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扫了眼赵知行,觉得他虽生的好,行事却颇不着调,怎么能带外室前来卢家老祖宗的寿辰。
她的眼神变化未加掩饰,自然躲不过江晚的眼,只是她不在意这些,便权当毫无察觉,专心听赵知行和卢老夫人寒暄。
正说着,一个打扮美艳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又是一番热闹见礼,卢老夫人想起什么似的,拉了卢明珠过来,“来见过王爷。”
打趣般说道,“王爷大你半轮,已经为我大盛征战四方,瞧瞧你,没骨头似的,叫人看了笑话。”
卢明珠走近行礼,许是离得近了,她面色微红,声音也轻柔甜腻了起来,“臣女卢家明珠,见过王爷。”
赵知行应了声,侧目看了眼江晚,见她双眼放空显然是在走神,不由气闷。
卢老夫人小心觑了眼赵知行,见他并无不悦,轻笑着说道,“如今用膳还早,正巧我这不成器的孙女有一手好茶艺,王爷可有兴趣?”
赵知行又瞥了眼江晚,点头应下,“劳烦。”
卢明珠连声说不敢,带着婢女往隔间茶室走去。
江晚并未察觉他的弯弯绕绕,看见卢大夫人身边那个仆妇觉得有些眼熟,思索许久才恍然,这仆妇竟是当初在伢人处见的婆子。
她不着痕迹地看向卢大夫人,只觉她生的颇为和善,心中不禁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
正想着,乖巧放在膝上的手突然被握住,她无奈顺着力道看去,见赵知行满脸不悦地看着自己,柔声问他又怎么了。
卢明珠端着茶汤走进的时候,正巧看见这一幕,瞬间不舒服了起来。
她收起眼神,面色如常地给赵知行递上热茶,又给几位长辈一一递上,最后才给江晚递去,“姑娘,请。”
赵知行虽心中不爽,却知晓江晚身份不明,如此才是正常,举起茶盏轻抿,笑着夸赞,“好茶。”
余光瞥见卢明珠端茶的手腕微倾,下意识将江晚的椅子推开。
沉重木椅划过青砖的声音格外刺耳,紧接着就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众人纷纷看去,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江晚正准备接茶就被猛地推开,稳住身形,就听到卢明珠带着哭腔的声音,“姑娘没烫着吧,我不是故意的。”
卢老夫人准备附和的笑容凝滞,打量着刚刚慌乱中露了半面的江晚,只觉有些眼熟。
卢大夫人忙差人去大夫,又让卢婆子去拿烫烧膏。
几个心思活络的丫鬟也训练有素地快速收拾起来。
赵知行看了眼卢明珠,起身把江晚拉起左右查看,“烫到了吗?”
江晚瞥了眼地上升腾着热气的茶水,心有余悸地缓缓摇头。
赵知行轻抚过她手背的点滴红印,看向哭的凄惨的卢明珠,沉声说道,“卢姑娘,你这般哭倒像她把热茶倒在你身上了。”
嘈杂的房中瞬间静了下来。
卢明珠哭声一顿,委屈说道,“臣女心生愧疚,一时情难自禁。”
赵知行轻笑,“是吗?我还以为卢姑娘哭是在遗憾,没能将整盏茶倒在她身上。”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房中更是寂静的吓人,丫鬟也面面相觑地停下动作。
第30章 回宅
卢明珠心头微颤,疑心他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可是又想自己做的隐晦,便委屈地继续哭着,“臣女怎会如此歹毒。”
卢大夫人上前轻笑,“王爷,明珠是我看着长大的,断不会有如此心思,许是手抖。”
她看向江晚,面上满是慈爱,“姑娘可伤着了?”
江晚心知赵知行不会无的放矢,可卢明珠的动作只在他眼中,咬死不认他也没办法。
想到这里,她握住赵知行的手,轻笑着对卢大夫人摇头,“无事,大夫人还是先安抚卢姑娘吧,卢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这点小事哪里值得这般哭闹。”
笑盈盈地取出手帕递向卢明珠,“卢姑娘,擦擦泪吧。”
卢明珠看着她递来的帕子暗恨。
卢大夫人轻笑着提醒,“明珠,还不快谢谢这位姑娘。”
卢明珠暗暗咬牙,面上却恍若才反应过来,冲江晚露出一个微笑,“多谢姑娘。”
等她抬手接过帕子,江晚眉眼温柔地说无妨。
卢大夫人见风波平息,笑着打圆场道,“这般一折腾就快开宴了,还请大家移步梅园。”
赵知行反手握住江晚的手,神色淡漠地说道,“不必了,本王还有公务在身,告辞。”
说罢,草草冲卢老夫人行了一礼,不等她回话就带着江晚离开。
等二人出门,房中静了一瞬才有了琐碎声音,卢大夫人依旧笑着,“既如此便请诸位亲朋移步。”
房中只余祖孙三人的时候,卢大夫人收起笑容淡淡说道,“跪下。”
卢明珠不敢多言,忙跪在地上,不等她问就连珠弹般不满说道,“女儿就是不满那贱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罢了,来老祖宗的寿宴现眼不说,还值得我卢家女儿为她端茶倒水不成。”
卢大夫人冷笑一声,“她是端王的人,就是能让你端茶送水,莫说端茶送水,若日后端王给了那女子身份,让你跪拜你又能如何?”
