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早就该送那死鬼进去，”孟梓月拍拍双手，打开江奈带的小盒子一看，脸色瞬间垮下来，“不是吧江奈，过节就买两个粽子，没我的份？！你也太小家子气了！”
江奈心想这是别人送的，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多要啊。
“那要不我现在出门给你买几个？”
孟梓月嫌弃摆手，“不用了，本来点了外卖，既然你来了，你就搁这守着吧，姐要出门约会去喽！”
江奈挑眉，“秦少？”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不？”
啪嗒一声，孟梓月一把扯下手腕的钻石表，扔进垃圾桶，“姐迟早找个比时砚牛逼千百倍的，你就等着瞧好！”
孟梓月拎着G家新款包，踩着高跟鞋扭出病房，就看见客厅沙发上坐了位不速之客，周身浸着股寒凉之气，上位者的压迫感令人一阵窒息。
于是腰也不扭了，曲也不哼了，缩着脑袋灰溜溜跑出病房。
江奈剥了个小粽子递给孟杰，“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姐姐带你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吃外卖吧，我想看着妈妈。”孟杰接过，却没有吃，而是拿勺子挖了一块喂到陈素云嘴边。
陈素云还想追问孟云良的下落，但早上没吃早饭，肚子里叫得厉害，再加上嘴边的糯粽带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香味，她直接抢过孟杰手里的粽子狼吞虎咽起来。
孟杰眨巴了下星星眼，“妈，你很喜欢吃粽子吗？我现在出去再买几个……”
“啊！好痛，我的手——”
病床上苍白的女人突然身体蜷缩，痛苦哀嚎起来，挣扎间拔脱了针管，左手手背上鲜血横流，她却慌乱去扯右手缠绕的纱布。
被包扎好的右手，少了一根无名指和一根小指，是刚才那刀疤脸砍掉的。
孟杰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呆了，慌乱扯着江奈的衣摆，“姐，姐姐，妈妈疯了吗……”
江奈迅速按了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想安抚她，却又无从下手。
陈素云胡乱扯下染血的纱布，露出断指的地方血肉模糊，白骨森森，手指不停颤动着在床上打滚。
江奈抓住她手腕按在一边，不让她乱动撞到伤口，却在下一秒倒吸一口凉气。
那两根断指的伤口处，白骨缓缓拔长，生出关节，鲜红血肉不停蠕动，最后是皮肤和指甲，很快生长成两根完好的手指，看不出一点伤痕。
陈素云满头冷汗，脸色煞白，已然痛晕过去，身体还在轻微抽搐着。
第124章 了断
“姐，我没看错吧，妈妈的手长、长出来了……”
孟杰心有余悸，想到刚才妈妈那恐怖的样子，又惊又怕，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手指长出来了？
江奈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句“不可贪多”是什么意思，一回头，就看见老妖精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站在门边。
“楼先生，我妈她这是？”
“无大碍，疼晕而已，生骨增肌之苦，非常人能忍耐。”
楼云舒踱步过来，在床边坐下，拿了块手帕覆在女人手腕，瓷白手指搭上。
“面容枯槁，气血衰微，脉搏紊乱，中毒之象。”
片刻后，楼云舒收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玉瓶，放在床头柜上，“温水吞服，注意防护。”
那小玉瓶色泽温润，和之前时砚喂她吃药的那个一模一样。
江奈震惊之余有些脸热，一边倒水给陈素云喂药，一边好奇地问，“楼先生，我妈是中了什么毒？”
“蛇毒，蛊人心智，不致命。”
“叔叔你在说什么啊？我妈妈没被蛇咬过啊……”
孟杰拉着陈素云刚长好的右手反复观察，确认真的没事才小心放进被子里。
楼云舒掩唇，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道：“那她应该被你爸咬过。”
“孟云良才不是我爸！”孟杰气鼓鼓撇嘴，“他老是打妈妈和姐姐，可恶死了！”
江奈垂眸给陈素云掖好被角，脑中灵光闪现，好半晌才把事情理清楚，微微张着嘴说不出话，“你说孟云良他是……”
蛇。
所以孟梓月也是。
她在桃源看到的那根黑绳，缠着斧柄甩起，是孟梓月的蛇尾。
“啧，这么久才发现，真是个笨丫头。”楼云舒双臂交叠着闭目养神，靠在椅子上懒得没骨头一般。
孟杰不服气：“我姐可聪明了！每次考试都能拿一百分！”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是之前孟梓月点的外卖到了，江奈把东西拎进来放在茶几上，招呼孟杰过来吃饭，看见楼云舒起身，跟着出门送他。
阿三在停车场等着，见他们过来，立即下车拉开车门。
楼云舒厌热，一路上摇着折扇扇风，正要往后座钻，身后响起女孩清甜的嗓音。
“楼先生，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她那时候不知道，一身浓烈的雄黄味在他面前晃，也多亏他定力好还能吃得下粽子。
