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季禹为了应付家中长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朵花送给她,花瓣已经有些枯萎,但沈清霜还是收下了。
季禹走后另有一个同学送她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虽然这朵花已经枯萎,但只要她喜欢,那便是最好的花,其他人的花再好再美都与她无关。
现在看来,已经枯萎的花枝,就算再用心浇灌也无法开出灿烂的花朵,唯一的办法就是剪掉腐烂的地方。
她微微抬起下巴,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在这个安静的车内,这声音清晰地传到江晏州的耳朵里,他听到温软的声音嘟嘟囔囔地说:“不喜欢,不喜欢了。”
江晏州眼帘颤了下,黑眸失去平静,他稳了稳声音,向清霜确认:“不喜欢...谁?”
“不喜欢季禹,不喜欢季禹了。”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停止,心脏停顿片刻又重新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江晏州按在心口处深深呼吸。
他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季禹,可以喜欢我吗?”
话语被身后急促的喇叭声淹没。
“喂,外卖不能进。”
“客户要求要拿上去。”
声音有些喧闹,江晏州把车子重新启动开远一些,停好车子后一转身就见到沈清霜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温软的声音有些疑惑:“江晏州?”
江晏州动作顿了下:“嗯,是我。”
沈清霜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她住的小区附近后,客气地笑了下:“谢谢你送我回来,改天请你吃饭。”
她跟江晏州从小就是邻居,但后来他因为身体问题,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出国治疗,最开始还有联系,但慢慢的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直到有一次因为聊季禹的话题吵架之后就再没有说过话。
虽然平时经常会在电视上看到他,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算得上是他回国后第一次,如今她只是个助理,对方却成为京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商会会长。
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沈清霜再次礼貌地道谢,开门就要离开。
“等等。”
沈清霜开门的动作被江晏州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她回身:“江总?”
江晏州声音滞了下,低声说道:“好歹是从小玩到大的,叫我晏州吧,清霜。”
“好,晏州。”沈清霜温声回应。
江晏州定定地看着她,墨色的眸底有一瞬的晦暗,他垂下眼眸轻声问:“刚刚无意间听到你的梦话,我想问,你说...你不喜欢季禹了。”
“是真的吗?”
沉默半晌,空气变得有些凝滞,两人的呼吸都有些轻,沈清霜缓缓点头,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江晏州:“真的,我不喜欢他了。”
本来她对季禹就算不得有多么喜欢,只不过是在付出心血的过程中渐渐产生感情,如今的难过更多的是一种挫败感,耗费了时间和精力却一点儿也没办法改变的无力感。
可她也清楚,沉没成本虽然高了些,但还是要懂得及时止损才是。
她是绝对不可能重复她母亲的过去,插进别人的感情。
“只是,后天的婚礼不知道要怎么办,季禹已经明确不会过来,临时取消的话......”沈清霜精致的眉心小幅度的皱起,显得有些苦恼。
“婚礼不需要取消,你可以嫁给我。”
“什么?”
江晏州薄唇微掀,口齿清晰地再次重复:“嫁给我,我来做你的新郎。”
沈清霜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季禹他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没考虑过因为他的缺席,会把你置于怎样尴尬的境地,那么你就不想给他个‘惊喜’吗?”
“就算不去,你的婚礼一样照常举行,并不是非他不可。”
“想想到时候季禹还有季家震惊的表情,不是很痛快吗?”
江晏州所描绘的场景十分令人期待,从来没这么叛逆过的沈清霜垂在膝上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痛快自然是十分痛快的,只是...”她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喜欢江晏州的人那么多,想要嫁给他的人更多。
没有一个女生会拒绝一个能力出众,长相俊逸又洁身自好的男人,但始终没有人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无数女子明里暗里表明自己的心意,但都被江晏州礼貌且客气的拒绝了。
这些事沈清霜没有刻意打听,但总有些怀春的小女生在某个角落里说着她们的幻想,更加清楚地明白她与江晏州是两个世界的人。
江晏州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因为我喜欢你。”
第4章 明日宜嫁娶
沈清霜缓慢侧头看向江晏州,她的表情很是不可思议,唇角微张,鼻尖皱起,眼神困惑,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不可能。
江晏州暗叹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重新陷入阴影中,修长的手指靠在方向盘上,整个人沉寂下来。
一天一夜不曾安睡却依旧精神抖擞的男人此刻因为沈清霜的一个表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揉了揉抽痛的额角,漆黑的眼瞳看向前方,语气清淡:“家里父母长辈催的急,沈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良,是最理想的妻子人选。”
“原来是这样。”沈清霜恍然点头。
她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事事谨小慎微,面对长辈格外的守礼听话,最后虽然没有获得沈先生喜爱,但意外得到很多长辈们的喜欢。
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江晏州为什么会选择她作为妻子了。
但是有一点,京圈的人应该清楚,她与季家的联姻,江家这样的人家,不会介意吗?
