯年顺藤摸瓜,找到了纪赫。
也或许,是纪怀山故意丢的饵,等儿子来咬罢了。
纪怀山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两个狼崽会‘兄友弟恭’,纪斯年和纪赫注定为敌。
可是纪怀山还是布下了一盘这样的棋局。
第31章 一场青春
纪斯年眯起长眸,眼神冰冷。
纪怀山的算盘,打得好,不仅把弃子盘活,更连亲儿子都算计上。
可纪氏的桌上,还有外公斯家的席位。
她母亲这一生,都蹉跎在所谓的‘豪门深宅’,若非当年外公鼎力相助,纪怀山未必坐得上纪氏掌舵人这把交椅。
纪怀山想让纪赫上桌,第一关便是纪斯年。
李董最近,动作可不小。
账面上,资金小股正常流动,纪斯年桌上的几页纸,却能证明大笔现金流在往国内西南方向集结。
东南亚......
他从压印着暗纹的皮质小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唇角,抬眸,看到床上人的轮廓。
眉心的折痕变浅,他将香烟扔进垃圾桶,只留着铂金制的打火机在手指间把玩。
这一夜,奈施施睡得很浅。
噩梦、好梦,交替上演。醒来时,天才微微亮。
上一次,她看到这样的天光时,还是纪斯年带着她去找陆旌。
纪斯年。
想到他,奈施施翻了个身探着身子朝门外看。纪斯年在那个小沙发上歪着睡着了,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他真的好贴心,真的守了她一晚上。
她蹑手蹑脚下床,抱着枕边的毛毯,轻轻靠近小沙发。
他的头枕在沙发扶手上,一定是因为脖子难受,眉弓挑起,眉心皱着。手臂交叠着抱在胸前,露出有劲的腕骨和手背的青筋,膝盖打了个直角弯,双腿撑在地面上。
奈施施壮着胆子,想抚平他眉眼的蹙皱,手指还没碰到,他就敏感地轻轻晃了下脑袋,躲开。
这人,睡着了还这么精。
她直起腰,双臂伸直,展了展手中的毛毯,极轻地盖在他身上。
突然——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使她的淤痕与短绒衣袖摩擦,痛得她“嘶——”了一下。
奈施施有一种像做坏事的小孩儿被抓住的惊慌,眼神四处飘散。
一瞬间,她扫过他的眼眸,发觉他眼中全是冰冷的警备和狠厉。
她愣了。
纪斯年在和她对视的一瞬,松开她的手,重新闭上眼。
过了两秒,眼皮又抬起,双眼又盛满奈施施熟悉的温柔。
纪斯年拉着毛毯坐起来,揉揉眉骨。
伸出手指奈施施脚下,说:“怎么光脚?”带着刚刚睡醒的鼻音和低沉。
他站起身,握住奈施施的圆润肩膀,将人按坐在沙发上,用毛毯将她的腿和脚盖起来。
走进屋里拎了她的卡通拖鞋,在她面前蹲下,轻轻地把她的脚放进鞋里。
他的手指圈着奈施施的脚踝,她脑袋的线又开始“嗡——”的啸叫。
纪斯年抬起头,对上她呆愣愣的眸。
“去洗漱吧,一会儿吃早饭。”
奈施施点点头,将毛毯往旁边一堆,跑进卫生间。
整面的大玻璃镜感应自动亮起一圈白光,奈施施凑近镜子,眼睛好肿。
所以双眼皮被挤压得很窄,她觉得自己的五官都皱巴成了一团。
为了消肿,奈施施把水龙头开到底,冰冰的水温扑到脸上,她才想起事实:
——她竟然,和纪斯年,同屋待了一晚上。
还有,她在群里说:【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奈施施揉了一把自己的小脸,果然,冷水刺激后,浮肿没那么明显了。
但还是打开了昨天纪斯年为她准备的化妆包。
毕竟,漂亮无罪。
她拧着眉,换掉了昨晚的小短裤,把和上衣配套的绒裤穿上。再次打开房门,纪斯年已经站在会客厅右侧的大餐桌前面等。
他靠在墙上摆弄着手机,头发有点糟乱,难得露出闲散姿态。
奈施施跑过去发现,又是满满的一大桌。
纪斯年看见她眼尾拉长的黑咖色眼线,翻出手机里的日程,开口问:“要出门?”
奈施施:“没有啊。”她抱着水杯,跑去吧台找到一根吸管,插进温水里,用唇瓣包裹住。
吸管顶端印上肉桂粉色唇印。
他盯着粉粉的吸管尖尖,一瞬不瞬,眼眸里有没藏好的忧虑,嘴角却是玩味:“准备了早饭,你先吃。”
于是她坐下,捏起三明治,嘴角粘了一滴卡仕达酱。
俯视的角度,更明显看出她的睫毛比往日更加浓密,成了根根分明的小扇子。
“你怎么不吃啊?”
