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有一种被迫接受的颓败感。
若杳:所以,要来玩吗?!
夏生又是一顿沉默。
夏生:腿不太方便出门。
若杳发来一条十几秒钟的语音,旬谦点开,来自若杳的声音霎时间宛若穿破时空和空气,远隔遥远的距离直直的抵达他的耳畔:“叔叔,我推你去玩!魔都最近天气超好,晒太阳会幸福噢!”
旬谦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将这条语音反复听了三四遍,最后莫名其妙的轻笑了一声。
出发去见若杳之前,小蚕很紧张的跟颐上坦白说:“师父,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小时候有个玩伴,我们已经好多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了,不,准确来说她是我单向的玩伴,我认识她好久了,可她并不认识我。”
颐上有一股预感:“现在你……?”
小蚕用力点头,点完才察觉颐上看不见她,她激动的说话,“是阿杳!是她!我本想找机会委婉的跟她提见面的事情,没想到她先说了,最近我真的很快乐!”
颐上:“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这么信任若杳,从不怀疑她?”搞得他之前还以为小蚕是个傻姑娘,单纯好骗呢。
“嗯嗯嗯对!不说了我开到地方了,到时候我跟你分享!”小蚕匆匆抛下一句话便挂了电话。
小蚕隔了很远的距离,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她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发坠在后腰,浅紫色的裙子,软软的平跟鞋,除了一只白色的包包之外,她浑身上下什么饰品也没。
旬谦把头发剪掉了,胡子刮了,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可临到出门前,他坐在轮椅上停在门口许久。
身后是一片漆黑,打开这道门,就要踏入光明之中,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过去的十几年中,他一直呆在这间房子里从未踏出去过,他是在放空自己,同时也是在禁锢自己。
晒太阳会变得幸福,这句话让他斟酌了许久,也感到困惑和烦躁。
能从那一方战土回归到人类的居所,他已经很难适应,现在也只是按部就班的照常生活而已,要他正常社交,他确实做不到。
…可是,那天他脑子一抽答应了那小孩。
只好信守承诺了。
犹豫了许久,旬谦僵持着,僵持着。
最终还是抬起了手,打开门锁,按下门把手。
只听‘卡塔’一声,仿佛有什么心门也跟着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刹那之间,漫天白光迎着天际线一往无前的盖过来,旬谦的轮廓,被白色的光芒掩埋。
他坐在轮椅上,有些呆愣楞的。
太刺目了,他睁不开眼睛。
心跳在加速,这光芒,却并不那么让他舒服。
大脑一片混沌,一道声音急促的拉他回去:“趴下……”
什么?
什么声音?
“快趴下!!”
鼻尖似乎萦绕着战火的硝烟,旬谦一瞬加大脑空白,神情恍惚了,仿佛有子弹穿梭射击,他身体下意识翻身狼狈的趴下,以极为娴熟专业的姿态翻身,却没想他下半身已经无法动弹,‘砰’的一下,他顺着台阶往下滚落几圈。
路过买菜的大妈从这里经过,听到一道男人怒斥的声音:“快趴下!!!”
大妈吓了一跳,在草丛里看到趴着瑟瑟发抖消瘦男人,下半身疑似不能动弹,他满脸惊惧想伸手去扯她,嘴里一直看着快趴下,絮絮叨叨像个神经病。
“是闪..光弹……是闪..光弹……”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是最后一道防线……”
第64章 简杳(微修)
“阿杳?”
