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太子暗卫有想法——安以默【完结+番外】
时间:2024-06-04 23:07:59

  箭尖的血早已干透,箭柄上纹有奇特的兽纹,赫然就是白日里刺客朝皇帝射出的箭矢。
  “经太医查看,这箭上有毒。”小公公低头,额侧都是汗水,小心翼翼地说,“常人沾之,两时辰开始咳嗽吐血,六小时瘫痪在床抽搐不止,不出十二个时辰便会气绝身亡。”
  漫长的死寂。
  “…退下吧。”皇帝低声摆了摆手,像是没了力气。
  白日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崔夷玉第一个挡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将插在肩上的箭矢拔掉,因他过快的反应速度,皇帝有一瞬还怀疑过他。
  如今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
  能在离开时说出他不止一个皇子的人,怎会是贪恋权势的自私自利之人呢。
  “若他能归来,过去那些错事……朕便既往不咎了。”皇帝喃喃,手撑着按着头,向来挺拔的肩背竟有些佝偻。
  漫漫长夜,不知有几个人能安眠。
  至少林家也没有。
  林家的帐篷外难得地驱散了侍奉的婢子,帐篷里灯光亮堂。
  “啪!”
  一声重响清脆地炸开,接着便是一个人被甩到一边跌倒的“咚”声,可见这一掌有多重。
  “夫——”
  “一边儿去!”林父粗暴地推开抱住自己手臂,眼眶通红、满脸哀求的林夫人,颤抖着手指着地上的林琟音,目眦欲裂,“你真是疯了。”
  “先时陛下因你爬床之事在朝堂上暗里指摘我,那段时日我连上下朝都不敢多留,免得听旁人指点我林家家教不严!”
  “当初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林母眼眶通红,像是已经哭过了几回,仍是求情:“元瑾已经遇了害,如今我只剩琟音了,哪怕她错了,你也莫要再打骂她了。”
  林琟音用手贴着自己逐渐肿起来的脸,慢慢抬头,看着暴怒得恨不得打杀她的林父,竟讥讽地扬起了笑容:“‘女儿和林家同心同德,入了太子府之后克己守礼,绝不生事。’”
  “那你做到了吗?!”林父见林琟音一副完全没悔改的样子,只觉得呼吸不畅,呵斥道,“你今日当众在刺客面前唤她,谁没听到?”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你的这点腌臜心思,是何居心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又怎么样?”
  “我和林家荣辱一体,又不是和林元瑾荣辱一体。”林琟音眼里浮现出明显的恨意,“你们如今都向着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我不为我自己筹谋,也要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筹谋!”
  这话刚落下,如有一声惊雷劈中了几人。
  帐篷内几人的呼吸都乱了,只有无尽的慌张。
  帐外一个年迈的身影顿住,放下了手,双眼阴沉,无声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孩子……?”林父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了几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林琟音的肚子,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太子的?”
  林琟音无声地点头。
  “婚前失贞还怀孕?!”林母大受打击,眼里落下了泪,“琟音,你糊涂啊!”
  “糊涂的是你们!”林琟音扶住还毫无迹象的肚子,眼里透着疯狂,“只要我能早日进府,这孩子就能瞒住,届时他就是太子的长子!”
  哪怕保不住,他也有别的用处。
  “只要林元瑾死了,我就还是太子妃嫡亲长姊,哪怕为了名声他们也不敢慢怠我。”林琟音慢慢地说。
  “太子如今坠崖,行踪不明。”林父盯着她,开口。
  他想得没有林琟音那么简单。
  林家不可能和崔氏相比不说,没了太子妃,一个遭到皇帝厌恶的林家女想母凭子贵,可并不是简单的事,况且如今太子生死不明。
  周玠若死了,太子的名号只怕就要换人了!
  “什么?”林琟音猛地抬头,“太子坠崖?他不是跟着……”
  她声音陡然消失,满脸写着荒唐,像是发生了极其难以理解的事。
  “你肚子的事瞒好了,等太子的消息传来了再说吧。”林父只觉得头疼欲裂,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帐篷侧边昏暗无光,他走出去,便也没看到阴影处杵立的、面无表情的张嬷嬷。
  她凉凉地瞥了旁边帐篷上映处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了。
  天空昏暗,今夜无月。
  沉沉的云如众人的心绪,透不过气。
  悬崖下亦然。
  坠崖的两人并没有在山腰停留多久,不过缓了几口气,就由崔夷玉小心地搂着林元瑾往下挪。
  但不管他再如何小心,身体还是在不断的碰撞下达到极限。
  崔夷玉浑身被汗浸得透湿,眼里滑入汗滴之后疼得发涩,能撑到现在全靠堪称恐怖的毅力。
  他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
  林元瑾知晓自己劝不动崔夷玉之后,就没再敢说话耗费他的力气,只是用已伤痕累累的手抓着可以借力的一切物什。
  但哪怕再竭力,意外也总会发生在最不想发生的时候。
  在距离崖底不远的地方,伴随着碎裂的石块,他们再一次从高处坠落。
  崔夷玉像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条件反射般将林元瑾扯到了怀中,一手死死护住她的头,以身最垫,后背撞上了一连串树杈。
  看似柔软的树枝在剧烈的冲撞下都显得无比锋利。
  好在山崖下方是树林和河水,在高树和流水的缓冲下,哪怕是摔也没有摔出人命。
  林元瑾听到一声闷哼声后,手撑着遍布碎石的地面,小心地从崔夷玉的身上挪起,却发现他闭着眼一动不动。
  林元瑾大脑一片空白。
  她又惧又怕,怕这世上唯一会保护她的人被她连累而死,惧孤身一人在崖底不知所措。
  林元瑾颤抖着手,伏在崔夷玉的胸前听他的心跳,又去试了试他的呼吸,才松了半口气,唤道:“夷玉?”