沈清霜提出她的疑惑。
“你的过去并不是耻辱,是勇敢的标志。”
沈清霜一下愣在那里。
江晏州继续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着同沈清霜结婚的理由:“再加上我们幼时便相处过,对彼此的性情也有些熟悉,想来共同生活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我会好好待你,尊重你。”
江晏州声音顿了下,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爱你,而后才继续说道:“至于沈家和季家的联姻,我会处理。”
“沈小姐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于是沈清霜便真的蹙着眉认真考虑起来,半晌后她问:“那日后你遇到你喜欢的人呢?我们到时候离婚吗?”
她不想要再重蹈母亲的覆辙,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自己一样,有家胜似无家。
“不会。”江晏州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变得有些认真,却也没说是不会遇到喜欢的人,还是不会离婚,只说道:“在婚姻存续期间,我会做到绝对忠诚。”
沈清霜点点头,她不能确定江晏州以后会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但对于他的人品还是很相信的,以后就算如果他喜欢上其他人,那么他们也会离婚,这样就不会重蹈她母亲的悲剧。
这样想着,沈清霜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江晏州:“我答应你,我们结婚。”
面前的男人像是被反应过来一样,愣在那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江晏州?江...”
沈清霜在江晏州面前挥舞的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她听到男人声音有些哑的说:“好,我们结婚。”
“你声音怎么了?”
“有点感冒。”男人恢复沉稳低冽的声线,嘴里说着感冒了,但刚刚莫名出现的疲惫感又似乎忽然消失,泉水叮咚叮咚活动了起来。
“那你要注意休息。”
“嗯。”男人嗓音变得轻而软,听起来似乎有些...乖?
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两个成年人之间升起又萦绕,就连灯光也变的暧昧缱绻。
沈清霜耳根热了热,手上用力,其实也不算是用力,她稍稍表现出抗拒的姿态,江晏州便松了手任她收了回去,十分的克制有礼,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等沈清霜收回手后,江晏州微微侧着头,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明天是个好日子。”
沈清霜:“?”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为了接话,沈清霜拿起手机查看明日的天气预报,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明日气温18至25摄氏度,天气多云转晴,确实是个好天气。”
雪松木的香气由远及近,原本飘忽的冷香隐隐出现在鼻尖,沈清霜知道,这是江晏州在向她靠近,她无措地捏紧手机上的胶质外壳。
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出现,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指节根根分明,因为白,手背上的能隐约看清经脉的走势,在这暖黄的灯光下性张力十足。
其实她有一点手控。
在她直勾勾的视线中,修长的手指曲起,在沈清霜的手机上划了一下。
手机画面转到下一页,上面三个字明晃晃地映入眼帘,沈清霜不小心把它念了出来。
“宜...宜嫁娶。”
沈清霜:“......”
“嗯,明日宜嫁娶,我们去领证如何?”江晏州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这么快?”
“快吗?”江晏州垂下眼睫轻声喃喃着,不到一瞬又重新抬头,不疾不徐地说道:“后天就是我们两人的婚礼了,明天领证也算不得快。”
“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了?”
沈清霜自己是无所谓,这场婚礼如果不是江晏州的话,反而会变成一场笑话,但江氏掌权人的婚礼,用这么荒唐的方式完成,会不会太委屈他了?
江晏州轻轻点头:“是委屈你了,等后天的婚礼完成,我们找个时间再补办一场真正属于我们的婚礼。”
“啊...?”沈清霜傻眼。
江晏州越说越觉得这个提议可行,看着沈清霜双眼微亮:“可以吗?”