小蚕恍惚一阵,轻轻试探着喊出口。
这周围的站牌,没有一个适龄的疑似若杳的人了,除了两个正在低头玩手机的男人之外,就是一个老婆婆拉着买菜的袋子在等车,除了这个紫色裙子的女孩……就没别人了。
对方正背对着她,微微抬头看面前的站牌,铁质的站牌上密密麻麻写着公交站。春风拂来,她乌黑的发丝被荡起一个弧度,听见小蚕的声音,缓缓转过了头看过来。
春风拂过桃花面,她化妆了,睫毛根根分明,卷翘又柔软,雾面一般的眉毛微微蹙着,浅茶色的眼瞳一片纯然乖巧,小巧精致的鼻梁旁有一颗痣,瞬间又让她回落凡尘。
“小蚕?”她说话了,眉眼间带着一份紧张之情。
声音很好听,跟游戏里通过电子转换过的完全不一样。
该怎么样去形容这种感觉,小蚕心头弥漫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感受,她用力的扬起一个笑脸,“阿杳,初次见面!”她朝她伸出手。
两个人都挺紧张的,所以小蚕决定打破这份尴尬,主动多说电话,争取气氛变好。
柳星灿无意是漂亮的,大概是因为紧张和期待,她装扮的无一丝不妥,看原文和记忆的时候,有提到过女主角柳星灿对化妆很不感兴趣,认为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而她的时间应该放在更应该花费的地方上。
不过她今天带着的是全妆,卷翘的睫毛,下垂的狗狗眼眼线,蜜桃唇。
“你好漂亮呀…宝宝。”显而易见,若杳也并非毫无触动,她叫宝宝的时候显得有几分害羞和不自在,但到底壮胆坦然说出口了。
两人齐心的努力一下子打破了初次见面的尴尬和局促。
小蚕傻笑两声,内心雀跃着,蹭蹭跟在阿杳身边。
两人跟普通的好朋友一样,见面先买了杯奶茶,一起边逛边聊天,后来去看了电影,吃了晚饭,一起牵手压马路散步,最后阿杳送小蚕回家,两人分别。
小蚕一路都在欢欣鼓舞。
颐上适时打来了电话,“小灿,到家了没有?”
小蚕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路灯,用力点头:“到啦到啦!”
颐上问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小蚕一股脑全说了:“我紧张死了,看电影的时候她帮我扎开的奶茶。是喜剧片我笑的不行,呜呜救命阿杳真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她笑的时候也很好看,掩唇而笑,跟小说里的漂亮女主角从书页上走下来了一样,她还帮我拿包包,吃饭的时候给我擦嘴巴了,会牵着我的手走路,还送我回家!呜呜分开的时候我超想抱一抱她,但我不好意思。”
颐上沉默了好一阵子,“徒弟啊,你喜欢的……还是男的吧?”
“嘎?”小蚕的话戛然而止,疑惑地发出鹅叫。
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啊,阿杳不禁从内心深处感慨,如果她是男的,她也没办法不对柳星灿动心。从这里就能看得出,柳星灿绝对认识原主,但是她又没对现在的她产生怀疑,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原主小时候在澳洲的时候跟柳星灿有过交集。
很有可能,原主不认识柳星灿,但柳星灿认识她。
阿杳在记忆里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一处略微符合的片段。
大概在四五岁的时候,原主生活在澳洲,母亲是公司高管,家里有钱,住别墅。父亲有爱心,照顾澳洲动物,连带着她也时常可以跟一些豹子幼崽、老虎幼崽玩耍,那一段或许是原主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不过在她记忆的角落里,她有过一个印象,邻居家整日没人在,只能看到有保姆和管家进进出出。
有一次她在后花园牵着小虎崽翻滚玩耍,看到隔壁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里,一个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小女孩跪坐在地板上,双手按着窗户远远地看着她。
原主被吓到了很快牵着宠物回了屋子,没多久她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阿杳此刻翻看这一段记忆,那个小女孩的眼里分明是一种羡慕和渴求。
那个小女孩,以这样的姿态看了简杳多久呢?
如果那个小女孩就是女主角柳星灿的话,那就很好解释她为什么始终对简杳的谎言很信任了。
有钱的妈妈,慈爱的爸爸,出身有钱,柳星灿都见过,又为什么会怀疑呢?
【叮咚,解锁到关键剧情啦!我可以跟你说话了阿杳!】250666激动地上线。
“……”阿杳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吱声往前继续走路。
【本世界女主角柳星灿,小时候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幼年期父亲和母亲离婚,母亲爱女心切将她带走,却不想一次意外车祸身亡,徒留她留在澳洲的一处别墅内,母亲出门前嘱咐过‘小灿,外面坏人很多,不要出门’,家里的佣人亦被叮嘱过她没回来之前,不能带小姐出门,这些是为了躲避父亲的寻找。】
【可是没人知道,原来妈妈再也回不来了,小星灿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别墅里生活了一年半,每日唯一的乐趣,就是从窗户看简杳玩耍。】
“真是乖孩子。”阿杳作此评价。寻常的小孩长久一个人,或许会患上心理疾病,难以想象柳星灿如今开朗可爱的性格。
阿杳跟250666说话间,电话忽然响了,打开来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接通。
“哎,打扰一下您,这里是魔都市人民医院,您是旬谦的家属吗?”