卢明珠面露不服,还想说什么,被卢老夫人打断。
“够了。”
卢老夫人那龙头拐杖敲击着地面,神色淡漠地冲着卢大夫人说道,“你如今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我不好多说,今夜去祠堂跪一宿,让祖宗教教你怎么教养女儿。”
卢大夫人不敢置喙,俯身应了。
卢老夫人将目光转向卢明珠,“至于你,蠢得可怜。”
见她面上依旧忿忿不平,卢老夫人轻笑,“你可以看不起一个外室,但你不能看不起端王带来的人,这是其一;做手脚耍手段,不给自己转圜余地便罢了,还被人当面撞见,这是其二;事态暴露更是只知嚎哭不知挽救,这是其三。”
卢明珠的脸色随着卢老夫人的言辞越来越白。
“年近十九,却如幼稚孩童哭嚎,你的礼仪教养呢?”
龙头拐杖声声敲击在地上,卢老夫人怒其不争地看她无声落泪,缓了缓才说道,“告诉她,若是你,当如何。”
卢大夫人轻声说道,言辞却毫不温和,“儿媳上茶时便会换做不好拿捏的茶盏,待她接过手后自己松开,若是不能,便在泼茶前扔在脚下几枚碎珠,应声而倒。”
卢明珠吞了下口水,对上卢老夫人的眼神连连点头,“孙女知错。”
卢老夫人缓缓起身,浑浊的眼珠扫过卢明珠往外走去,“你也随你娘去跪着,过两日我让老大出面请端王来府中,你们好好道歉。”
“儿媳、孙女明白。”
回到马车,赵知行翻看着她手背上快消失的红点,眸色深沉。
江晚看他沉着脸,随口安抚,“别气了。”见他依旧低头看着,无奈解释,“空口无凭,再纠缠下去也毫无意义。”
赵知行心中不爽,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叹了口气不在纠结,只专心把玩她的手,思索日后如何报复。
江晚见他不再满脸阴沉,垂目想着如何才能见宋妈妈一面。
一时安静的很,只有车轮滚滚的微响。
“王爷,王妃,到了。”
江晚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见果然是他那处,便侧身同他商量,“我想回我的宅子。”
赵知行当即就应了,倒令江晚原本准备的说辞都没了用武之地。
他唇角微扬,不知在想什么,“从宅子后门过去吧,不然得绕两条街。”
江晚见他答应的痛快,有些不安,可直到进门都没见他有动作,不由松了口气。
关院门的时候才发现他也跟在身后走了进来,这才知道他的打算,憋着气往房中走去。
刚开门,雪球就激动地喵喵叫着扑了上来,她顺手接住才想起身后的赵知行,“别进来。”
赵知行抬起的脚放下,负手立在门口,噙着笑同她对视。
江晚搂着猫陷入挣扎,眼见他失了耐心要进来,忙连退几步妥协,“你先出去,我让人来收拾。”
赵知行这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低声跟王全说着什么。
等他老老实实坐到亭下,江晚才喊来秋心夏花,让她们把内室彻底打扫一遍。
夏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王全,低声说道,“姑娘,那个人昨夜上门把秋意带走了。”
江晚应了声,让她们好好打扫,转身离开。
赵知行见她过来,挥手打发了王全,“去吧。”
王全躬身应下,又同江晚行礼,才转身离去。
江晚因着怀中有猫,便没再走近,“秋意还有身孕。”
赵知行笑了笑,“会有人照顾他们。”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江晚深吸口气忍住满腔怒火,“我可以不见,但是你别为难他们。”
赵知行依旧笑着,很是耐心地重复,“我说了,会有人照顾他们。”
江晚恨不得把猫扔他脸上,到底是忍住,起身去了厨房。
秋心夏花忙碌到夜里才把房中彻底打扫遍,江晚等她们打扫完,恋恋不舍地把雪球递给秋心,让她好好照顾。
又去客房换了身衣裳,自顾自地回内室歇下了。
赵知行也跟了进来,简单洗漱就上床将她搂在怀中,滚烫的手不安分地顺着她的背往下摸去。
江晚反手按住,低声说道,“我乏了。”
赵知行见她眼下微青便不再强求,只将人紧紧搂在怀中,“睡吧。”
第31章 出门
江晚突然觉得自己仿佛飘了起来,和煦的日光也变得格外灼人,不安地动了动,便觉得又落到了实处,日光也不再灼灼,只是耳边突然寂静了下来,原本细微的响动也彻底消失。
一声巨响,她被惊的一抖,猛地睁眼看去,还没看清什么,就被搂入温暖的怀中,熟悉的松香萦绕在鼻尖,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别怕。”
江晚呆愣了会儿,才看清自己在书房的榻上,想到刚才的巨响,有些无奈,“你又做了什么?”