楼云舒脚步顿了顿，折扇啪一声合上，“我不怕那东西，闻不惯罢了。”
“孟云良我让人关在桃源暗牢，要不要去瞅瞅？”
“他不在警局吗？”江奈拉开副驾坐上去，想着这样能离楼云舒远一些，免得身上残余的酒味熏到他。
阿三嘴角抽了抽，“江小姐，你觉得他从警局出来就会安分？”
“不会，”江奈摇头，“我只是很意外，这个世界与我的认知相差甚远。”
从宋柯宁变猫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可江奈打心眼里希望这就是现实，希望孟云良永无翻身之日，希望妈妈一觉醒来不再浑浑噩噩，希望阿宁陪她很久很久。
阿三带着江奈七拐八绕，总算到了桃源的地下暗牢，阴冷潮湿的牢房不见天日，甚至在不开灯的情况下伸手不见五指。
如果是普通人被关在这种地方，极致的安静和虚无，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但对蛇来说并不算多难熬，因为他们本来就近视，也习惯于待在阴凉之处。
惨白的灯光亮起，照出两侧牢房里花色各异的蛇，有扭绞缠斗在一起的，也有盘踞蛰伏在角落的，朝门口嘶嘶吐信。
江奈抱臂搓了搓胳膊，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阿三大哥，他们也是犯了事被抓进来的？”
“江小姐，您这样称呼，被楼爷听见我可就惨了，”阿三无奈叹气，“这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里有不少命案，楼爷一般把它们宰了炼药。”
“那孟云良也……？”
阿三摇头，语气有些不屑，“他太普通了，没修为毒性小，楼爷看不上。”
这还是楼爷第一次抓条买高利贷的赌鬼进来，阿三看得明白，是为眼前这位江小姐出气。
说话间，已经到了关押孟云良的牢房，他整个人被手铐吊在墙壁上，身上血痕遍布，俨然已经受过严刑拷打。
腰身以下的部分化作一条硕大蛇尾，黑绿相间的花纹扭动着，尾部少了一截，断裂处开始流脓发臭。
阿三上前一步，拿水把孟云良泼醒，“这是楼爷吩咐的，让我们留口气，等江小姐来出。”
墙上的男人惊醒过来，口中不断叫喊着，“我错了……别打了！给我个痛快……求你，求你！”
孟云良落得这个惨样，江奈该高兴的，可她却笑不出来，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就让她妈妈变了个人，把他们一家人蒙在鼓里整整十年。
即便将他千刀万剐，那些逝去的时光也不再回头，缺失的东西在胸口形成不可填补的空洞，稍有风吹草动就呼呼漏气。
“江小姐。”
阿三恭敬地递上一个酒坛，“这是加了料的雄黄酒，楼爷给它取的名字，叫「凌迟」，您试试？”
江奈跟孟云良没什么好说的，但他既然还有几分理智，就该清醒地享受这份痛苦。
“孟云良，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清澈柔婉的嗓音让孟云良心头一震，他猛地抬头，仿佛看见救世主一般，痛哭流涕，“江奈，闺女，你救救我，你跟他们求求情，让他们放了爸爸！”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再也不赌，我也不逼你嫁人，不打你和素云，我会好好待你们，你是不是跟那位有关系，你去求他放了爸爸吧，爸爸不想死啊！”
“你好好想想，以前你和你妈流落街头，是不是爸爸接济你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江奈拎着那坛酒，葱白指尖一点点掀开坛封，嘴角的笑容逐渐恶劣，语调温柔，“放心，你给的恩，每一份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哗啦——
“啊——”
浓烈的雄黄酒泼上去，酒液沿着男人身上那些极有讲究的伤口寸寸渗入，不大的空间里炸开烤肉般的滋啦声，伤口上方冒起阵阵腥臭血雾。
江奈掩住口鼻，精致的小脸上表情淡漠，“阿三，走吧。”
“是。”
第125章 见家长
“江小姐，楼爷在鹤鸣轩定了包厢，您过去用餐吗？”
阿三熟练地撑开一把遮阳伞，护着江奈往外面走，鹤鸣轩离桃源不过百米，用不上开车。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江奈肚子里就那点粽子垫着，非但不觉得饿，反而有些精神亢奋，吃饭肯定是吃不下的。
再一联想到那粽子的效用，江奈不禁有些后怕，幸亏当时楼云舒把她拦住了，吃多了恐怕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修仙剧都这么演的，配角寻到宝物欲强行炼化，最终无力承受死于非命。
对上阿三恳切恭敬的眼神，江奈有些为难，一方面是欠了那位楼先生两个人情，不好不去，另一方面则是忧心孟杰和陈素云。
“今天麻烦楼先生了，我家中还有些事，改天请他吃饭道谢可以吗？”
“我会为您传达，”阿三把遮阳伞递给江奈，“江小姐稍等，我开车送您回去。”
江奈撑伞站在街边，阳光的温度慢慢驱散浑身寒气，看见阿三背影背影往地下停车场去，才无奈叹了口气。
一口一个“小姐”“您”挂在嘴边，总是让人不太舒服的，江奈不习惯这种敬称。
午后的太阳十分毒辣，江奈抬手擦汗的瞬间，眼前一幕让她怔愣在原地。
徐嘉君从对面装潢精美的餐厅走出来，身姿挺拔，气宇轩昂，深蓝色西装搭在手臂上，搭配同色系领结，一丝不苟，看上去像社会精英。
其实本来也是，只是平日里见多了他散漫不羁的模样，少见的正装打扮倒让人挪不开眼。