阿杳略微一怔,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二十分钟后,魔都市人民医院,阿杳出现在指定的地点。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看到人终于来了,狠狠松了口气,“实在是这位病人的手机里一个联系人都没有,试着拨打了您的电话,要是没人来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一个联系人都没有?”完全空白的吗?
不能吧。
“没有。”医生把手机递过来,“医院暂时替他垫上的医药费到上限了,他的手机空白一片。”医院没资格代扣他账户上的钱。
阿杳接住手机,仔细翻看手机通讯列表,还真的干干净净,唯一留下的爸和妈,拨打过去全是空号。微信列表的好友倒是很多,但全都没怎么聊过天,唯一聊天频率略微高一些的就是备注‘若杳’的窗口了。
两人最后说的话还是明天见。
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医生联系她的原因了。
“他有很严重的PTSD,也就是俗称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目前已经依靠药物恢复了冷静,但他的情况很糟糕。他是不是从来没出过门?”
看阿杳面露不解,医生继续道:“一般来说,这种病症是本人也无法察觉的,想必很突然,听拨打120的路人说当时看到他在门口的草丛里挣扎,他是自己要出门的,那么我推测在此之前他或许从来没出过门,从而加深了症状。”
医生说罢,整了整神色,“叫您前来,并非为了交医药费,而是印证这位病患的身份。”
“医院里什么病人都能见到,通常来说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病患多是退伍军人,而他目前也没有任何亲属可以联系,我们猜想他或许是孤身一人,这种病症的自杀率是普通人的六倍,我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我们迫切的需要得知对方的身份,核实信息之后,他所耗费的一切费用皆可由上面报销。”
“恕我多嘴问一句,他的腿是……?”
面对医生含蓄的求证,阿杳只好微微一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原剧情中,旬谦的结局是什么呢?’
顺着走廊往那边走,阿杳在心里询问250666系统。
250666回答:【车祸后的爆炸。】
【为什么他会存在女配洗白任务的列表中,也是因为他背后的故事是这样的,但简杳并不知晓。在简杳的心中,旬谦始终是一位无法被攻克的男人。】
【但其实因为简杳对旬谦不依不饶的纠缠,他对简杳也没那么不关注,证件照事故发生之后,两人有一些类似于相依为命的感觉了。】
【他们两个的故事你都知道,证件照事故发生之后,简杳闭门不出,是旬谦陪伴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可惜她没熬过来,她本就是自卑的人,无父无母无依靠,自杀了。】
【至于旬谦,在陪伴简杳的途中,也不可谓对自己没影响,他本就心志坚定,并非那种软弱之辈。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使命感,总认为自己率先变好的话,能为简杳起到一个表率作用。】
【出门对他来说是很难,和人沟通社交也很难,他很焦虑,即便生活在安稳的大都市,也总觉得遍地都是危险,觉得这些都是敌人伪装出来的骗局,是假象,所以他时刻保持警惕。他是军人,他有义务保护民众不受伤害,因此他要警惕起来。】
【也正因为他的警惕,他察觉到了出租车出现的故障,在翻车之前救下车上的两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而他因为残废无法从禁锢的车门中离开,死于车辆爆炸。】
【他走的时候,是松了口气的,因为看到了那两个女孩没有受伤。】
阿杳站在病房外,透明的玻璃墙里,旬谦正在安眠。
他的面色苍白,呼吸平稳,脸庞俊逸非凡,却呈现出一种虚弱的架势。
第65章 简杳
即使是陷入这种境地的军人,仍旧将保家卫国刻在骨子里,就连死前最后一秒都没有犹豫和后悔。很难说,在那一刻旬谦是不是本就有向死之心。
此时此刻听着520666一字一句的描述,阿杳的心中除却那份敬仰之情之外,更多的是怜惜和复杂。
踏进病房,旬谦还在沉睡,呼吸极为有规律,静谧安详。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游戏里的夏生真切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走到病床前,他的另一半脸庞显现在眼前。
这让阿杳为之一愣。
无他,他的左边眉骨到颧骨部分,有一条六厘米左右的伤痕,是利器所致,从形状来看并非单纯的匕首。它正正好斜横在太阳穴下方,再往侧一寸人会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