赵知行侧身让开,只见隔间的门还敞开着,内室同隔壁挨着的墙已经被人打通,寒风阵阵,一览无余。
江晚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原来内室的模样,裹着毯子又躺了下去,不愿再多看。
赵知行却很是满意,只是喊王全关上隔间的门,倚在榻上拿起兵书继续看着。
他们拆墙又补的动静不算大,只是江晚翻来覆去却是没心思睡了,觉得叮叮咚咚格外吵闹。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不想起身面对赵知行,便合眼躺着,直至背上的手愈发放肆,她才抬手拦住,“我还困着。”
赵知行漫不经心地翻了页书,轻声笑道,“江晚,你骗谁呢?”
江晚甩开他的手坐了起来,拧眉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们?”
赵知行见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便放下书慵懒地看了过去,“那得看你啊。”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着,眉眼间满是春意,中衣也半敞着露出大片肌肤。
江晚不由气结,又是这样,每次想说正事都这样,憋着气把毯子扔到了他身上,“你能不能正经点。”
赵知行唇角微扬,正想说什么,隔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王爷,卢家家主求见。”
江晚松了口气,侧头不再看他。
赵知行应了声,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爽,拉到怀中一阵厮磨才算餍足,抬指蹭了蹭她微肿的唇,看她眼神迷离,笑着说道,“起来收拾,今日出去吃。”
说罢,毫不见外地直接褪去中衣,起身去穿衣裳。
江晚见他动作不对,忙侧目避开,等他离开才唤来秋心伺候。
等二人出门,已经接近午时,只是似乎离得不算远,约摸半刻钟便到了地方,下车一看是城中最大的酒楼。
原以为只有二人,不想一进雅间就有个年轻男子迎了上来,“殿下叫我好等。”
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女子,不由好奇问道,“这位是?”
江晚有些尴尬,不知怎么介绍自己,赵知行很是敷衍他,随意说道,“我妻。”不顾他的茫然,侧目给江晚仔细介绍,“萧家老四的小儿子润生,论辈分应叫你一声舅母。”
萧润生很是懂事,虽茫然着,却依旧礼数周全地行礼叫人。
赵知行好整以暇地看着,引来江晚一瞪。
看他们如此就知并非临时起意,明知有小辈还不告诉自己,若非自己的习惯没变,岂不是闹了笑话。
想到这里,她应了声从荷包取出一对银元宝递给箫润生当见面礼。
随身带礼的习惯,还是她到京城后才养成的。
赵氏人丁兴旺,宗亲更是无数,每次出门都有新的小辈前来见礼,初次露面更是险些因为没有随身带礼闹笑话,好在赵知行向来周全,帮她圆了过去,不过自那以后她也有了随身带几个小玩意的习惯。
赵知行见她还保留着京城的习惯,唇角隐晦轻扬,等二人坐定喊王全让人上菜。
江晚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箫润生,见他确实同萧四夫人眉眼颇为相似,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竟从未见过,也没听什么人提起过。
等他们谈起广恒各县的水利建设,江晚这才恍然,原来萧润生就是黄韶前些日子提起的那个新知府。
午膳不久就端了上来,几人安静吃完,二人又聊了起来,说到一些问题的时候,赵知行还让人取了纸笔来写画。
回头见江晚在一旁无所事事喝着茶水,笑了笑低声问她想做什么。
江晚听他这么问,就知道还得些时辰,便安排人去不远处的书肆买了本游记。
萧润生对她也很是好奇,端王的人气纵是他身在道观也耳闻已久,一个女子竟能说扔就扔,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边想边不住瞥着,暗暗打量。
见他眼神实在放肆,赵知行不由看了他一眼,隐含不悦。
萧润生讪讪收回眼神,乖巧坐着,等来纸笔先行画了起来,画了不久就被赵知行打断,指着某处说了起来。
一旁精致的铜壶滴漏近乎无声下滴着,激起千层波纹。
卢明珠刚被罚跪一夜,正浑身痛着,听到婢女说好友来邀,也是不打算出门的,直至听好友说今日有金瓜茶叶,这才心痒痒地跟着出门。
这等小聚对她来说很是稀松平常,除了今日有她喜爱的珍贵茶叶,并无什么稀奇。
做东的姑娘给几人一一递上热茶,“你们尝尝,这是我大哥昨日回来带的,可是独一份呢。”
卢明珠准备接茶盏的时候,突然想到昨日卢大夫人说起的,不由仔细看了两眼。
那姑娘有些疑惑,“明珠?怎么了?”
卢明珠回神,见茶盏稳稳端在她手中,忙尴尬接过,“夜里没睡好有些走神。”