沈清霜对着这个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以的。”
“那我们明天去领证。”
“行,我们明天去领证。”
这个决定定下的瞬间,她心底涌出些许的快意,这快意来得不那么澎湃,但却始终源源不断,就像是摆脱了被安排的人生一样。
不管是与季家联姻,还是成为季禹的助理与他培养感情,她都是听从安排,但现在这个决定,却是由她自己做主。
沈清霜面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朝江晏州弯起嘴角:“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江晏州也跟着笑。
他看到沈清霜手里拿着的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了,刚刚有一个叫徐巍的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见你睡得香就给挂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也是为我着想,再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沈清霜的错觉,她这么说完后,面前的男人似乎眼睛亮了一下,就连嘴角也勾的更加欢快了些,不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那就好,明早想吃什么,夫人?”
第5章 看谁都像是深情款款。
沈清霜心脏轻轻一跳,解开安全带的动作顿时停住,‘夫人’二字从江晏州口中喊得极为自然,就像是练过千百回一样。
让人觉得这似乎是在某个普通的晚上,丈夫接妻子下班,两人在车上闲聊,共同计划着明天早上打算吃什么的自然语气。
在这安静的车内,所有感官无比放大,她闻到身后那股好闻的气息,也听到自己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沈清霜结结巴巴地:“你...我都可以,我不挑食。”
“那么,明早八点,不见不散...”
“啊,好的,我先走了。”不等他说完沈清霜就着急忙慌地打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走了,江晏州还未说完的话被风吹散到空中,沈清霜隐约听到那惑人的夫人二字渐渐消散。
小时候的江晏州身体不好,总是病泱泱,时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发呆,她说什么江晏州就会做什么,看起来格外的乖。
但后面的江晏州又变得不那么乖了,总是喜欢和她作对。
而现在的江晏州,身体治好了,说话做事也变得格外得出乎意料,让人难以招架。
即使明明知道他是因为长辈的原因才和自己结婚,但听到他喊夫人两个字的时候,依旧有些无法平静。
他那双眼睛啊,看谁都像是深情款款。
江晏州看着落荒而逃,连门都忘记关的沈清霜低低笑了声,笑声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小清霜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爱。
江晏州噙着一抹笑低头打开手机,点开一个霜花头像,看到几年前依旧保留着的聊天记录时,那抹笑顿了下,又无所谓地扬起。
备注改为,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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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霜路过小区门口旁边的垃圾桶时,脚步停了下来,她抬手看着手里浅棕色的包,包身简洁大方,设计走的是知性风,但是在包包的拉链处却挂着一个与其风格格格不入的挂坠。
一个原来是粉色,但是现在已经表皮泛黄棉花糖样式的挂坠,即使沈清霜已经很爱护它,经常会把它身上的脏污洗干净,但依旧阻挡不了时间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这个挂坠是季禹在高三那年送给她的,自那以后,不管她换什么样的包,挂坠的位置始终挂着这个小棉花糖。
她垂眸凝视半晌,抬手把挂坠从拉链的位置摘下,而后扔进垃圾桶里。
她特意留意了下,往不可回收垃圾桶扔去。
到家之后,沈清霜没开灯,而是在黑暗中好好回顾了下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才刚决定放弃季禹,转眼间就和江晏州定好明天去领证,就连伤感的时间都没有多久。
她笑着摇摇头,打算去给自己倒杯冷水冷静冷静。
走过客厅无意间往外一瞥,脚步忽然顿住,江晏州的车怎么还在这里,他还没走吗?
她心里产生一个奇妙的想法,为了验证这个想法,沈清霜打开客厅灯光。
明亮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户传了下去,让楼下的人一眼就能看到主人已经安全到家。
她的猜想得到了验证,灯开了没多久,楼下那辆低调的迈腾便开始启动。
沈清霜看着远去的车尾,嘴角挂起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
江晏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即使没有感情,只有幼年时的些许情分,也能做到如此的细心和绅士,和他相处应该会很舒服吧。
沈清霜挂着浅淡的笑拉上窗帘,视线落在手机上时,面上的笑意变淡,直到看到上面三十几条来自徐巍的未知来电时,脸上舒心的笑彻底消失。
徐巍和她从来没有什么私交,他能给她打电话,只可能是因为季禹找她。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季禹从不主动给她打电话,她虽然保存着季禹的手机号码,但他们之间的通话记录永远只有沈清霜打给他,并且能打通的次数寥寥无几,渐渐地沈清霜也就习惯了有事找季禹的时候,打徐巍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