  他是昏倒了吗?
  少年紧闭着眼,如同沉睡。
  向来皎洁的脸庞沾染了各种血、泥污,身上的衣服无数破口,张开的手上因长时间的勒扯,破开的伤口血肉翻开,隐有血从他背后顺着地面的水溢出,看着便觉触目惊心。
  林元瑾怕造成二次伤害,不敢轻易翻动伤者。
  夜晚的树林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细小的声响,听起来格外阴森,好似不知从何处就要爬出虫蛇伺机攻击。
  林元瑾看着昏迷的崔夷玉,定了定神,撑着精疲力竭的身体站起来。
  右腿在跌落时垫了底,现在感觉不到痛意,但也完全使不上力,她只得一瘸一拐,摸摸索索,找到不远处的一棵树,用力折断了一根树枝以防卫。
  她想过钻木取火,却发现这附近的木质都过于潮湿,很难实现。
  林元瑾从被虫子吓到发抖,到面无表情地用树枝拨开虫子,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林元瑾以前看过的医书里和一些游记,可惜现下也记不得多少,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等她跌跌撞撞地拿着不知名的果子还有不知具体用途的野草药,回到崔夷玉身侧,已不知过了多久。
  崔夷玉还没有醒。
  林元瑾听了听他的心跳,又安静地收回了手,好像只要他还活着,她就还能装作精神奕奕地坚持下去。
  她盯着崔夷玉,突然想到她出行之时为了学骑射,身上没带什么东西,但崔夷玉自己身上会不会有火折子?
  林元瑾想了想,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在准备碰到他领口的瞬间,被旁边伸出来的手擒住了手腕。
  “你醒了?!”林元瑾惊喜地开口。
  崔夷玉如梦初醒,缓缓睁开眼,脸上迟缓地露出了些许困惑,松开握着她的手,喉口干涩得如同被火棍烫过:“你没事吧?”
  “我没事。”林元瑾小声地说,“你有火折子吗?”
  “有。”崔夷玉点了点头,艰难地挪动着身形,显然这般状况他想装作若无其事都不行,手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根长棍,放到眼前。
  随着“嚓”的一声,金红色的火光在两人中间亮起。
  林元瑾松了口气,捧着手中的果子放到崔夷玉面前问:“你看看,这些能吃吗?”
  温暖的火光只照亮了眼前小小的一方天地。
  她没发现,面前的少年眉头蹙了一瞬,又很快松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装作无事。
  “我看看。”
  他接过果子,视线却没有聚焦在上面,黢黑的眼瞳无神空洞,只是用手摸着它的触感,试图和回忆中的对上号。
第36章 背负
  夜风寒凉,火光明灭。
  “可以吃。”
  崔夷玉用小指扣了一小片,仔细闻了闻,确认了之后才将完好无损的几颗递还给林元瑾,她却没有收。
  “你吃。”林元瑾摇了摇头,最后也只崔夷玉无言的执着中拿了一颗,小口吃了起来,“你累了一天,多吃点。”
  “不过几个时辰。”崔夷玉轻叹了下,还是垂着眼,在林元瑾的凝视下乖顺地吃了起来。
  林元瑾沉默不语。
  她当然能从崔夷玉的习以为常中看出他年少时受苦挨饿,透支体力,所以并不当回事,不然也不能以完全超出她想像的毅力救下她。
  说到底看到一个人坠崖,二话不说就跟着一起冲下来,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习惯了也不代表这样就没问题。
  更何况崔夷玉眼下的窘迫其实算是她带来的。
  “我还在附近找了些草药,但我不记得这些具体的效用,你看看有没有用。”林元瑾拿出被她扎在腰带里的一把草药,放到崔夷玉眼前。
  崔夷玉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林元瑾紧张又热切的目光,闻了闻面前的气息,心中大致有了数,抬手去接过来:“处理一下,应该能用。”
  但在崔夷玉不经意碰到林元瑾的手的一瞬间,感受到林元瑾手猛地一缩,他像是看到猎物仓皇逃脱般反射性用力地反擒住了林元瑾的手腕。
  她受伤了。
  崔夷玉迅速将火折子压下,状似在观察林元瑾的伤口,实则用手指顺着林元瑾的手指、手心直至腕骨的部分一寸一寸摸过去。
  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大片毛刺扎出来的伤痕,还有像是碰到什么带毒汁液而生出的凸起。
  林元瑾身上满是草木混杂的气息,可见在崔夷玉昏过去的这段时间,到处花了她不少功夫。
  崔夷玉闭了闭眼,心中徒然升起巨大的无力感,没办法去责怪她,最终只是低声开口:“您不必管我,照顾好自己即可。”
  哪家贵女不是生怕自己身上多了道印子,她倒好,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东西费心费力。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苦。”林元瑾扯了扯袖子,遮住手上的伤口,“这只是不小心弄到了,过会儿就好了。”
  她顾虑得多,鼻子酸涩又硬忍着不落泪,最后只是熬红了眼眶。
  “太子妃,您不是我的负担。”崔夷玉强硬地说
  他知道林元瑾一向有过重的心理负担,但现在还是不得不提。
  林元瑾声音一顿:“如果我不是太子妃呢?”