纪斯年眉梢动了动,转身离开,道:“还有点事。”
她看着他走到宽阔阳台另一侧尽头的房间。
奈施施突然对这一桌的丰盛没了兴致,起身到沙发上玩手机。
温颖的语音电话刚好打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听就还在被窝没爬出来。
奈施施说:“很快就回了。”
“今晚回不回来?”
她看了看门口又加送过来的生活用品,摇摇头:“今晚不回,过两天。”
温颖长吁短叹:“唉,看来我今天注定要独守空房啊!”
“思思呢?”
“早上接了个电话,收拾了一大包行李就走了,”温颖说,“估计要回家住一阵了。”
“学姐也没回?”
“没有啊,她最近应该不回来了。”
……
最后,温颖给她打气:“你加油吧!等你突飞猛进的好消息!”
奈施施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又眯了一会儿,醒来到门厅的小沙发将他几张凌乱的纸张收拢起来。
连同他的电脑一起抱着,归置到阳台的办公桌上。
上面的折线和文字她全不懂,而且不止一种语言。
她试着用手机里的翻译软件扫描,看看他都会哪国话。
纪斯年走出来,就看见小女孩倚在他那张大桌子前,捏着文件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不自然地顿了一下步子,又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将脑海里惯性出现的商业警惕赶走。
奈施施听到脚步声,看到纪斯年换了一身家居服,头发半干未干的样子。
他好看的手掌还拿着一条毛巾,不时地擦拭着头发。
胸前、肩膀和大臂的肌肉都更加膨凸,隐约撩人。
她舔了舔嘴唇,纪斯年这副样子还真是……血脉喷张。
“你健身了?”
“嗯,习惯了。”纪斯年喝了口水,走到餐桌旁蹙眉:“怎么没吃饭?”
三明治只被咬了一口,还可怜巴巴地躺在餐碟里。
奈施施没说话,像小猫一样溜回位置上。
纪斯年在门口接过服务生又推过来的一车新鲜冒热气的早饭,把她手里的‘剩饭’替换掉,说:“吃新的。”
然后一口把留着她牙印的三明治塞进自己嘴巴,迅速咀嚼两下咽掉。
奈施施心里像手边的热朱古力一样暖。
小时候她吃不完的,爸爸总让奈澈吃,奈澈满脸嫌弃。
可是他,怎么这么自然。
“晚上,傅言的演唱会,你要不要去?”纪斯年问。
“想去,但是没抢到票……”奈施施突然住嘴了,因为看见纪斯年眉梢一颤,眼角有笑意,那神情明明就是在说:有我在,要什么票?
“想去就去,让李铭送你。”
“你不去吗?”
“嗯。”纪斯年看到她的一丝失落,补充:“散场我去接你。”
他的身份并非不能去这些场合,只是最近纪赫咬得紧,他不得不顾忌。
“你约上朋友一起,几个人告诉我。”
奈施施想了想,也只有温颖了:“加上我一共两个人,”她顿了顿,放下叉子,“晚上我回学校住吧?明天有课了,周一呢。”
她的手臂支在桌上,纪斯年就势挑了下她的衣袖,看见她手腕依旧青紫,反驳:“住这儿,明早送你去上课。”
她心里窃喜,表面上却‘矜持’地点头。
早晨的房间很静,飘着饭食的暖意,‘朱丽叶’带来了生机和芳香,这间套房有了家的温馨。
纪斯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一点不烦,还像小猫似的得到了安抚。
他处理了一整天的工作,除了陪她吃午饭,间歇时会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她摇头,要了一张瑜伽垫。
他在外面办公,她就在房间里做瑜伽,再练练基本功。
有一次纪斯年进来给她送水时,她正好在‘大踢腿’,差点闪了腰。
到了晚上,纪斯年在居家服外披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送她到地库。
私人楼层、私人电梯、私人停车库。
奈施施突然发觉,纪斯年的世界虽然纸醉金迷,也冷静寂寥。
她挥手和他道别时,看到他从李铭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袋。
到了体育馆和温颖会合时,已经有人山人海的粉丝拉着应援横幅,扛着旗帜。不少人脸上都贴着应援贴,气氛很感染人。
温颖也打算买一个贴上。
但是官方的周边售卖车排了老长的队,她们决定往里走,肯定还有其他售卖点。
循着路线去找李铭给的这两张票的检票口,她们越走越偏,旁边的安保人员提示:“再往前走,就快到后台了。”
奈施施把票递过去问路,小哥仔细查看后,又把她们放行。
不可能遇到周边售卖点了,温颖有些懊恼刚刚没有排队。
结果进场后,温颖惊奇地发现,她们的位置是VVVIP。温颖欢欣雀跃的程度差点抱着奈施施喊‘万岁’,因为甚至好几个摄像机的几位都在她们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