只是男人身边还有一位气质优雅温婉可人的年轻女士，一手提着小皮包， 一手挽着旁边年纪稍大的旗袍妇女，两人相谈甚欢。
另一名样貌和徐嘉君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则伸手揽着旗袍美妇，五官硬朗，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儒雅。
一行人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良好的体态和通身的贵气。
那位年轻女士，江奈有过一面之缘，在邮轮上帮徐嘉君挡的桃花，好像叫安颖，挺有名的影界新星，江奈曾经听追星的同学们提起过。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奈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宽大的遮阳伞几乎将她整个掩藏在阴影里。
上午得知孟杰出事的时候，江奈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处理好，除了报警，她有想过找人求助。
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时砚，可他在国外出差，即便有心救人，时间上也来不及。
然后是徐嘉君，他是搞艺术的，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有人知道自己的去向，江奈会安心一些。
那时电话没打通，显示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至于林宸晏洵他们，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家里娇养长大的小少爷，容易行事冲动，江奈就没打算找他们帮忙。
没想到在这里撞上徐嘉君一家聚餐……江奈远远看见阿三开车过来，不动声色地转身朝前边走。
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大力扣住手腕，随后整个人都跟着惯性撞进了男人臂弯。
没捏住的遮阳伞掉在地上滚了两圈，阿三从车上下来捡起收好，看见徐嘉君，礼貌性打了个招呼，知道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就没再坚持送江奈回去。
江奈头埋在对方肩头，鼻尖是清冽的薄荷烟草味，很淡，反倒是薄荷的清幽十分明显，凉丝丝的。
看见那对浑身书卷气的中年夫妻望过来，眼神满是错愕，江奈才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男人的怀抱。
她可没觉得目前两人的关系能见人，还是见他父母。
毕竟她现在是有两个……的人。
潜在的还不止两个。
更何况还有一位大家闺秀在二老身边作陪，想也知道是他们中意的姑娘，有种难以言喻的羞愧堵在江奈胸口。
就像是……拱了别人父母精心培养的大白菜。
“刚才跑什么？”
徐嘉君强行挤进她掌间十指交握，皱眉恨恨的质问她。
江奈尴尬地冲徐父徐母笑了笑，干巴巴狡辩，“没看见你在，天太热了，想赶紧回去。”
徐嘉君被这小姑娘气笑了，握紧她手牵着往回走，“没看见还是装看不见，江奈，自家男朋友跟其他女人走一块，不会冲上来要个说法？”
“还是说，今天我放你走了，再见就已经是前任？你这样的，我怎么放心把你交给时砚？”
当着徐父徐母和安颖的面，这人说话一点也不避讳，音量也不小，江奈听他嘴里说出时砚，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徐母看向自家儿子牵过来的小姑娘，一身荷叶边白纱裙，高挑纤瘦，出落得十分水灵……就是，看着也太小太嫩了些。
原本以为他是榆木脑袋，不开情窍，却没成想，儿子跟他那个爹一样，斯文败类，衣冠禽兽，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也下得去手！
“你这就是奈奈吧？阿君常跟我们提起，乖孩子，过来阿姨瞧瞧。”
仪态端庄的旗袍美妇一脸慈爱，笑眯眯的眼角带着些微细纹，让江奈受宠若惊，连忙礼貌问好。
看出江奈有些紧张，一路上都是徐父徐母主动找话题聊。
徐父是位大学教授，知识渊博，却意外跟江奈聊得来，聊着聊着话题也就跑偏了，徐母笑着打趣，“你个老学究，聊天就聊天，还想把儿媳妇收进实验室不成？”
说着，又亲切挽住江奈手臂，带着人往商场走，“见面仓促，阿姨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咱们先逛着，下回见面阿姨给你补上……”
徐家父母出乎意料的热情，这是完全不在江奈设想内的，同时也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看这架势，人家显然是把她当儿媳妇了，但她根本没法给人家一个交代。
还有时奶奶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就看谈吐举止，徐家也不可能是随便的人家，更遑论他们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简直惊世骇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