  崔夷玉顿了顿,摇头只说:“世上没有如果。”
  若林元瑾不是太子妃,他们根本不会相识,何谈现下之危。
  林元瑾也知道,只是不动声色地低落下来。
  “附近可有藏身之地?”
  崔夷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手中的火折子递到林元瑾面前,问她。
  他表现得太过自然,林元瑾一下子并没有察觉到哪里有异。
  “恐刺客心中不忿又追来毁尸灭迹,点火会生烟。”崔夷玉咳嗽了两下,咽下喉口浓重的腥气,状似平淡地分析,“你我如今受伤,在侍卫找来之前,不宜再发生冲撞。”
  他的提醒熄了林元瑾就地生火的心思。
  “附近太黑了,我没注意到有没有山洞。”林元瑾摇了摇头,“对不起。”
  “非你之故,道什么歉。”崔夷玉扶着背后的石头,缓缓起了身,头晕得踉跄了下,扶住了格外沉重的头。
  或许是刚刚撞到了,后脑有一块肿了起来。
  “你没事吧?!”林元瑾立刻扶住了他。
  “没事。”崔夷玉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轻声,“若是寻不到山洞便找个易躲藏、有退路的地方休憩片刻。”
  “火光容易引来危险。”他偏过头,问:“你怕黑吗?”
  其实是怕的,尤其是在深山野林里。
  “还好。”林元瑾小心地拉着他的手腕。
  崔夷玉的双手如今尽是狰狞的破口,她不忍再看。
  若不是为了救她,崔夷玉也不会这么狼狈。
  “没事,我在。”崔夷玉感受到腕骨上小心翼翼的动静,“我头有些晕,许是要麻烦你带路,我们四处找找哪里适合栖身。”
  他无声地“望”向天空。
  “水雾浓重,许是要下雨了。”
  “好。”林元瑾听着耳畔虚弱又嘶哑的声音,好似琴弦被扯得破烂,只觉得难过。
  崔夷玉牵起林元瑾,准备沿着山边的树林走,刚走两步,耳廓动了动。
  哪怕林元瑾装作若无其事,他也听出了她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崔夷玉心下一定,明了一切,也没有问林元瑾伤在哪,干脆利落地屈膝在林元瑾身前蹲下了身:“我背你,你拿着火折子来指路。”
  “我只是脚崴了,可你身上的伤——”林元瑾实在没办法接受就因为她脚使不上力就麻烦一个重伤者来背她。
  更何况他背后肯定还有林元瑾没看到的伤口。
  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上来吧。”崔夷玉脊背微曲,背对着手心向上,平静地陈述着他的决心,“我来走,快一点,免得被刺客发现。”
  他搬出了刺客这个强硬的理由。
  林元瑾哑然,最后还是沉默地贴在了崔夷玉的背后,小心翼翼地用手臂环住他的脖颈。
  她不是第一次被崔夷玉背,可时至如今心境截然不同。
  林元瑾还是会下意识信任他依赖他,却又不想他背负来自己的性命,相比在悬崖下两人一起身陷囹圄,她更希望崔夷玉不要管她了。
  崔夷玉双手环住她膝盖后方,缓着神站了起来。
  汗混着血往下流,染红他的眼尾,一滴一滴浸深他的衣襟。
  林元瑾匍在他背后,一手捏着火折子,逼迫着自己将注意力从他脊背上的血腥味挪开,集中注意力四处观察,迫切地希望能在雨落之前找到一个藏身之地。
  火折子散发的微光仿佛寒冬的薪柴,摇曳却格外温暖。
  林元瑾只能靠着微光看到近在咫尺的景物,更分辨不出走了多远。
  茂盛的草与树遮蔽着大片的视野,她不得不经常用手去扒弄,以找到可能被忽略的庇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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